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世紅顏

第一百三十四章 觸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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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觸目驚心

刺目的白光閃過,一道血線潑灑向天空,在蔚藍的天際下,是那麽的觸目驚心。

右相的傾覆在朝堂上引起了不小的風波,更多的則是人人自危。這也許是天子的震懾,或許是個提醒,但沒有一個人是不畏懼生死的。尤其,是這些將權利欲望,和金錢看的比什麽都重要的官員們。

距離刑場不遠的地方,有一座三層的酒樓,酒樓最高層有一座清雅的小間。珠簾輕響,阻隔了不少日光的窺視。

屋子裏流淌的是脈脈的茶香,以及那淙淙的琴音。

當那道血色染紅的天際,端坐在位子上的男子忽然眼前一黑。

“公子!”

段奇峰靜靜的躺在床榻上。

頭頂上方透過豔麗的床帳能隱約看到木刻上精致的花紋。

寂靜的房間中,連風吹過窗棱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在這個他生活了數年,也荒唐了數年的房間中,在這一刻竟是這樣的陌生,和孤寂。一如,現在躺在**的他,孤零零的,仿佛等待著死亡的降臨一般。

從他這二十年的人生中,他體會了人世間種種的情感。見識過這世間的所有繁華,以及一切他想得到的東西。他自以為他這一生已經經曆了最好的年華,隻待去繼續他未完的尊貴人生。

但是,末了才發現。原來這一切,竟好像是虛幻的幻象一般,如同那鏡中花水中月一般,隻需要輕輕一碰,便是煙消雲散,查無蹤跡了。

他所堅持的繁華,所持有的權勢,原來竟然都是這般的不堪一擊,到頭來都不過是一場自以為是的笑話罷了。

細碎的腳步聲,從門口緩緩靠近。段奇峰等待著,隻是靜靜的等待,知道那縷始終流傳在記憶中的淡雅冷香漸漸靠近。

“公子。”她的聲音是一如既往的恭敬,仿佛他就是她的天,這塵世間的唯一一樣。

這個認知讓段奇峰想要發笑,卻發覺自己的眼眶一片澀然,連心底都染上了淡淡的惆悵。

“公子,可還要哪裏不舒服?屬下已經命人準備了方便下口的飯食,要不要先吃一些?”

她的聲音連溫柔中都帶著淡淡的冷意,好像她永遠都是自己的工具,自己的屬下一般。雖然,他們之間早已經超脫了這層關係。在此刻,再次聽到她關心的話語,段奇峰竟恍惚有著一種恍然隔世的感覺。

見他長久都不說話,女子不禁有些擔憂的湊上前來,掀開床帳的一角看去。

豔麗的紗帳後露出一張清麗由於,卻嫵媚不足,還帶著幾分冷意的容顏。她的膚色雪白,是因為常年不見陽光的緣故。她的眉細軟而清淡,但卻一向不喜染上黛色。她的唇透著微微的粉,不若健康的血色。她的眼兒略帶狹長,卻並不如想象中的那樣嫵媚。

她的聲音是冷靜和充滿著恭敬及崇拜的,她的聲音也是充滿著熱情和矜持,帶著淡淡的少女的特質,即便經過了這麽久……

她喜愛的衣料都淺淺的顏色,如同她一般素淡,仿佛隨時都能消失在周遭的環境中。

原來,他竟然知曉這麽多的關於她的事,原來他竟是比想象中的還要在乎。

他唇角的笑意讓北芸一陣恍惚,這樣單純的笑她有多少年沒有見過了,似乎記憶中關於這樣美好都已經漸漸的模糊忘卻了……

“芸兒。”他低低的喚著她的名。

北芸隱約覺得麵前的男子已經有些不一樣了,但具體是哪裏不一樣,卻又說不上來。當公子那日去看觀看了前右相被處斬時昏倒後,一切就開始不一樣了。

連續兩人的昏迷讓她擔憂不已,更多的則雖自己的怨懟。她竟然這般沒用,竟然連公子是何時生病都不曉得,這樣的她怎麽配待在公子身邊。心中一直埋藏著的愛意,也被再度壓下,她不配啊……

“芸兒,我們離開這裏可好?”

北芸並未注意到他口中的‘我們’,隻聽到他說離開,便順從的點了點頭,說:“北芸謹遵公子吩咐。”

段奇峰不由得慘笑一聲,眼中是自己都未曾知道的失落。“去準備一下,隨時準備離開。至於那些人,便遣了吧。”他淡淡的說,便好似頗為乏累的模樣,讓北芸離去了。

他原本是不相信那些怪力亂神的,認為那不過都是無稽之談,不可親信。

不過,當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卻由不得他不信。

上一世,他步步為營,因為一個可笑的理由將那人視作敵人,因為一個更可笑的理由他竟覬覦那皇城中最尊貴的位置。他一直以為自己是成功的,也必定會成功的。直到他被一劍穿胸,才知道自己是多麽的可笑。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在乎自己,當他謀反並被殺死與紫微殿前,他才知道世間上的種種都是那樣的可笑。自己那些一直信任的手下逃的逃,死的死,隻有她,這個笨的無法形容的女子。他一直從未真正看過一眼的女子,竟會闖入宮中奪取自己的屍身,最後被亂箭殺死,卻至始至終的都沒有過一句怨言。

他遊魂似的跟在她身邊,看著她一次次的努力,看著她眼中忍耐不去滑落的淚水。

她說在他活著的時候,有無數的人願意陪著他,所以她不爭不搶。

她說黃泉路上他沒有別人一定會很寂寞,所以她願意相隨。

到底,是他害了她。

從那年將她放在身邊,就是害了她。

誰又能想到這樣一個冷漠的女子,會對自己如此的在乎,那一刻他的眼眶都熱了。

隻覺一陣恍惚,再醒來時他已經躺在自己的床榻上。段奇峰不知那個猶如發生在眼前的種種是否是一種預兆,是上天的警示,還是他的真的經曆過。但如今,已經不必要去計較那些了。

右相莫棋已經被斬首,距離夢中的一切已經不遠了。用不了多久,他便會如夢中那般,失去自己的生命,也失去她。

段奇峰歎了口氣,忽然覺得身心都是從未有過的疲累。那些堅持,那些權力金錢又有什麽用呢!到頭來,不過都是些身外之物而已。這世間,什麽都不在乎,卻有一個人一直默默的,靜靜的在乎著自己。段奇峰忽然覺得這是老天的恩賜,是來讓他迷途知返的預警。

他不能再繼續下去了,無論他是否已經知曉未來會發生的一切。那個皇位對他來說遠沒有想象中的有吸引力,不過隻是他一個自認為有趣的遊戲罷了。如今,他犯不著因為那個遊戲去將自己和一切都搭上。況且,那個男人的可怕遠非他的想象,果真都是他自以為是小看那個人了。

現在,他還有時間卻挽回。京城這裏的渾水他可不想攙和了,他還有很多的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比如,去好好的在乎疼寵一個人。或者,他會期待著一雙兒女的誕生。

帶著這個美好的祈願,他竟緩緩的睡去了。

而尚在京城權利掙紮中的眾人,卻遠不知曉就在這一刻,已經有一部分人的命運悄然發生了改變。

日子仿佛一下子變得平常了起來,連鄭青寒都說不清楚,為何會突然轉變成這樣。

清晨起床,看著府中忙碌起來,她才恍惚竟是仲秋節來到了。怪不得隱約能聞得到丹桂的清香,以及流傳在巷弄間飄散到鼻間的糕餅香氣。

關於仲秋節她倒是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觸,在幼年時爹爹駐守邊關,家中隻有自己同娘親一人,這個團圓的節日便也顯得沒有那麽重要了。而後來,當她嫁入到左相府中的那一年,她已經不記得仲秋節到底是如何渡過的。而在江城的這段日子中,大約就顯得平常了些。飲一盞桂花酒,吃了鄰裏們送來的月餅桂花糕,這個節日便默默的過去了。

當清晨醒來時,看著滿地掉落的繁華,以及孩童們臉上歡樂的笑容,才隱約覺得是有了些節日的氛圍。

“公子,要吃些月餅嗎?”梅香雖已經知曉她的性別,卻還是習慣在她單獨時稱呼她為公子。

鄭青寒不曾糾正過,便也就漸漸習慣了。見她端了個托盤進來,上麵有三四隻碟子,裝滿了各色的月餅,形狀大小也不盡相同,隻是聞著那甜香,心裏也不禁輕鬆了少許。

“都是些什麽餡兒的?”

京城裏製作糕餅的店家眾多,這其中便有一家名為合香齋的月餅最是有名。不僅可見尋常的五仁月餅,連在江南流傳的南方月餅也有製作,味道有偏甜的,也有酥香可口的……每到這仲秋節來臨的日子,便最是熱鬧了。京城中的富貴人家早早就要從這合香齋中定製好月餅,至於這平常人家也隻能過過眼癮了。

對於這合香齋鄭青寒卻也是聽聞過的,早年她便喜歡這合香齋的糕餅,其中便有那寧無雨最最受不起的桂花糕。如今再見,頗有幾分欣喜,隻是卻已物是人非了。

清早起來,並未如往常一般看到寧無雨,鄭青寒雖心中訝異,卻也並未多問。此刻,手裏撚著一隻香軟的月餅,仿佛別的事情便更加的不重要了。

當寧無雨回來時,看到的便是她滿足的吃著月餅的神情,不禁滿足一笑。“涵兒,我回來了。”

鄭青寒看了他一眼,指著盤子道:“要不要吃一塊?”

寧無雨微微一笑,道:“不了,甜膩的受不了。涵兒。”他頓了頓,猶豫道:“今日是中秋,你可想去看看嶽父嶽母。”

鄭青寒一怔,驀地覺得口中的月餅似乎是壞掉了,這味道委實古怪的很,帶著一種發苦的澀意。

“好。”久久的,她說。神情一如往常,隻是眸色卻深沉如水。

鄭家夫婦並未葬在祖墳中,早在當年迎娶鄭夫人過門,再到後來有了鄭青寒,以及後來同鄭家的種種爭端,讓鄭將軍愈發的同鄭家不親近了。後來索性便自己抹去了在族譜上的名字,在京城中也是大事一件呢!

這安葬之處選的可好,正是一座青翠的山崗之上,崗下不遠處則是一條緩緩流淌的溪流。這山崗附近遍植樹木,如今雖已秋末,卻仍舊透著幾分綠意。

這裏,鄭青寒早年間卻也是來過的。隻是過了這麽久,才為自己的爹娘上一炷香,心中隻覺自己不孝的很。她果真是膽怯的很,也聽話的很。一個人認真的過著自己的小日子,真當前塵往事從未存在過一樣。

寧無雨命人守在遠處,自己則提著食盒,握著鄭青寒的手臂,扶著她來到崗上。

望著整潔的沒有一根雜草的墳塋,鄭青寒便是再不知,也知曉是眼前的這個男子。“謝謝你。”她說。

寧無雨無奈,撫了撫她的發絲,歎道:“咱們夫妻何必這麽生分。嶽父嶽母,小婿帶涵兒來看你們了。這麽久才來,還望嶽父嶽母莫怪。”

鄭青寒今日穿著著一件樸素的衣裙,模樣倒是多了幾分清麗,還有幾分堅定。看的寧無雨是又心疼,又無奈啊!

“涵兒,來。”他將食盒擱下,取掉上麵的蓋子,原來裏麵已經備好了香燭元寶。“為他們上一炷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