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她們一人一句‘顧夫人’,讓花團感覺無比刺耳,也無比的心累。
下人也不一定稀罕吃的東西,他一個家主的夫人,不經允許,還不能動。
花團垂下眼眸,知道再怎麽爭辯也都無濟於事,章楠玉打定主意了要他認錯。
最後的結果章楠玉很滿意,因為偷東西,花團被罰去和園丁們一起打理院子,修枝剪葉,畢竟顧夫人的名號擺在那,雖然顧辰州沒有把花團拿到台麵上來向所有人宣告,但至少顧家的人都心照不宣,章楠玉自認為挨著花團那一層可有可無的身份,她不好做得太過,隻是讓花團去跟下人們一起幹活已經是很大的仁慈了,畢竟花團在她眼裏,其實和那些人沒多大差別。
春季未到,四處還帶著寒峭,顧家也隻有一處溫室供應著四季不斷的草木花卉,陰天還好,偶爾天氣晴朗,裏麵就會很悶熱,花團的身體其實還是虛的,那些花匠們畢竟不住在這深宅大院裏,見花團一個瘦弱的omega來跟他們一起幹活,已經可憐他盡可能把輕鬆的活都挑給他幹了。
幹完活,花團還不能直接進屋去吃飯,要先去洗個澡,換身幹淨衣服才能被章楠玉允許上桌。
章楠玉吃飯的時候叫他,等花團洗完澡換好衣服出來,菜已經冷了,因為什麽坐月子的人忌葷辛忌大魚大肉,他們給花團的隻是一些蔬菜豆腐,偶爾給饅頭,傭人的夥食都比這好,花團隻是在章楠玉說的時候才默默地邊吃邊想,噢,原來她還知道他其實還沒出月子。
飯菜吃些什麽,花團其實已經可以無所謂了,他受得了,但是吃不飽,這真的很讓他難過。
他晚上做夢的時候,經常夢見他自己一個人從小鎮跑來帝都的那段日子,為了填飽肚子,保護好肚裏的孩子,他那麽挑嘴的一個人,開始什麽都吃,連潔癖都被逼好了,能撿別人吃剩的飯菜繼續吃,可還是吃不飽。
他好餓。
他後麵總是想起顧辰州從前對他說的那句話,等以後有錢了,他要帶他住大房子,每天大魚大肉,吃遍世上所有好吃的。
他不知道還要等多久,他在夢裏,自己一個人在那坐著,四周黑漆漆,他肚子餓,但他乖乖地在等顧辰州回來,無辜且可憐,希望他能給自己帶點好吃的,然後等啊等,自己就被餓醒了。
後麵花團就不進屋吃飯了,他跟在花匠們後麵排隊,等輪到他的時候,默默遞出托盤,眼睛盯自己的腳看。
一起幹活的人都知道花團的處境,默契地端了盤子走開了,沒有人說閑話,打飯的師傅上了年紀,家裏的小孩和花團一般大,他心疼這個omega,特意給花團打了好多菜。
這是花團在顧家第一次吃那麽飽,菜裏還有一隻大雞腿,他後悔自己怎麽這麽晚才發現,飯菜是免費的,而且那麽好吃,還能吃飽。
章楠玉注意到混在下人們裏麵吃飯的花團時,磕著瓜子輕蔑地笑了笑,然後跟旁邊的人說了什麽,那人立馬點頭,然後跑到花團身邊去。
作為顧夫人,將軍顧辰州的妻子,花團這樣做太過失顏麵了。
於是正在吃飯的花團隻能端著盤子站起來,四處望了望,最後走了很遠,跑到圍欄內側,挨著牆蹲下來,躲著人吃飯,隻要不被人看見,誰管他怎樣。
哪怕被欺負成這樣,花團也沒關係的,對比之前,他現在能吃飽飯,每天還能看一看他的寶寶就已經很好了。
花團一直是這麽安慰自己的,他慣會咽下委屈裝作若無其事,渾然不在意的模樣,可是那天當他打好飯準備找個地方躲起來吃時,忽然聽到了大門口傳來的動靜,有車開了進來。
是顧辰州回來了。
他聽見那個名字,心口泛酸,眼睛染上霧蒙蒙的時候,就知道自己終究還是不能堅強。
旁人轟動,所有人都準備好迎接,花團也慌忙跑過去,想去到他的alpha身邊,“…阿顧!阿顧!”
他連手裏端著盤子也忘了,急急忙忙一時疏忽沒看著路,被絆倒結結實實的摔了一跤,飯菜全撒了。
好像忽然安靜了。
花團小心翼翼抬起腦袋,正好看見不遠處那個被眾人擁簇著,和他的狼狽格格不入的那個矜貴俊美的男人,皺了皺眉頭。
他們那麽多年,顧辰州哪怕隻是皺一下眉花團都知道他是什麽意思。
顧辰州隻是撇了他一眼,然後繼續往前走,花團也一下子安靜了,他沒有再看顧辰州,自己拍拍身上的髒汙,用手把掉在地上的飯菜收拾回盤子裏,然後又回去,重新打了一份,找地方躲起來吃。
還好今天也有雞腿,剛才掉的那個花團給偷偷洗幹淨了,所以他的盤子裏現在有兩根雞腿,這對他來說是今天最好的安慰,要不然,他可能會哭的。
對雞腿的執念,可能還是緣於小時候,母親告訴他,隻有乖小孩才會被獎勵吃雞腿,所以他從小時候起就一直很努力,就為得到母親獎勵的雞腿。
他想,他現在也有雞腿吃,應當是自己已經很乖了。
鹿管家這些天不在家,也是被顧辰州叫走了,現在外麵的形勢嚴峻,顧辰州的處境更是糟糕,不知道是誰在網上引導輿論,說顧辰州能力不行,甚至說他私通敵寇,暗地裏和那些盜匪達成勾當,打開家門把敵人放進來,不知怎的就引到了當年逆位繼承的事情上去,說顧辰州狼子野心,兄弟相殘,逼迫自己的父親把統帥之位讓給自己,不少人舉旗高呼要顧家長子顧鬱深出來接掌大局,內憂外患,顧辰州的處境實在不容樂觀。
花團雖然沒聽他講過,但透過手機電視也能大致了解,他知道顧辰州忙,可能沒空搭理他,在幾次主動上前搭話不被理睬後,花團就自己默默地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去了。
顧辰州進了書房很久都沒出來,花團有些事情想和他說,卻一直都沒找到機會,他沒辦法,隻能自己回了房間。
他找來酒精和紗布,咬著唇小心翼翼地把衣服掀起來,肚子上剖腹產留下來的傷口果然又裂開了,原本的紗布已經被鮮血染紅。
那道傷口模樣很猙獰,一條條細線縫合著血肉,猙獰得像隻在扭動的大蜈蚣,黑色的深度好似血水壞死的顏色,花團自己有很小心的,可是要幹活總會不注意碰到,何況今天他還摔了一跤。
他不想去醫院,幸好懂一點醫藥護理的知識,從小到大都能自己處理傷口,隻是可惜,這樣反複的傷口撕裂,身上可能要落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