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幕 炎之道
——像魔法一般，那個總是笑眯眯的人吸引了很多動物到身邊來。即便有天敵在其中，它們也都很友好相處著……那雙眼睛在黑暗中亮得驚人，緊緊地盯著他，貪婪地注視著他，他是它的獵物，會被它吃掉……那火焰是突然暴起的，受傷的豹子在哀嚎中與其他鳥獸四散……那個人就立於火光之中，略帶鄙夷地瞥過一眼，然後轉身不再看他……那個人吃掉了邊境人留給他的食物，還搜遍他的全身想找到代替那些分數的牌子，看起來是竭力不想與總是三五成群的邊境人發生衝突，隻不過最終什麽都沒得到。於是選擇尾隨其後，找機會談論一對一的條件……
披著淡金色的中長發，著著米色的高領長袖與朱紅色的半身裙，像個鄰家大姐般平和。但在狩獵遊戲開始時卻將頭發束了起來，將之轉換成了棕色，還換上足以蒙混所有人的迷彩服。女扮男裝似的潛入島內，不露聲色地跟著他們，步步緊隨獵物的足跡。
那時居然還以為是複製品呢……回想起曾經遇到的105號酉的描述，林君怎麽都沒法把開朗的華源蓮和那個城府頗深行事極像藏人的221號聯係在一起，更何況她的發色眼色都和那時完全不一樣。不過也有可能，她這回的發色不也相當古怪嗎？並且隻有在被他縛住的那一小段時間，她有點華源蓮的感覺吧。等一下？林君忽然想起，當時他不是把她的胳膊給弄成骨裂了麽？把他接二連三的扔到講台上，不會就是奧格的報複吧……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奧格蠻有把握地說道，“很多地方我們確實是在故意模仿你們，讓你們有這個世界裏全是AI人型的印象。我都以為很像了，可沒想到還是被破君那小子察覺到不對了。”
“哪裏不對？”林君愕然。破君怎麽沒跟他提過這個？
“他看出我們隻模仿到‘表象’了。”奧格說明道，“你看，首先是最先被你們打敗的178號。他模仿的是你們那的白龍，但要是真模仿的話，應該不止眼睛，連同右臂等各處都需要特別處理。隻是那個白龍的身體狀況破君當時也是不知道的，他是覺著白龍不會那麽容易就被打敗落跑，同歸於盡可能性更高些。還有58號，他其實模仿的是破君，可那小子骨子裏也並非全是弱氣……你不覺得破君有點越到絕境越會死地後生的氣勢麽？不會一味的逃跑的。遇到當時‘身邊有他的你’更不會輕易被殺。61號你們倒沒猜錯，是模仿你的。可是他還是把握不好你對特定人才會和善的一麵，不小心飾演成了老好人。我家蓮華則是她和你那一戰露出破綻了，她一向不太擅長演戲……說明白點，試想下，如果你是藏人的敵人，他會放過你嗎？”
“不會。”林君直接說道。還試想？想都不用想。
“至於我……”說到這兒，奧格停頓了數秒。末了，帶著揶揄的味道，奧格歎道，“哎，真是巧啊，前科學班班長模仿現科學班班長……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們終歸不是一類人。但我自認還是模仿得挺到位，就是被夾竹桃花暴露了。那天剛好開花，覺得很好看就……”
“就戴頭上了？”林君隨口笑道，“說實話，代表醫生形象的白大褂要比那件紫色的綢衫更適合你。”
“蓮華也這麽說。”奧格無可奈何地搖搖頭，一手探進掛在連體工裝後麵的腰包裏。零星的傳出金屬器械的碰撞，他五指間夾著螺絲刀鑷子扳手改錐等工具出來了。每一樣都不大，卻看得出來很精細，保養得也很好。
……忽然拿出這樣的東西，簡直像是隨身攜帶好幾把手術刀的醫生一樣危險。林君不動聲色地看著奧格的一舉一動。雖然身形高大，長得如鐵塔般堅毅，但接觸久了奧格就會給人一種很沉穩可靠還有點細膩的感覺。可現在，卻反倒讓林君有了種不同的看法。既然說到藏人，那這樣比較就再恰當不過了。會否其實像是藏人那樣，不，是比藏人更過頭，科學班頭目的奧格會在談笑間草菅人命嗎？
“好了，我得去幫我的未婚妻了，不然會顯得我很無情。”
“原來你們還沒結婚？”
“一直沒找到合適的主婚人。”
難怪華源蓮要強調讓他們稱呼她為小姐而不夫人之類的……敢情是叫給奧格聽的？林君笑著擺擺手跟奧格做臨時告別，自己很是樂得留在安全地帶——就算舞姬的戰爭真和七海說的那樣和他有關，他也不想再摻和進來了。鬥誌沒了。不過，七海的話，會代表真實之眼，代表破君的意思嗎？是指，要實現他的願望，還是別的什麽？奧格那句“身邊有他的你”又是什麽話啊……隻會對特定的人和善？哼，這麽說，簡直就把他定義成了兩麵派了不是……
“不管班長怎麽說，我……我相信林先生。”一直沉默在旁的翡翠輕聲說道，帶了些倔強。沒錯，她絕對會永遠相信他。因為，她是從那麽久那麽久以前就在看著他了！她比任何人都熟悉他，比任何人都了解他。對，比任何人。
“……班長？”沒能注意到弦外之音，林君隻木然地發現了這兩個字，他突然覺得自己似乎在剛才錯過了奧格的某句話？
“是的，不管班長說什麽。”翡翠堅定地強調道。
“啊，嗯，謝謝。”林君回過神，笑著伸出手去撫摸她的頭。“林先生這叫法太生澀了，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單字也成。要是不習慣，也可以像以前一樣叫我……”爸爸？別開玩笑了，他好不容易才恢複青春。
“我、我還是叫名字好了。”翡翠喃呢著說道，她自然也不想讓林君比她大那麽一輩了，那時純粹是因臨時變更的設定而使得心智略有退化，稀裏糊塗地就被雪夜的教唆影響了……沒關係了，能看著他就好。在這時，他的笑容是專屬她一個人的……氣氛好像還可以？雖然地點場景時機都有點……翡翠遲疑著，她想再多說一點，但！
為什麽總是有人那麽不解風情呢？！
劈開剩餘的玻璃，醜角抱著白銀從被華源蓮打碎的窗戶裏衝了進來，他的衣服有少許毛糙破爛，白銀卻毫發無傷。落地，瞥了眼身後，白銀臉上掛著柔和的微笑。沒有深度變化的銀色瞳孔直盯著翡翠和林君的方向。奧格和華源蓮都被幹掉還是被擊退了？還不等這樣的念頭鑽進二人的腦中，醜角身後飛散出一陣熱騰騰的水蒸氣，空氣瞬間就被扭曲了，波紋異狀。
“我說你啊，你還真是一點都沒變……馬戲團的小醜怎麽可以在舞台上臨陣脫逃？”蓮華不悅地說道，順便撒手將拖在身後的奧格放下。那陣熱氣就是由她的輪鞋與地麵急劇摩擦下產生出來的，每一道劃痕都在蒸騰。剛好可以和她現在的心情呼應——好不容易把白銀引開了，卻因為奧格的到來反倒讓白銀變得一味躲閃起來，結果又跑回來了……搞什麽啊？
“不能不逃。”白銀認真地說道，“要是醜角被分解掉就麻煩了。”
“所以說……都是你啦！”聞言，蓮華將矛頭一下轉向了好心辦壞事的奧格，一把扯住他的領子，怒道，“Darryl！你有點自覺好不好？你是我的鑰匙哎！要是被打到了怎麽辦？這下可好啦，又回到原點了！是你把翡翠叫出來的，要是她受傷了，我看你怎麽跟署上交代！”
“我擔心你啊……”被罵了個狗血淋頭的奧格倍覺無辜地辯白道，雖然他的舉動更多的是為了討好準內人。因為沒有奧林匹雅的奉獻與自身的殘缺，這個醜角是使不出來更高階的招式的。比如需要手持奧林匹雅的手臂伸展出的比LesArtsMartiaux戰鬥的藝術範圍更廣速度更快的虎亂，還有以她的手臂為矛的炎之矢……這樣看來，白銀迫切需要奧林匹雅的心情，還是可以理解的。
“是的，我不要緊，班長他是……”意識到奧格的處境，翡翠急急忙忙地想附和。
“哦？原來你就這麽信不過我啊？”沒想到聽了這話蓮華小姐臉色更加陰沉了，並且較真地反問起來。這種問題是沒法回答的，被當成驢肝肺的奧格隻能賠笑。對此，蓮華小姐帶著一絲可怕的脅迫，用嘴角勾起明朗的笑容。“Darryl，你說說看，木生火，隻是用木頭製造出的懸線傀儡，我會打不贏她嗎？”
“我……”
“那很難說。”不等奧格奉承，白銀先沉靜而緩慢地反駁道，“不過來日方長，以後我們再約一天前班長不在的時候重新來過吧。”
難得的沒有立刻接受挑戰，蓮華斜眼看了白銀一會兒，然後將手上的奧格放開，順地尋找地上綿長的傀儡線。
“怎麽？今天你會就此收手嗎？那你回來是為了……”
“當然是……抓住林先生，就可以獲得真實之眼啊。”
“小……”
蓮華的心字還沒出口，醜角就已經動了。他穩穩地蹲下來，又猛地跳起，幾乎是用飛的衝向林君。
隻是盡管來之突然，這樣的肉搏戰林君可並不陌生。醜角的速度是很快，但排除某些機關外，他依舊還是靠人的反射神經操縱的。刹那飛逝，林君隨之起身，不慌不忙地順勢拂過醜角突刺，將那並在一起的五指以恰到好處的力道撥開，從而改變了進攻的走勢。接著又俯身從那極小的偏差中穿過，以醜角僵硬的臂膀為支點，林君從他頭上越過去的同時還能不忘輕輕推翡翠一把，讓她遠離這具隨時能波及都身邊任何一個物體的大木頭人。
醜角高聳的翎毛還在四散飛舞著，指尖給予的安心卻停留在肩膀上……隱隱誕生出的一絲喜悅徘徊不散，翡翠幹脆地翻開早前喚出來的書，麵上波瀾不驚。
“「原於書中。」”
白色的紙張中，摸索著伸出一隻黑色的手。
不，與其說是手，用利爪或尖刺來形容應該才更為確切。有什麽別樣的躁動傳來，在場的每個人都不自覺地停下了動作，屏住了呼吸，隻是呆呆地站在原地，滿目駭然地看著這一幕。
漆黑到深淵的顏色，如刀鋒般銳利的前肢，帶著近乎死亡的氣息，它們從白色的分界點競相湧出來——像詠誦時間，翡翠持續不動地閱覽著這本圖文並茂的繪本。受到她的呼喚與鼓舞，這些用濃墨線條構成的小怪物從紙張之中掙脫，張牙舞爪地活了過來。拖拽著長長的尾巴，發出奇怪的嘶鳴。它們扭曲著身體，空洞的眼孔隨著頭顱的扭轉漫無目的地晃動著。本來立在紙麵上如手指般高度的怪物們興許是受到了空氣的滋養，也興許是離開了束縛，在跳下地時也在迅速變大。
“天……”
除卻驚嚇，更多的是暈眩的感覺。因為落腳點的關係，林君隻能一屁股坐在神壇上。如果說醜角帶來的是特技片，華源蓮上演的是科幻片，那現在翡翠營造出的，就無疑是恐怖片了……這些不知是什麽東西，居然有十來頭之多？那模樣簡直就是異形的同類血親啊……
“哇——！”
一隻旨在收割他腦袋的鐮刀忽地一下旋過來，林君條件反射式地躲開了，可仰麵差點就栽下神壇去。雖然感覺不到殺氣但這些東西絕對惡意十足，林君想都不帶想地翻下桌子，繞到聖瑪利亞的神像後麵。方才坐著的地方緊跟著傳出被切碎砍砸的聲音，一片木屑還從後方驚險的飛濺到了他的下頜角上，瞬間擦出一道紅印。
“等、等一下！”
急切地大喊出聲的同時，翡翠突然就飛撲過去，上手抱住了那隻比她要高過不止三頭的黑色異形！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