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3羽林騎兵
梁軍斥侯騎兵還沒有出發,戰馬嘶鳴的聲音打斷馬佛念和小猴子的談話,四名白袍騎兵分兩列策馬而入,穿越塢壁百姓閃開的通道,奔馳到馬佛念麵前,為首騎兵大聲稟報:“報,魏軍一千羽林騎兵,由魏國黃門侍郎祖瑩和武衛將軍奚毅率領,正在馳援鄴城。”
楊閔佩服梁軍收集情報的能力,大聲問道:“你們怎麽知道?”
斥侯騎兵看見馬佛念點頭,才敢回答:“我們在塢壁東北三十裏巡邏,發現他們向北進發,趁他們中途休息時,從林中抓來一個自行方便的士卒,在路上盤問出來。”
馬佛念仔細詢問魏國羽林軍方位,將宋景休叫到一邊:“這些羽林騎兵十分古怪。”
隻要馬佛念在,宋景休就懶得思考:“有什麽古怪?”
馬佛念皺著兩撇黑胡,仔細琢磨:“鄴城被數十萬葛榮叛軍包圍,如果救援鄴城,一千騎兵數量太少,如果是送信,這一千人又太多。”
宋景休知道馬佛念心中已有答案,懶得動腦,直接詢問答案:“那他們來鄴城做什麽?”
“明月郡主接到魏帝元子攸的秘信,讓她六月十五日前進入鄴城,現在偏巧不巧,魏國禦林軍幾乎同時到達,他們必是前來搜尋明月郡主。”馬佛念立即將幾件事情聯係在一起。
宋景休使勁琢磨,恍然大悟:“北海王叛離魏國,明月郡主想必是逃犯,因此惹出魏軍抓捕。”
馬佛念連連搖頭:“錯,錯。羽林軍是魏國皇帝的親兵,抓捕逃犯不需他們出動,而且黃門伺郎和武衛將軍都是朝中大官,豈能跑到這裏來抓人?況且,明月郡主對魏帝元子攸毫無懷疑,應該不是抓捕。”
宋景休立即讚同:“對,老大說了,明月郡主在最危急的關頭,大聲呼喚元子攸名字,兩人關係絕不簡單。”
馬佛念也曾聽楊忠說過此事,更加肯定猜測:“禦林軍千裏迢迢,渡過黃河北上鄴城,這一切都是魏國皇帝的安排。”
“你看看,我說明月郡主是魏國皇帝的女人,你們都不信。” 宋大眼純屬胡猜。
馬佛念回想明月郡主提及元子攸的神情,不得不承認宋景休的猜測不無道理:“看來你猜的不錯,這個明月郡主與魏國皇帝之間絕非普通。”
宋景休得意非凡,開始吹牛:“老馬,你在戰場上足智多謀,我從來對你佩服得五體投地。不過你看人就不如我了,我就那麽一見麵,立馬猜到明月郡主是魏國皇帝的女人,這眼力,你有嗎?而且,我告訴你,明月郡主就是魏國的皇後。”
馬佛念又被宋景休嚇了一跳:“胡說八道,魏帝元子攸還沒有皇後。”
“是嗎?沒有嗎?”宋景休睜大眼睛,隨即強辯:“那就對了,如果是皇後,北海龍王的護衛就應該叫她明月皇後,不會叫她明月郡主了。告訴你,元子攸這次就是要將明月郡主接回洛陽當皇後的。”
馬佛念知道宋景休的性子,跟他辨下去,永遠沒有結果:“好,就算明月郡主將是魏國皇後,魏國皇帝在洛陽,為什麽讓明月郡主進入被團團圍困的一座孤城呢?”
宋大眼想破頭也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不管怎麽樣,我們要通知楊忠和明月郡主,想辦法與魏國羽林軍匯合,有什麽事情說清楚,也許就不用冒險進入鄴城了。”
宋大眼主意不錯,馬佛念立即同意:“好,就是這樣。“
宋景休立即自薦:“塢壁防禦不能沒有你,你留下來守城,我跑一趟。”
楊忠不斷派出斥侯騎兵,尋找入城的機會,最後親自陪著明月,冒險繞鄴城一圈,無機可乘,回到藏身的樹林。明月翻身下馬,心中鬱悶,沉默不語,鄴城縱深數裏遍布葛榮軍營,衝不到護城河就會被攔截下來。即便到達護城河外,守軍不放下吊橋,根本無法過河。再過幾天就是六月十五日,明月的幽怨目光灑向楊忠。楊忠的心髒融化在她目光中,閃念間覺得犧牲性命都不可惜,走到林邊望著鄴城絞盡腦汁。如果是平常作戰,他肯定毫不猶豫衝入包圍,他望著明月纖細的身體,不敢下這個決心。
明月走到楊忠身邊安慰說:“你已經盡力,我們不去鄴城了。”
楊忠不解:“那怎麽辦?”
笑容忽然在明月臉上綻放:“我們去洛陽。”
楊忠喜憂參半,既為可以多陪明月幾天暗自高興,又為不能完成護送明月進入鄴城的任務,心中隱隱不舒服。楊忠正要召集梁兵返回枋頭塢,耳邊傳來馬蹄聲音,梁兵跳起來,躲在樹後張弓搭箭。四五匹戰馬越來越近,人影在樹林中穿行,壓低聲音在林中呼喊:“楊忠。”
楊忠聽出宋景休的聲音,放下弓箭走出來:“大眼,你怎麽來鄴城了?”
宋景休馬不停蹄趕到這裏,全身被汗水浸透,來不及喝水,嗓音嘶啞:“我們發現一隊魏國羽林軍,在黃門侍郎祖瑩和武衛將軍率領下前往鄴城。”
楊忠驚訝望著明月:“羽林軍,那是魏國皇帝的親兵吧?”
明月臉上露出驚喜神情:“我認識祖瑩和奚毅,他們是來找我的。”
“他們到哪裏了?”楊忠更加驚異明月的來曆,魏國羽林軍竟為她千裏搜尋!
宋景休推測羽林軍的行軍時間:“我們的斥侯遊騎在枋頭塢北邊三十多裏處發現他們蹤跡,立即返回塢壁通報。一來一回,他們至少在我們前麵七十多裏,糟糕,他們會不會進入鄴城了?”
“不會。“楊忠的斥侯騎兵不停在鄴城附近偵查,沒有發現魏國羽林軍蹤影:“他們也許他們夜間休息,落在你們後麵。”
楊忠向四周招手,讓梁兵迅速聚攏過來:“大家三人一組,即刻出發,以鄴城為圓心全力偵查魏國羽林軍。”
斥侯騎兵上馬,無聲無息潛出密林。沒過多久,一名遊騎策馬弛入密林,衝到楊忠身邊,低聲稟報:“發現魏國騎兵,他們正在衝出隱藏的樹林,直奔鄴城南門。”
楊忠和明月跑出樹林,找到地勢較高地方向鄴城望去,一隊魏國騎兵在城牆兩裏以外,斜刺著向鄴城南門奔馳。明月急急拉著楊忠胳膊:“快,我們衝出去截住他們。”
葛榮叛軍發現魏軍衝營,胡角響徹天空,叛軍士卒遍地湧出,各持刀槍列隊集合。宋景休遺憾地雙手一擊:“來不及了,他們要開始衝營了。”
明月與羽林軍擦肩而過,心中失望,呆呆望著翻滾的葛榮軍營發怔。楊忠望著她陰鬱的眼神,決心冒險一試:“還有一個辦法,想試試嗎?”
明月心中牽掛,堅定點頭。楊忠手指衝城的魏軍騎兵:“魏國羽林軍殺入葛榮軍營,賊兵防線不會立即合攏,我們可以隨後追進去,與他們會合。不過,那時深入叛軍軍營,有去無回,凶險萬分。”
明月想都不想向戰馬走去,踩馬蹬翻身上馬:“走。”
楊忠拉住韁繩:“等等,披重鎧。”
明月手指身上鎧甲:“喂,我已經穿了,你沒看見嗎?”
楊忠走到樹邊拉來踏燕,解開馬鞍上的鎧甲包,脫掉身上輕甲,露出麻布短衣包裹精壯的上身,從鎧甲包取出一件犀牛皮貼身軟甲,套在上身,隨即雙手一抖,一件鐵索連環鎖甲披在後背,又取出魚鱗兩當甲,兩名梁兵幫他前後扣上係緊。
明月側著頭笑嗬嗬說:“膽小鬼,你比小媳婦穿得都密,太陽這麽大,你不熱嗎?”
楊忠伸手從宋景休的馬鞍取下鎧甲包遞給明月:“穿上。”
明月接過鎧甲包向密林鑽去,楊忠大聲問道:“哎,你去哪裏?”
明月背影消失在樹林中,聲音飄出來:“我自己來,別想趁機沾便宜。”
楊忠又在魚鱗甲外套上明光鎧,在腰部係緊腰帶,抓住清空的包裹向空中一抖,變成白袍形狀,輕輕係在頸間。戰馬奔馳之時,白袍在背後飄擺,正可以拂去弓箭來勢。楊忠本就虎臂熊腰,現在更加魁梧結實,他趁著明月沒有從林中出來,吩咐宋景休:“你如果半日內等不到我們回來,就即刻返回枋頭塢守城。”
宋景休擔心楊忠和明月安全:“要不要再多幾個兄弟護送?”
楊忠不想讓手下士卒冒險,手指密林外的羽林軍:“已經有魏國千名騎兵護送了,你們在這裏等候吧。”
宋大眼明白楊忠心意,知道衝城危險萬分,既然有魏國羽林軍護送,多幾個梁兵也幫不上大忙。此時,明月從密林跑出,口中叫嚷:“快走吧,他們衝到哪裏了?”
楊忠仔細觀察明月身上的鎧甲,一步衝到她身前,扯下戰袍。明月還沒有反應時,楊忠解開她的腰帶,剝掉外麵明光鎧。明月全身掙紮,渾身扭動大叫:“膽小鬼楊忠,你幹什麽?”
楊忠哼一聲,不理不睬,繼續剝去她甲胄,明月的雪白肌膚隱約暴露在白色絲綿小衣內,宋景休瞪大眼睛,揮手讓四周士卒散開,自己調頭向外,嘴裏念叨:“老大,太猴急了,霸王硬上弓?嘿嘿,要注意影響。”
楊忠不顧明月淚水縱橫,雙手毫不停留地將她身上鎧甲全部除掉,從鎧甲包裏取出犀牛軟甲從明月脖頸間套上,把包裹中鎧甲一件一件為她穿好:“我們就要衝入敵陣了,你隻穿一層鎧甲,不要命了嗎?”
明月在林中著急又偷懶,隻穿一層明光鎧,她此時明白楊忠用意,手腳不再掙紮,破涕為笑:“天那麽熱,少穿些行不行?”
楊忠手腳靈活,不觸動明月身體,給她套上三層鎖甲和魚鱗兩當鎧,最後扣緊緊明光鎧腰帶,明月單薄柔弱的肩膀立即寬闊起來。楊忠檢查一遍,右手提著腰帶,將她甩在馬鞍之上。明月心中暖和起來,內心喜歡這樣被人照顧的感覺,眼角睫毛擅動,閉上眼睛,剛才哭鬧的淚花還掛在嘴角,竟有戀戀不舍的感覺。
楊忠翻身騎上備馬,拍拍旁邊踏燕:“衝營凶險萬分,我們都騎乘備馬,踏燕用在關鍵時候,我們快走吧,魏軍就要入營了。”
明月雙腿一夾戰馬,風聲迎麵而起,不滿地向楊忠抗議:“哼,舍得我去衝營,就舍不得你的寶馬?”
魏國羽林軍選擇兩座軍營中間的薄弱區域,迎麵灑出一片箭雨,從軍營中倉促跑出的敵兵四散而逃,露出一片空隙。羽林軍掛好弓箭,挺起長槊,紅櫻逆風飄擺,從缺口衝破防線向內殺去。明月快馬加鞭瞬間衝出十幾步,叮當一聲,一支長箭從她背後鬆鬆垮垮的箭囊中掉出。楊忠無奈歎氣一聲,躍上戰馬,檢查一遍兵器,飛馬從樹林充奔馳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