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醫院內,清冷的空氣混著消毒水的味道,略微刺鼻。
“…生命體征一切正常,主要是因為情緒過激而引起的胎動,好好修養,切忌大喜大悲。”
中年醫生手裏翻著病曆單,每抬頭看一眼,他麵前的這個omega都會緊張得身體繃直,表情如臨大敵般彷徨無措。
他蓋上病曆本,盡量用更溫和的語氣,“別擔心,孩子沒事的,他在你肚子裏非常強壯健康。”
聽到這個,虛弱的omega才怯怯展露一點笑顏,“…真的嗎?”
醫生點點頭,往他空空****的身後看了一眼,又看了看門外,發現並沒有家屬在等他。
他問,“你叫什麽名字?今年多大?”
omega乖乖回答,“我叫花團,今年二十一歲。”
醫生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對比於那些十五六歲就早婚早孕的omega來說,你這個年紀懷孕是最適合的,母體成熟,對胎兒的成長也百利無害,對了,就你一個人來醫院嗎?你的丈夫呢?”
花團停滯了一瞬,才笑著說,“他太忙了,我沒告訴他。”
醫生皺了皺眉,“那其他家屬呢?總不能丈夫忙,公公婆婆都忙吧?”
花團忽然攥緊了衣角,臉色有些難堪,“他們…我也沒告訴他們。”
他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來,醫生頓時有些薄怒,“簡直胡鬧!”
“你知不知道生孩子不能兒戲?萬一出現什麽意外,就是一輩子的事情,你怎麽能拿自己和肚子裏孩子的命開玩笑?!…我不跟產夫溝通,你馬上打電話叫家裏人過來。”
太凶了。
花團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這裏的大夫跟他們那的完全不一樣。
花團想跟他解釋一下,但看見這個醫生陰沉的臉色,他就有些不敢了。
盡管再不願,花團還是撥通了通訊錄裏置頂的那個號碼。
“嘟、嘟、嘟——”電話響了幾聲,隨後被對麵掛斷。
花團瞪大眼有些不敢相信,他又打了一遍,結果還是一樣,明明也不忙線,可對麵就是不接。
花團摸著高高聳起的肚子,哽咽著又撥了一遍,這一次終於接通了,可對麵傳來的卻是一個陌生的聲音。
“喂?您好,我是顧總的秘書,他現在正在和公司高層開會,沒有空接電話,請問您有什麽事嗎?”
這是顧辰州的私人號碼,能擁有這個號碼的人和顧辰州的關係肯定不一般,因而對麵的男秘書也把語氣放到最尊敬的程度。
可這依然阻止不了一個在無助又迷茫的時刻渴望聽見自己alpha聲音以獲得一點安全感的,omega的極度失望與難過。
“…沒事,謝謝。”除了顧辰州,花團的任何事都不想跟別人說,哪怕這個人會在顧辰州散會以後把消息傳達給他。
可正當花團要掛斷電話,對麵卻忽然道,“請稍等一下,先生,您是第一次打這個號碼,對嗎?”
花團,“…對,怎麽了?”
對麵道,“那您可能不知道,顧總不喜歡別人重複多次地打他的電話,所以一旦電話響了三次,就會由內線接通,而這種情況是非常少見的,被顧總知道以後,恐怕也會不悅,所以請您…以後如果沒事的話,盡可能少打或者不要打這個電話,好嗎?”
“……”
花團想起剛才醫生的叮囑,深深吸了一口氣,道,“那你們顧總有沒有告訴過你,記住我打來的這串號碼,這是他妻子的。”
說完,花團直接掛斷,然後一言不發地坐回位置上。
醫生看著他,也沒有問什麽。剛才他們的談話,醫生也聽到了,他大概也猜得七七八八,心情頓時由剛才對這個’不對自己和孩子負責’的omega的憤怒轉為同情。
雖然不忍,但他是醫生,還是要確認一句,“就隻有你一個人了?沒有家屬願意過來照顧你嗎?”
花團低著頭,表情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想來也是難過,不然怎麽會連一個字都發出顫音,“…嗯。”
醫生從醫多年,卻也沒有遇上過這樣的案例,哪怕omega再不受家裏人的重視,因為懷孕,那些所謂的親屬也會善待他三分,出門產檢總還是有人陪著,不像眼前這個omega,瘦弱的身子骨懷著孕肚,看著也乖巧,卻孤獨得好像從來隻有他一個人,獨自走完醫院裏所有步驟。
醫生摘下眼鏡,卻沒有辦法,他道,“那麽有些話,我就隻能告訴你了,你要自己好好記住,照顧好你自己和肚子裏的孩子。”
從醫院裏出來是正午,太陽很毒,花團沒有傘,被強光照得眯不開眼睛。
所幸這家醫院雖小,旁邊也有許多便利店,店裏也有空調,花團頂著太陽跑進去一家,剛鬆一口熱氣,他的手機就響了。
除了阮圓,誰還會打電話給他。
“怎麽樣怎麽樣?!你沒事吧?孩子沒事吧?…”阮圓在電話裏急得團團轉。
先前花團在危難中給他打電話,他卻有事出差去了,根本幫不了他,情急之下阮圓隻能搜索離花團家最近的醫院,讓他撐住先過去,然後自己又給顧辰州打,結果這個男人的電話永遠是打不通,可把他給氣壞了。
花團笑了,“我沒事,孩子也很好,醫生還說他很強壯,等以後生下來也一定是個健康的小寶寶。”
阮圓鬆了一口氣,“那就好…哎,我跟你說啊,你家男人也忒不靠譜了點,等他回家你一定得好好教訓他!給他臉了?!丟下老婆孩子不管?工作能有家人重要嗎?…”
花團感動地笑,漸漸紅了眼眶,他和阮圓認識才多久,這個仗義又善良的omega就把他當成了這樣重要的好朋友,替他擔憂為他生氣,他何德何能。
“我知道了,我肯定生他的氣,懲罰他。”
花團懲罰顧辰州的方法,就是他買了一支雪糕回家,但是沒給顧辰州買。
在曾經兩人那段物質匱乏的時光裏,花團如果賭氣買了吃的卻不給顧辰州,忍住不心疼,就讓那個男人眼巴巴的看著,這就是對他最大的懲罰了。
他有多久沒吃過這麽甜的東西了?
花團頂著烈陽認真地舔著雪糕,生怕它融化得快了浪費了一點,他絲毫不覺,陽光在哪一刻開始逐漸暗淡,他走的路越來越狹隘,周邊的一切景物都在悄無聲息的變換,而盡頭,是一條令人毛骨悚然的陰暗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