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

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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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辰州先是一愣,隨後怒火中燒,整張臉無比陰沉。

“是我對你太好了,才讓你敢這麽放肆?”顧辰州拂去昂貴衣服上的飯菜,粘膩的湯汁殘渣讓他無比惡心。

他掏出手帕擦了擦手,隨後把手帕扔在地上,冷冷地道,“你不想生,那就不生了。”

花團愣愣地抬頭,涕泗縱橫,以為顧辰州在哪一瞬又恢複了記憶,不生他的氣了。

可下一秒,這個男人說的話,直接讓花團寒了心。

他絕情道,“明天我給你安排手術,不用你生,剖了吧。”

說完,不顧渾身發抖的花團,徑直走出了門。

花團還聽見他跟門口的人說,“看好他。”

隨後陸續有人進來收拾殘局,把桌上的碗碟都端走,在顧辰州的命令下,沒人敢理會坐在**身體僵硬無聲落淚的花團。

這是個月半殘缺的夜晚,半夜風涼,想來是次日要降溫。

裴寒躺在帝城繁華一帶出租公寓內,同樣輾轉難眠。

他不斷憶起過往,有時憤恨得咬牙切齒,有時又難過得掩麵流淚。

上帝給了他一個前途無量的自身條件,alpha的超強體質,遠超常人的大腦運轉水準,但這一切,都抵不過外界的一雙手將它生生折斷。

哪怕再優秀又有什麽用,他的父親是重賭癮的惡徒,而他母親是殺人犯,背上這樣的家庭汙點,別說入伍當官,但凡是有名的一點的企業都不會留下他。

社會上無數雙眼都牢牢地盯著他,裴寒無論走到哪裏都感受得到,他閉著眼能感受到別人的嘲諷謾罵,睜開眼,看見的全是恐懼與防備。

他是alpha,但從來沒有收到過豔羨和讚賞,他身來背負大山,別人眼中的他,永遠是惡瘤的種,殺人犯的兒子。

上梁不正下梁歪,指不定哪一天他就變成了和他父母一樣的壞人,所有人都盯著,提防著他呢。

沒人想過,他曾經獨自痛苦著承受著漫天的流言蜚語時,也不過是一個少年,終於被父母雙雙拋棄的,十五六歲的少年。

那天父親把他打傷之後,母親呆呆地在血泊中枯坐了很久。

他以為母親瘋了,或者要死了,畢竟那個男人那一刀下去可沒留情。

他忍痛把母親扶起來,打電話叫了救護車,家裏的錢財都被男人洗劫一空,就像遭了強盜一樣。

幸好常年備著的急救箱還在,他給母親簡單處理好傷口,然後再給自己包紮,全程母子倆都很沉默,一句對話也沒有。

裴寒早已經習慣了,雖然母親對他比那畜牲一樣的父親要好太多,但她出軌找男人的事情敗露,街坊鄰居覺得她下賤,裴寒也是,裴寒覺得她丟臉。

父親好賭並且時常家暴這件事已經成了習慣,人們隻會可憐他們母子,但一旦母親出軌,不管她是不是因為被逼到走投無路為了一點生活費而踐踏自己,那不重要,總之她出軌就是傷風敗俗,就該被人戳著脊梁骨唾罵。

就因為這件事傳開,裴寒在學校裏都沒有朋友了,談不上恨,但埋怨是一定的,裴寒內心是極其自私的,他自己也知道。

就像現在,他居然怕的不是母親死了他會傷心,他隻是擔憂一旦母親沒了,他就沒有了生活下去的支撐,沒有錢吃飯,更別提交學費去上學。

但是那天晚上有些奇怪,母親的表現太過怪異,連裴寒都忍不住開始擔心,試探著叫了好幾聲,“…媽?”

他的母親轉過頭,那張淒慘的臉上少見地露出一點笑意,很溫柔的笑,裴寒隻在他很小的時候才見到過。

他母親像是一瞬間釋懷了,笑著對他說,“……媽媽對不起你啊,我的兒子本可以優秀到讓那些人都高攀不起,現在卻…”

她笑著搖搖頭,哭了又笑,“如果以後你想離開了,那就走吧,去遠一點的地方…媽媽還藏了一點錢,沒有被你爸找到,就在那個櫃子下的那塊瓷磚底壓著,當你的路費應該是足夠了……”

裴寒很自私的,他心動了。

甚至他立刻馬上,就想掀翻那個櫃子,拿了錢逃跑,再也不回來。

但是他沒有,因為救護車來了,他把母親送去了醫院,自己手臂上那點傷就算了,反正alpha的自愈能力強,對他來說當一個alpha也就這一點好處。

那晚他照例回家收拾殘局,把家裏的一切收拾好,躺在地板上睡著了。

不是他不想走,而是他不敢,他都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如果要跑,能跑到哪裏去?陌生的環境,陌生的生活,一定會比現在的要好嗎?

他甚至不知道他是為了什麽而活著。

後來聽說他母親終於把他父親告上法庭,他父親要坐牢了,他還挺高興,覺得終於能跟母親兩個人一起過安生日子了,平平淡淡的,再也沒有那些侮辱打罵。

日子好像越變越好,但那天下雨了,他沒有傘,還是要冒雨去上學。

插兜在門口站了一會,他皺著眉,一副桀驁不馴的孤僻少年模樣。

正準備衝進雨裏,忽然有人叫了他一聲,“哥哥!”

他驟然回頭,卻因為回頭這一眼,睜大眼,從此淪陷。

那是十二歲的山昀。

膚若凝脂,腕如皓月,像隻白玉團子,渾身貴公子的氣度讓人著迷。

他們曾是住在對門的鄰居,後來山昀一家搬走了,去了更好的住處,而他留在了這裏。

再後來,山昀同為教授的父母去往外地講學,不便照顧,就把小山昀送到他姨母這裏來,正巧,裴寒在一樓,而山昀從那天起,住在了他家樓上。

這是個被預測將分化為omega的人兒,在這個omega越發稀少的時代,山昀猶如眾星捧月的小王子,無數人等不及他成年徹底分化就開始瘋狂追求。

然而讓所有人始料不及的是,山昀隻喜歡跟學校裏那個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罪人之子玩。

山昀離開眾人奔向裴寒的時候,是裴寒最開心,也是罕見露出笑容的時候。

然而好景不長,父母在探監之時同歸於盡的消息傳來,徹底壓垮了這個少年的心底防線。

他終於知道那天母親對他說的話是什麽意思了,原來不是她讓他走,而是,她想拋棄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