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意外劫難
第三十六章 意外劫難
周管家一愣，倒是立即就想起了王力這個人。數月前，他們米行的隊伍在城外遭遇盜匪，死了幾個人，其中就有個叫王力的長工。隻是聽說這個人的妻子一並死了，這撫恤的銀錢便沒有發放出去。這都好幾個月過去了，突然冒出來一個人說幫著來討公道，他不覺得認為這其中有些什麽陰私。
沉醉自然是看懂了他的表情，便道：“在下來自江城。數月前王力曾給王阿婆來過一封信，說他的妻子懷有身孕，便不回家中陪老母親過年了。然，這幾個月過去了，卻杳無音訊。王阿婆擔憂不已，便差人來尋，沒想到卻得到了是兒子兒媳死去的消息。在下乃是王阿婆的鄰居，這些年一直受王阿婆的關照，這次聽說此事便義不容辭。王阿婆一名老人，身邊沒有兒女侍奉，若是連兒子兒媳死去的撫恤錢都拿不到，可真是可憐至極了。”
周管家見他說的頭頭是道，不像江城那種小地方出來的，不由多看一眼。況且聽他所言，對方是早就派人來探查過，這才尋到周府。若說這來的人是個什麽都不懂的鄉下人倒也好糊弄，可是這看起來分明是個讀過書的，周管家一時有些為難。
“小兄弟稍等，我待請示過老爺再來答複。”
沉醉眼中閃過一絲鄙夷，卻笑道：“自是可以的。”這偌大的一座周府竟然連這點兒小事都做不了主，他這管家當的可真是清閑。
大約一炷香的時間，周管家便出來了，手上拿著一張薄薄的紙。“這是給王力的撫恤錢。”
沉醉一看，是五十兩。接過來，卻笑說：“這年頭，人命還真是值錢啊！”言語中不無諷刺。
周管家麵上閃過一絲不渝，正要發作，卻聽他又說：“罷了。反正這五十兩我也不好意思給王阿婆，倒不如自己再補齊五十兩湊了個整吧！小布，咱們走吧！本以為這臨安城是個富裕的，沒想到竟是如此貧窮。”
明明是他上門求著那撫恤錢，這一眨眼的竟然就變了口風，這小子好生可惡！
其實，沉醉見到他拿了銀錢出來，也知曉這五十兩擱在普通人家已經算作巨額了。隻是他心中就是不甘，憑什麽一條人命才值五十兩。待走出這條巷子，火氣才壓下。方才確實是他失態了，竟說出那種尖酸之語來。平心而論，周府已經算作仁至義盡了。這年頭買個年輕漂亮的丫鬟，也不過十兩銀錢。攥著這張薄薄的銀票，沉醉的心中充滿了苦澀感。他真的不知道該不該將此事告知於王阿婆，白發人送黑發人她如何受得了啊！
就這樣，拉著小布兩個人渾渾噩噩的回到了客棧裏，沉醉為小布叫了午飯，自己就躺在榻上蒙了被子。小布知道他不開心，卻不敢上前，左右不過，便過來扯了扯棉被。
沉醉正難過著，忽然感到一陣拉力，不由怒道：“做什麽？”
小布被嚇得後退了一步，手上拖著的碗險些落了地。“小醉，餓。”說著，將飯碗往前湊了湊，竟是要給沉醉來吃。
“你啊！”沉醉無奈的長歎一口氣，暗罵自己一聲道：同旁人置氣作甚，而且還是個孩子！他掀開被子，趿拉上鞋子，拉過小布坐到桌旁，說：“來，吃飯。”反正不吃飯，也沒有好辦法。
吃過飯後，沉醉打開那個土黃色的包裹。當看到裏麵的虎頭小鞋和小兒的衣服時，不禁眼眶一熱。王阿婆想必很期待這名新生兒的降生，沒想到卻是這種情景。眨了眨眼睛，將眼中的濕氣眨去，沉醉細心的收好這個包袱，腦海中已然有了應對王阿婆的話。這實話是不能說了，王阿婆的身體不好，想必是堅持不了幾年了，便暫且哄騙著吧！
鎮定了下精神，沉醉拉著小布午睡了一會兒，兩人便又上了街。隨意買了些小玩意，以及一些江南道地的小點心，他還買了幾壇好酒，便打算回去了。
這心中壓著事兒，總是不安穩，這廟會自然也是不去了。
“小布，咱們明日就回去吧！”他說。
可小布卻是撅著嘴，鼓著雙頰，說道：“小醉騙人！”他大叫著，“答應小布去廟會的，說好玩的！”
沉醉眼中閃過一絲歉意，還有一些後悔。若不是他在馬車上對小布說起廟會上好玩的東西和吃食，怕他也不會惦記著！
“小醉騙人！”小布一張白嫩的臉憋的通紅，眼眶子都紅了，說不準下一刻就要落下淚點子來。
沉醉不忍的別過頭去，便聽到哇的一聲。他回過頭，但小布這次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響，隻是睜著眼睛掉著金豆子。沉醉難受極了，小布是如此單純，像個孩童一樣。可是因為自己今天的心情不對，已經讓這孩子傷心了。
握了握拳，他走過去，拿起袖子給他擦了擦臉，微笑著說：“哭什麽，都成小花貓了。好了，咱們不走，明個兒帶小布去廟會。”
“騙，小醉騙人。”小布哽咽的說，眼淚卻聽話的不再落下了。
沉醉無奈，怎麽還記著呢！於是，就摸了摸他的發頂，愈加溫和的說：“不騙你，小醉不騙小布，咱們明天一定去。好了，不哭了，乖啊！”
雖是擦了淚珠，但眼睛還是紅彤彤的，沉醉竟一個沒忍住，給笑出聲來。見此，小布先是不解，隨即就有些委屈。他的嗓音還帶著幾分沙啞，說道：“小醉，你笑笑人家。”
“好好好，我不笑。”
“哼！”不理你。
“乖啊，我真的沒有笑。小布，別生氣嘛！”
“哼！”
“好啦好啦！晚飯給你多加一條雞腿好不好？”
眼睛亮亮，小布說道：“不騙人。”
難道自己看起來很像騙子嗎？沉醉嗔了他一眼，道：“不騙人。”總歸是自己差點兒食言，就讓人家給記住了。真是的，要不要記性這麽好啊！
總歸小布是開心了，沉醉也跟著笑了。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溫馨的氛圍。適才的悲傷和難過仿佛在這一刻消失不見了，但這些卻是屋內的兩人不曾注意到了。
晚上來送餐點的小二發覺，那位模樣頂好的公子終於笑了，心裏雖好奇，卻也沒問。他可是記得，這位公子中午回來的時候，一張臉滿是愁緒，看著就讓人難過。現在可好了，這樣好看的人還是多笑笑。
“不知今夜可要熱水？”
沉醉微笑道：“自然是要的。”這跑了一整日，身上的味道也不算好聞。
“小的明白了，兩位慢用。”
沉醉回以一笑，幫小布夾菜，心中竟然不知為何輕鬆了不少。
臨安城內每年總會有幾次廟會舉辦，最熱鬧的就要屬過年期間的廟會紅火。而這玩意兒樂趣最多的，則要數夏夜的廟會了。夏日天黑的晚些，不若冬季裏的廟會要擱在白日。在這晚上，不禁有煙火可以欣賞，還有各處來的手藝人帶來的各色美食，拿一串兒熱騰騰的炸丸子，站在人堆兒裏朝頂缸的小姑娘送上一聲好，大氣的則會打賞幾枚大錢兒。
夜色降至，整座臨安城便被籠罩在了一層豔麗的雅紫色。烏黑的瓦片在通紅的燈籠下，煥發著白日所沒有的生機，街道上人流攢動，熱鬧極了。
小娃娃由父親抱著，張開大嘴咿咿呀呀，為這熱鬧更添染了幾分童趣。
如火龍綿亙了整條長街的紅燈籠掛的高高的，成串的，倒像是孩童們最喜歡吃的糖串子。
沉醉站在客棧朝樓下看去，也不由被熱鬧的景象所感染。小布早已經按耐不住，拉扯他的衣袖，就要出去呢！
“好好好，咱們這就出去。”無奈笑笑，牽著他的手，兩人一同走下了樓。
等真正到了大街上，才發現這裏的熱鬧遠遠是你無法想像的。也許整座臨安城的百姓都聚集在了這一條街上，不然哪裏會這般擁擠。索性人流雖多，街道卻十分寬敞。這條數百年的街道自建立來，就從未改建過，但尤到今日依然適應良好，這就不得不佩服起當初督造這整座臨安城的人來。哪怕經曆了數百年的時間，臨安城依然是江南最繁華的城市之一。
沉醉緊緊拉著小布的手，在人群中掙紮著，自覺就像一條逆流而上的魚。走了大約一段路程，他便聽人說到，今日要挑選出最適合獻給酒神的美酒。
“兄台，在下乃是外地來的旅人，不知今日這廟會是為哪位仙家所舉辦的？”
那人看沉醉一副彬彬有禮的模樣，便笑著回答說：“是酒神儀狄。小兄弟趕快剛前走走，說不準還想看到酒神娘娘賜酒呢！”
酒神儀狄乃是上古時期的一位祭司，據說她創造出了酒的誕生，後死去被封為酒神。儀狄也是神仙中，少數的女性。隻是沉醉不曾想到，在臨安城竟然有祭祀酒神的習俗。前朝曾有禁酒令，直到本朝才解封。後來雖並不嚴令飲酒，但對於飲酒的行為仍舊有一套嚴厲的規範，尤其是以氏族官員最甚。
“謝過兄台了，在下這邊去瞻仰一下酒神的儀容。”沉醉微微一笑，回道。兩人一路走來，倒也聽到了不少關於酒神的傳說。
怪不得今日如此熱鬧，不僅僅是因為祭祀酒神的廟會，更是因為今日會有神女降臨。所謂神女即是通過某種方式選出來的年輕貌美的少女，用來在祭祀中充當神邸在人間的代言人，也是為了人們對生活美好期盼的一個寄托。
廟會上有不少的吃食，因為兩人便沒有用過晚飯，不多時小布就拉著沉醉的手腕，嚷嚷著餓了。
無奈下，沉醉隻能站在路邊，從一個賣燒餅的攤子上買了兩塊肉餡燒餅。外皮酥香，不油不膩，裏麵包著的卻不知道是什麽肉，總歸味道是十分鮮美的。
本是隨意買來，沒想到竟有如此收獲，令沉醉的心情愈發的好了。兩人站在路邊正吃著燒餅，忽然覺得人流一下子多了起來，幾乎被擠到了最後麵。
便聽到，有人大聲喊道：“酒神娘娘！”“神女來了！”諸如此類的話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