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幕 人偶使
“小弟，你不喝一杯嗎？”
常磐突然大大方方對破君說道，同時再次把剛放下的高腳杯舉了起來，杯口微微傾斜，亮麗的葡萄紫對著破君。後者呆呆看了她一會兒，也端起自己麵前的……果汁。
“我喝這個就好。”破君訕笑道。其實這不含酒精飲料是對記錄官保護過度的林少尉欽點的，他根本無法拒絕。順帶一提，他的是綜合果汁，白龍的是櫻桃汁。
“現在的年輕男孩還真是厲害呢。”常磐又轉對她的姐妹說道，目光不時地瞟過來。
“就是說呀，心眼可真多。”野分麵不改色地附和，也捎帶瞥了瞥其他幾位男士。
但破君還是看得出，擁有精神感應和透視的雙麵對他相當不滿，緣由十之來自那個顯示ON的電子阻絕器。可是，就連明知自己有把柄在人手的他也覺得很不方便……連眼下想通過小白龍提醒下同伴都沒戲。
對了，這裏的NPC隻有野分是精神感應能力者，她不是內奸，應該……不行。B.VSP。如果被她發現了賢木的初衷，從而提前幫忙，那會不會就算是邊境人偏袒了巴貝爾？還是樂觀點說她本來就知道這個計劃？風險太大了。不過也不用這麽操心，小白龍看著是呆了點，但人不傻，她應該也發現這些了才對。那小林呢？他也戴著阻絕器呢……果然沒辦法了？
“唉，真是麻煩啊……”破君忍不住出聲道，不滿的情緒表露無遺。
“那你可以不來啊。”米娜似乎旨在和他唱反調。
“已經來了嘛。”破君賠笑道，沒兩秒，肌肉又僵化了。“你喝的什麽？”
“酒。你這個小鬼也要喝嗎？”米娜壞笑著答道，挑釁似的晃了晃杯子。
“酒啊……”破君有種自討沒趣的感覺，於是不再說什麽。
但眼下，也不能就這麽不理不管放著NPC去死吧？下意識看了看不停對身著女仆裝的模型人偶說話的久具津，破君起了層雞皮疙瘩，他一直沒想到從旁觀角度看禦宅族會是這麽得恐怖，那自己……嗯，還好，他還沒到那種程度。
“久具津先生，”在這洋溢著美好情誼的飯局上，破君異常見外地叫道，“聽說您的能力是可以操作很多很多人偶？”
“對呀，這又不是什麽秘密。”久具津笑著說道，一雙咪咪眼藏在厚重的寬邊眼鏡下。
“是怎樣的能力？好像提線木偶的那種？”破君一臉純真地問道。使得在旁看他倆對話的小林不禁汗毛倒豎，直覺這丫沒安好心眼。
“嗯，要是知道了你就不會覺得那麽有趣了。”久具津祥和依舊，絲毫不隱瞞。“簡單來說，可以算是將意識灌輸在人偶上，然後用念動力操作，這是一種很麻煩的合成能力呢。”
“可是也很厲害啊，能操作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破君著重地咬著尾音，偷眼瞟了小林一眼。後者即刻會意，隻是收到的信息不夠明晰……畢竟不是心電感應，默契不是萬能的。
“還好吧。”久具津謙虛地笑笑。
“那您的人偶都不會穿幫麽？是類似催眠的能力？讓看到人偶的人都覺得它們跟真人一樣？還是……”
“喂，你幹嘛總是拉著男人說話？”賢木嚴肅地打斷破君，又強調。“這可是聯誼啊，聯誼！”
“是嫌我們這些姐姐們年齡太大了麽？”常磐勉強地笑道，額頭上青筋都快起來了。
“不，絕對不是。”破君再次怨恨了下自己的身高和長相，但也不想做再多的解釋了。
“不要緊，我還專門給小破君邀請了一個人，不過她要晚點才會過來。”賢木說。
“還有？這五對五不是……”破君一時啞然，看了下陰沉在一邊隻知吃點心和發呆的白龍——瘋狂喜歡上點心難道是怪他激活了那屬性？
“那孩子很漂亮哦，是很有名的小美女，都可以算得上是超能特務的代言人了。”賢木繼續說道，又轉為調侃。“反正皆本是戀童癖，這樣就有得選了，小破君也要好好注意她，但是米娜也不錯呢。”
“呃……”
“喂，你這家夥，你在說誰是戀童癖啊？”負責照顧TheChildren的皆本不滿地說道，“還有，你說的孩子是誰？未成年嗎？你想犯罪嗎？”
“別這麽一本正經。”賢木無辜地擺手又搖頭，“隻是一起吃個飯嘛。”
“皆本先生是……”野分目瞪口呆地看著主角。
“不，別聽他瞎說。”皆本急忙澄清。
另一個人？未成年？還很漂亮……對啦，肯定是尚美。米娜也說過都是熟人。破君放心地點點頭，又一轉念。難道賢木也在懷疑她？不，不可能。破君小心地揣摩到，努力地回複許久前的印象和曾經草草瞥過的內部資料。
梅枝尚美，16歲，ESP特務之一，屬單一的念動力能力者，超能度足有6級——可以算是米娜的學姐，代號WildCat，小野貓……據說以前是KittyCat，大名鼎鼎的凱蒂貓。但是，就算有改變成小野貓，尚美無論人品還是相貌在眾口中都是一致的好評，既溫柔又可愛，還很懂事，和Wild完全扯不上關係。是個連破君這種自認心無雜念的人都會側目而望的大眾偶像。隻可惜沒見過幾次。誰讓他們不隸屬同一科呢？ESP也不是同一係。
反正，當局沒理由懷疑那麽個人畜無害的小丫頭。那賢木把她叫上是……賢木是接觸感應能力者，皆本是普通研究員……那麽，念動力6級的尚美應該是來幫他們的？正確來說是保護他們吧。
保護？破君偷眼看了下正在談笑的席間，臉有點變色了。
先不談身手，單說ESP，這裏唯一帶攻擊力的就隻有米娜了？但米娜的能力是變種的念動力，隻能用於控製氣流——當初小林在局裏看見她耍舞空術也是在用氣流作怪而已，不能算是……
遊戲裏常出現的風刃風刀她使得出來麽？那種鐮鼬……望著哈哈大笑都快開始耍酒瘋的米娜小姐，破君決絕地給了自己一個否定的答案。米娜就算協調能力再強，ESP這種幾近玄幻的東西她也沒可能這麽快就掌握得那麽順當。更何況，要是她會，肯定早就第一個使出來給破君小姐炫耀了吧？所以……尚美啊，快點來吧！
“哎呀，不好意思。”正與雙麵熱鬧談笑的賢木突然放下刀叉，滿臉歉意地說道，“我去下洗手間，你們慢聊。”
賢木這一走，林少尉和皆本中尉的掩護就都沒了，二人很有默契地哈哈幹笑，這令嬌美的雙麵也尷尬不已。畢竟身為女人，就算再心儀，太主動也是不行的吧……等等？一個不小心，破君又把喝進嘴裏的果汁順著吸管吐了回去。真是惡心完了，這杯果汁算是被Lang費了……但這隻是小事。他會傻眼，是因為那邊，皆本的臉色好像變了？
真正的天才青年，主角皆本，手停在半空，杯子還懸著，遲遲未動，隻顧望著友人賢木的座位發呆。他在想什麽？百思無解的破君拿起餐巾擦了下嘴角，挪開報廢掉的綜合果汁，抬起頭，卻一下撞上笑容滿麵的久具津。他，在笑什麽？難道是……米、喵、真珠！救命……
“你怎麽了？”自始至終都在用違心的棺材臉應付美女們的小林問道。
“我……肚子疼。”破君在眾人麵前也顧不得臉麵了。如果他的記憶沒出錯，那他們這些無辜地被牽連著可就是凶多吉少了——連獵人那麽個少年漫畫都能被樂園搞成驚悚冒險片，那也不能奢望這個全年齡製的主題會好到哪兒去。
“……肚子疼去衛生間。”小林理所當然地小聲回道，並未多想。
那個賢木就在衛生間，這會兒去那不是直接送死麽？破君嘴角**，做著連外人看來都別扭無比的敷衍式微笑。
“我們就這麽可怕嗎？”溫柔的野分笑眯眯地問道，可惜眉間皺起的幾道小紋忠實地顯示出了她的不快。
“哎？”破君莫名地指了下自己，不等野分繼續回答，破君轉目發現小白龍正看過來，並不著痕跡地點了下頭——他求生的意念勝過了阻絕器麽？果然是隨意申請的小玩意兒，真不可靠。但也幫了他大忙了……
“小弟害怕我們吃了他呢。”常磐麵頰微紅地說，但絕對不是害羞的，從她上揚的嘴角和帶著朦朧的雙眼可以看出，她喝了不少。比米娜有過之無不及。
“那個，我、我怎麽會呢？”破君隻能賠笑，他倒很想把話說破，可還在場的久具津是不會允許他那麽做的。十之，一旦說溜嘴就會先拿他開刀。
“那你幹嘛喊救命？”野分追問道，似在認真地聆聽。
“因為……胃疼……”破君埋首捂著肚子，斜過身朝同列兩位即是記錄官又是邊境人的同伴倉惶地擠眉弄眼。
“抱歉，讓大家久等了！”
說話間，賢木精神百倍地跑了回來，雙麵的注意力立刻被拉了過去。
“我在準備餘興節目，你們肯定會大吃一驚的！”賢木揚聲道，一副樂不可支的樣子。
“你要做什麽？餘興節目？你要表演魔術嗎？”皆本一本正經地問，語氣中好像少了些對摯友的親昵。
“也可以這麽說吧……”
和諧的氣氛依舊，可所幸從女性ESP那逃過一劫的破君，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心髒再次被提到了嗓子眼。那個賢木看起來似乎和往常毫無正性的他沒什麽區別，但從皆本幾近麵癱的僵硬表情，破君找到了他要的答案——“看好了，這可是世紀大魔術。”賢木邊說邊將手探進呢子外套裏，故作神秘地停頓了一會兒，赫然掏出……
一把槍身鑄著B.A.B.E.L.字樣的軍用手槍。
“我要讓你們全都消失掉。”
一片靜默，像聽了冷笑話般，世紀大魔術獲得了完美的冷場。
唰得飄起層雞皮疙瘩，破君坐在原位沒動。不是已經被嚇傻了，而是他知道，他一動，賢木就會動。而那時，小林也肯定會搶先衝上去扭斷那家夥的脖子。這就打破了原先的劇情進程與記錄官的立場。至於任務中邊境人必須中立的規定，小林那廝是絕對不會優先考慮的。所以，他就不得不去考慮。如果任務隻因他這無足輕重的怯懦之心給毀了，怕是要得罪其他邊境人……雖然無論何時口中都互為同伴、死黨，但終歸還是得謹慎些……
“也就是說，在這裏的賢木是人偶了？”皆本異常鎮靜地說。
不愧是主角，話音未落，皆本果斷地做出了一係列反應：輕抖遮在雙手上的白色絨製餐巾，黑洞洞的槍口直衝假賢木，砰得一聲便在那人偶頭上轟出一個碗大的洞。四分之一的腦袋瞬間消失，樣貌也立刻變成了石膏體。再一槍，連球型連接處都不見了的脖子上空無一物，隻留少許淺灰色的碎屑在空中飛揚，餘音繞耳。
緊張的氣氛下，破君聽到小林輕喃。“我就說這貨怎麽會這麽好心地不停幫我說好話……”
“不準動！”皆本中尉迅速調轉槍口，將那還帶著少許熱量的槍管堅定地對著人偶使。
與此同時，無辜的人們也反應過來，隻是這反應並不都盡如皆本那般利落。加之唯一知情人破君、與本就以安全為主並不願多事的小林，還有天性如此的白龍的袖手旁觀，使得未搞清楚狀況的人們更加慌亂了——“久具津！你就是叛徒對吧！”皆本摳在扳機上的手指微顫，臉上的表情讓人毫不懷疑他會像轟了那人偶一樣幹脆地幹掉它的操縱者。
“這個嘛……”久具津沉穩地笑著，煞是詭異。
雙麵驚叫著站起身，腿窩碰到椅子，險些摔倒又幸好被行動迅速的米娜一手一個扶了起來。但因酒精效應影響，後者也是同樣迷茫不清。隻是好在多少也有了一定的經驗，米娜直直地看著另三位邊境人，好似隨時待命般。
巴貝爾ESP特務平日訓練出的紀律性終於起作用了。破君順勢跟著站起身，試圖緩慢靠過去，暗自裏也放下心來，他原先還擔心神經緊張的米娜會大鬧一場來的。
“等等！”常磐麵色蒼白地叫道，“小心點，皆本！這家店……這家店裏全是人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