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時隔多年花淺歌又一次踏進這個地方,他懶得換鞋,站在門口時,想起當初那個年輕的Omega懷著身孕卻沒人陪伴,惴惴不安走進新家時的躊躇膽怯,他覺得很好笑。
他曾經一直覺得自己是個非常特立獨行的Omega,事實上他也的確是,別的Omega被家裏嬌養著學園藝插花,他守著家裏的小修車店每天機油滿麵,別的Omega上廚藝課久了出汗喊累,他兩手各拎一隻大桶去井口提水,有客人來就好好接待,有人上門調戲捉弄他操起一根鐵棍就氣勢洶洶上前幹架。
他覺得自己不需要伴侶,哪怕是親手給母親安排完葬禮,以後的生活就隻剩他一個人過的時候也沒想過。
可是,後來呢。
他原本平淡又張揚肆意的生活被一個alpha打破,他的堅持果決體現在懷胎七八月從老家趕千裏路去往帝都找他所謂的丈夫,他的驕傲和尊嚴自從有了丈夫和孩子後就一落再落,低到塵埃再也看不見了,然後誰都能踩上一腳。
當時啊,他懷孕的時候怎麽就那麽膽小愛哭呢,總是眼巴巴地看人,受了委屈連脾氣也不敢亂發,就怕他的alpha不要他,現在想想花淺歌真的不能理解當初自己腦子裏是怎麽想的,以前他總覺得那些Omega都是十足的戀愛腦,他才不是,現在才發現,他才是所有戀愛腦當中最嚴重的那一個。
花淺歌在意識到自己回憶起往昔心裏火大的時候有點後悔了,他就不該跟過來的,他一個外人,從始至終就不應該踏進別人家的大門。
顧辰州看著花淺歌站在門口陰惻惻的臉色,心裏有點忐忑:“…你怎麽了?”
花淺歌回神,原本想直接踩進去,但看著幹淨光潔的地板想想還是算了,他打開鞋櫃,本來沒抱什麽期望,結果打開後看見裏麵有一層都是新的拖鞋,顏色各式的粉淡,小圖案也很可愛,而且這些……都是他的尺碼。
顧辰州見他頓住,走過來拿了**白色的毛絨拖鞋,蹲下去,伸手去握花淺歌的腳腕,花淺歌下意識躲了一下,顧辰州抬起頭小心地看了他一眼:“是不喜歡這雙嗎?”
花淺歌反應很冷淡:“怎麽能勞煩大人親自給我換鞋,太委屈你了。”
顧辰州像是沒聽出來花淺歌的嘲諷,給他換好拖鞋,“不委屈,我心甘情願的,這些鞋子是之前準備好的,如果你不喜歡我可以再換。”
花淺歌穿著舒適的鞋子踩了踩,輕笑一聲,“原來離了婚待遇這麽好啊,我之前還懷著子安的時候第一次來你家,結果什麽都沒有給我準備,連穿著的拖鞋都是你不穿的,走路都是用拖著走的,我一點都不喜歡,好幾次還差點絆倒,後來我學聰明了就盡量少走路,別說現在這一層光拖鞋就七雙,我那時候節省慣了,居然都不知道沒有壞掉的鞋子盡管不合適其實也是可以給我換的。”
顧辰州終於知道他進門時為什麽會是那樣的表情了,原來是重來舊地,想到了許許多多傷心的事,顧辰州的心疼麻了,他當時是真的沒有注意到這些小事,他再次恢複記憶後就是在首都,他甚至依然以為自己是單身,對於突然冒出來的妻子和孩子完全持警惕排斥的態度,更何況那時記憶受到幹擾反反複複,一直覺得這個曆盡萬難來到他身邊的Omega別有所圖,當然不會給他好臉色。
花淺歌自行進屋,沒再理會僵立在原地頭埋得極低心髒疼得抽搐的男人。
他坐在沙發上翻看那些藥材好一會,顧辰州才動了動,去冰箱拿了牛奶倒進杯子裏,熱好之後輕輕放在花淺歌的麵前。
花淺歌看見他的眼眶有點紅,覺得好笑,端起牛奶喝了一口,忽然道:“我記得你的冰箱裏放的全是這種牛奶,但是你又不喜歡喝乳製品,為什麽?”
顧辰州嘴唇翕動,猶豫躊躇,然後花淺歌就等不及恍然道:“是因為這種味道,和我的信息素相似是嗎?”
接著他又突然冷下臉來繼續插刀子:“你這麽留戀我的信息素的味道,可是當時我來你家的時候以為那些牛奶都是你給我買的就都喝了,你卻對我生氣,說我沒有教養,隨便亂碰你的東西。”
顧辰州的頭更低了,他的眼睛發紅發燙,有些模糊看不清,花淺歌一字一句,還有那一口一個“你家”都在將他往外推,將他捅得血肉淋漓。
花淺歌覺得快意了,但仍然未滿足,他放下牛奶杯,湊過去捧起顧辰州的臉,他看見這個男人悲痛自責,被深深的內疚折磨得無聲流淚,淚水慢慢地艱難地爬進了他的手掌。
花淺歌繼續道:“我真的很討厭那時候的自己,你總把我惹哭,又不像以前一樣來哄我,我應該找你要一大筆損失費回家一走了之,可我那時候又快生了,孩子再也經受不起一路顛簸,可你好像也沒把我的孩子當一回事,你偶爾看我的眼神很熟悉,但更多的時候是冷漠嫌棄,我經常覺得你有病,想回家又猶豫不決,哦,當時你不準我睡主臥,把我趕去客房睡的第二天我就感冒了,肚子也不太舒服,我想去醫院,可我身上沒有一分錢。”
後麵的內容顧辰州居然不用想也猜到了,他咬著牙嘴唇抽搐,想讓他別說了,可是他說不出口,都是他活該曾經冷血自負,以前那個花團總被他欺負得偷偷委屈流淚,現在他煎熬地被架在火堆上審判,也要將眼淚還給他。
“我沒有想到有一天我問你要錢是這樣一件尷尬丟臉的事情,而你的反應我更沒有想到,你那時好像覺得,我來找你是貪圖你的地位和錢財?多可笑啊,我養你三年衣食住行從沒說過一句不滿,可問你要一次錢,還是為了去醫院檢查身體,你居然那樣嘲諷我。”
顧辰州已經完全跪在了地上,他抱著花淺歌的腰,哽咽心痛地說不出一句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