九州四海,不養閑神

第83章 嬰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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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人略有放心的是,那傀儡瞳孔裏並沒有倒映出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的身影。

讓人根本無法放心的是,那傀儡連瞳孔都沒有了,看上去就是恐怖的全是眼白,還不是純眼白,而是那種不知道熬了多少夜,已經滿滿當當都是紅色血絲,充滿了各種血絲的那種恐怖模樣。

這麽說吧,以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那見多識廣的人生閱曆,看到了這樣詭異的一幕,都免不了頭皮發麻。

那傀儡絲毫沒有意識到他二人的存在,更不必提對他二人做什麽,隻是在那樣詭異的狀態中,被一股很是玄妙的力量推動著吸納精元。

然後,她的麵容漸漸開始改變。

湘影仙子是個姑娘,多多少少比玄明真人愛美,那傀儡既出自她的手,在雕臉的時候自然是盡量弄得清秀好看一些,可是那操控傀儡之人尤嫌不足,更進一步用火焰和精元微調著她的身體。

此外,那功法也非常有意思,在傀儡體內流轉之時,竟運轉出了濃濃的生命力,如此一來,傀儡那才被燒灼殆盡的頭發盡數長了回來,它身上還散發出了濃濃的木屬性靈氣,這直接帶來了附近那開得絢爛的花木又開始簌簌生長,等木屬性靈氣濃鬱到某個程度,傀儡頭頂上甚至“啵兒”地一下,開出了一朵不知名的小花。

從無到有往往最難,一旦從0變成了1,接下來那傀儡周身就開始出現花開花落,迅速開放,又迅速凋零,當花朵凋零之後,花瓣便落入血池,迅速腐爛,再被傀儡周身那薄薄的火焰層煉化,重新進入傀儡的身體。

很快,這就形成了一個循環。

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都看出了其中的門道——原本,即便有了火焰的煉化,到底沒有傀儡的主動修煉,那傀儡能存儲的能量到底有限,可有了這煉化的靈氣開出花朵而後凋謝,重新進入體內的過程,就相當於那火焰在反複提純煉化靈氣,而後從四肢百骸進入身體時則是又一次地浸潤身體,一點一點改善傀儡的體質。

確實是非常妙的設計。

就是會有一點奢侈,光就木屬性逸散出去,再重新被煉化入體時,那些自行擴散出來然後被周邊花木吸收的數量,直接就是讓過慣了苦日子的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咋舌。

但這對於翊宸帝君來說倒也不算什麽。

#反正耗費的又不是他的精元#

他完成了那個讓木屬性自己長出花朵而後凋謝的操作之後便好整以暇地觀察了好一會兒,確定那四個龍頭往外噴吐血水的速度正好,火焰的強度也恰當,木屬性催生出花朵再凋謝的頻率更是非常合適,一切都是剛剛好的狀態,他這才心滿意足地歎了一口氣,低頭看著那躺在花海之中的美人,聲音溫柔得能擰出水來:“阿錦,你就快要醒過來了,你歡喜不歡喜?”

睡美人自然是沒有回應的,隻是她本身就是溫柔安靜,麵帶微笑的模樣,嘴角微微勾起,便是一個開心的樣子了。

翊宸帝君看得心動,優雅地俯身,比親吻春日裏開放的第一朵玫瑰還要輕柔的,將自己嘴唇印在了那長眠的美人額頭上。

那是一種近乎於朝聖般的親吻,看到承軒仙官熱淚盈眶,心內狂嗷“神仙愛情”,“磕到了磕到了”。

自然了,這樣的情深似海,這樣的誌得意滿,翊宸帝君的關注點早就不再在那個展示著玉台現狀的玄光鏡之上,其法力也有一些轉移,而以如今神仙們普遍的道術水準,一旦轉移了注意力,玄光鏡就如同老式電視機一般,開始時不時地有雪花閃爍。

這體現在具體的拍攝地點,湘影仙子輕輕拉了拉玄明真人衣角,眼神示意——現在看樣子這熱鬧是看完了,咱倆風緊扯呼?

玄明真人當然也感受到了那莫名的注視似乎注意力有所轉移,但他還是有些憂慮湘影仙子的傀儡,傳音:“仙子這犧牲可大了,保不齊這傀儡回頭就不能用了。要不趁現在那血水還沒浸潤得多誇張,換成我的傀儡?”

“仙長現在更換。”湘影仙子挑眉,好奇道,“難道有信心瞞過那操縱陣法之人?”

“不敢說十成把握,七八成是有的,若是考慮此時那人注意力似乎都不在這兒了,想瞞天過海倒沒有那麽難。”玄明真人笑著從儲物袋中摸出了個人偶出來,“仙子為我護法便是,不必擔憂。”

湘影仙子連忙擺手:“不必不必,我說著玩的,一個傀儡罷了,值得什麽的,仙長也忒看輕小妹了。”

那確實,修仙天花板有一個算一個,身家都非常豐厚,區區一個傀儡,完全可以說是九牛一毛,隻要湘影仙子不在乎,玄明真人倒也不是一定要為這點東西算得如此清楚。

不過玄明真人還是有些擔心:“仙子,如今看態勢,這估計就是為某個存在——多半是女子準備的魂魄容器了,你我若是能在那操縱陣法之人之前解決掉此事倒還罷了,倘若此事追查得不順利,不得不走到等那人現身你我再出手誅殺的地步,那時傀儡的表層意識肯定是被抹掉了的,仙子可還能操縱這個傀儡?”

“可以。”湘影仙子明白玄明真人的擔憂,想也不想便答道,“淺層的意識被抹掉了就抹掉了,真正需要用的時候,自然還有一些壓箱底手段,不管想進來奪舍的是個什麽東西,都夠她喝一壺的。”

那就徹底放心了。

玄明真人不再有什麽疑慮,二人直接一個風緊扯呼(ˉ▽ ̄~) ~~

這在翊宸帝君那個已經開始閃雪花的玄光鏡裏,不過是瞬間多了兩朵小小的雪花,又在轉瞬之間恢複正常,一直盯著玄光鏡尚且未必能發現什麽問題,以翊宸帝君那眼神已經再次離不開那沉睡女子的狀態,更不可能意識到有什麽異常了。

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出得最底下那一層,倒也沒有立刻就離開這個幻境,而是雙雙放開了神識對此地悄然探測了一番,大概標記了其中幾個在靈感上給人非常特別的地方,兩位學神再一對答案,便基本把此地的地形摸了個清楚明白。

“先去哪裏呢?”玄明真人含笑把選擇權交給湘影仙子。

湘影仙子笑道:“秘境探索,自然是先去氣勢最森嚴的去處,倘有什麽寶貝咱們都先分發個幹淨,也好換個心情,如此再去看那些匪夷所思的罪孽,免得一直沉悶,反而被氣出什麽毛病來,仙長以為如何?”

仙長覺得挺好。

然後玄明真人直接身形一晃,化作一道幾乎察覺不到的細微遁光破空而走,湘影仙子也無聲無息之間身形滑出,不惹半點靈氣波動,饒是這秘境十步一禁製五步一陷阱,對於這二人來說,仍是如入無人之境。

很快就到了地方。

那是一處洞窟,外頭有一層對如今的神仙來說算得上是複雜的禁製,讓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都花費了一炷香的功夫方才悄無聲息地遁了進去。

不見天日的洞窟,照明設施自然非常簡陋,隻在洞窟最中間立了一個燈座,裏頭燒著千年不滅的人魚油,火光上下跳躍,把整個洞窟都烘托出了一種神秘又邪惡的味道。

洞窟的四壁都是頂天立地的置物架,架子上擺著一個又一個的陶甕,陶甕上頭都有禁製,一方麵是防止裏頭的東西逃跑,另一方麵也隔絕了外界的探測。

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對視一眼,隨即由玄明真人護法,湘影仙子在儲物袋中一摸,掏出了一副薄如蟬翼的手套,戴上了之後才小心翼翼端起了其中一個陶甕,陶甕上貼有符籙,她思考片刻,手中的法力一層一層的釋放而出,將那陶甕重重包裹,確保揭開符籙之後不會因為靈氣的氣場不對而引起陣法的警覺,這才緩緩掀開了符籙。

霎時間整個陶甕裏有窸窸窣窣的動靜傳出,細細去聽,似乎還有小嬰兒的嗚咽。

湘影仙子心頭頓時有了不太妙的預感,強行壓抑了心頭的嘀咕,但為免一會兒被嚇得太過分把陶甕砸了,她輕柔地把手中的陶甕放到地上,分外謹慎地打開了陶甕的蓋子。

霎時間花容失色,甚至下意識地抬手捂住了嘴巴,抬頭看了玄明真人一眼,才想試圖說點什麽,玄明真人已是神色一變,立刻一揮手加了一個隱匿形跡的法訣,裹挾著湘影仙子藏入了陰影,還沒忘了一點指,將那個單獨放在地上的陶甕也用氣流托起,重新放到了架子上。

下一瞬間,此地洞窟的禁製忽然一動,有一個外形非常衰老,身上的法力波動非常慘不忍睹的仙官打開了禁製。

他手中提著一個竹籃子,裏頭有一個一個的小布包,目標非常明確地要去往那一批看上去還比較新的陶甕。

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呼吸都要停滯了。

他去的方向,正是剛才湘影仙子取過陶甕的那一排架子。

玄明真人雖然來得及將那陶甕放回原位,可符籙是來不及貼了,那架子上的陶甕雖多,但有沒有貼符籙卻是一目了然,他們進來時雖然已經想法子瞞騙此地陣法,確定任何動靜都不可能傳得出去,但這仙官若是自己有一些往外傳遞消息的法子……

兩人交流了一下眼神,幾乎就是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玄明真人直接一抬手,一道不起眼的流光如箭般射出,直直打破了老翁身後架子上的一個陶甕。

老翁被嚇了一跳,轉身去查看是什麽情況,正在老翁心神失守的一瞬間,湘影仙子身影鬼魅般射出,一息不到便到了老翁身邊,眨眼間將老翁製住。

這對於湘影仙子來說自然是常規操作。

但現在問題的關鍵已經不是老翁了,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臉色難看地看著那個被打碎的陶甕——

那裏,是無數隻瘦骨嶙峋的吸血蟲,附在一具小小的骨殖上,可那小小的骨殖不知是什麽道理還沒有死,尚在原地發出一聲一聲的嗚咽。

伴隨著嗚咽哭聲散發開的,還有無窮無盡的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