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次日,敵襲的消息又轟動了全城,民眾越發不安,甚至有人跑到軍政大樓底下鬧事,而本該安撫民心的主帥顧辰州,此刻卻出現在了一間手術室內。
冰冷的器材旁,身穿白大褂戴著口罩的沈狐調整好儀器,然後戴上了乳膠手套,朝顧辰州走過去,在他背後的桌子上,還坐著一個人。
這個人長發亂糟糟,穿著洗得發白的襯衣和牛仔褲,腳上隨意地踩著一雙磨邊人字拖,那長長的劉海下是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鏡,一雙連眼鏡也遮不住濃厚黑眼圈和疲倦的眼睛,在電腦的對麵放著光。
他一瞬不瞬地盯著眼前的電腦,然後,嗓子像是久久未曾開啟的生鏽大門,沙啞道,“……找到了。”
聞言,沈狐關停了正在運行的儀器,顧辰州從而坐了起來。
接收到顧辰州的視線,那名長發男子,也就是罹易,繼續道,“你猜得沒錯,是…控製芯片,目前就在你腦子裏,它通過釋放信息電流棘刺你的大腦,短暫麻痹,再幹擾你的記憶,從而達到控製你的情緒和行為的目的,但是,這種芯片受到距離和精度的限製,距離越遠,控製力越弱,強度越大,越容易被宿主發覺。”
顧辰州沉著臉,摸了摸後腦勺那處輕微的凸起,他原以為這是三年前那場禍事遺留的傷疤,現在看來,這其實是某些人在自己身上動過手腳遺留的痕跡,所以,自從他回到帝都起,偶爾腦中一片白芒,記憶混淆,甚至花團來了以後,自己的情緒越發地不受控製,都跟他腦袋裏的東西脫不了幹係?
沈狐歎了口氣,道,“真可憐,腦袋被人開了一刀,卻還不知道,來吧,哥哥幫你,我會超級溫柔地把你腦袋裏那玩意兒給取出來的~”
顧辰州沒理他,對罹易道,“如果芯片取出,那控製這塊芯片的人會察覺到嗎?”
罹易直白道,“會。”
但他想了想,又補充道,“但如果能在短時間內做出相應容器,就不會。”
顧辰州道,“你的意思是,你能做出一個容器,截取到背後的控製者對這塊芯片施發的指令?”
罹難頓了頓,誠實道,“我不能保證在我製作容器的過程中,那人不會下發指令。”
顧辰州卻道,“他們很謹慎,之前都是挑在特殊的場合,掩蓋我的異狀,甚至讓我自己都以為是失憶的後遺症,但現在我居於幕後,他們摸不準情況,不會輕舉妄動。”
罹易這會終於點了點頭,道,“半天之內,我能做出來。”
顧辰州很滿意,然而他隻不過沉默了幾秒,便下定決心,道,“我還需要你重新做一個芯片,植入我體內。”
另外兩人都是一愣,沈狐不解道,“不是,你想幹什麽?種芯片種上癮了嗎?這東西是這麽玩兒的嗎?”
顧辰州卻道,“我需要這樣一個芯片,來控製……我的感情。”
罹易沒明白,沈狐卻是隱隱猜到了,不可思議地看著顧辰州。
他們隻聽得顧辰州道,“我需要你做一個芯片,植入我腦中,抹去我失蹤三年的全部記憶,抹去…有關花團的任何印象。”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聽起來很壓抑,帶著不舍和痛苦,但眼神卻是冷到了極點,就像是雪夜中一匹孤狼的冷眸,睿智得近乎沒有人性,他道,“我要打一場很難的戰役,這時候,不能被任何人分心,他和孩子……是我唯一的牽掛,即便重重保護,都不足以讓我安心,這已經嚴重影響到了我的理智。”
自從恢複記憶之後,他就墮落在自責、懊悔、心疼、恐懼等巨大的痛苦之中,每時每刻,每一分每一秒。他不能原諒自己拋妻棄子,遺忘最愛的人,不能原諒自己曾經在失憶時對花團做的每一件傷害他的事情,他的心無時無刻不在飽受煎熬,他極度地渴望把花團帶在身邊,一刻也不要和他分離,可是他不能,他甚至不能好好地辦公,他總忍不住去想他心愛的小omega揣著崽子,背井離鄉來找他這些時候,是怎麽獨自熬過來的……他快瘋了。
可是他沒有辦法,國難來襲,他隻能再次犧牲掉自己的小omega,既然沒有辦法陪在他身邊照顧他,就應該盡快結束這場戰鬥,所以,他不能再這樣下去,他隻能選擇暫時把花團,再次忘記。
顧辰州沒有看他們兩人的表情,徑自走到了手術台邊,主動躺了上去。
沈狐站在他身旁,欲言又止,他無法更改顧辰州所做的決定,但他差不多已經猜到了,顧辰州以後將會麵臨怎樣的局麵。
他扯了扯手套,輕聲道,“老顧,信我,你會後悔的。”
“他一定會恨死你,你做出這個決定,就應該想到這個結果。”
顧辰州握緊了拳頭,閉著眼,沉聲道,“我不想後果,我知道,他最後一定會選擇原諒我。”
沈狐聽後,扯動嘴角笑了笑,“但願如此吧,那祝你好運。”
顧辰州皺眉不想再談這個話題,道,“開始吧。”
天氣越來越冷了,換了新住所,花團和孩子都不是很適應,前幾天總是懨懨的,總覺得有什麽事。
麵對新的環境,他感到跟孤獨,他想給顧辰州打電話,想聽聽他的alpha的聲音,可是他一向不是個主動的人,哪怕隻是打個電話這麽簡單的事,他也硬生生等了好幾天。
越是等待著,挨著,他越是沒有了打電話的欲望,他還記得之前自己給顧辰州打電話的時候是怎樣的呢,不是被別人接了讓他苦惱地等著,就是直接被掛斷,顧辰州接了他的電話,好像從來沒有很開心過。
但是,如果是他接到了顧辰州打來的電話,他可能會高興地連飯都能多吃一碗,整天傻樂嗬嗬,可惜,沒有這種如果,顧辰州不會打電話給他,失憶時幾乎沒有,恢複記憶以後,也還是沒有。
花團就這樣一個人待在四四方方的小盒子裏,除了一個牙牙學語的小娃娃,沒有人陪他說話,也沒有人跟他做伴。
直到那一個電話打來,花團幹澀地發出一聲,“……喂?”,不像是人發出來的,嚇得他差點以為自己不會說話了。
但是,更讓他無比失望的是,這個電話不是顧辰州打來的,而是,章楠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