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願石

第025章 暗之進行曲(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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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原的大道上掀起陣陣塵煙。

一輛豪華的四輪馬車朝著西琉斯王國的北方邊境駛去,前後左右都有護衛的騎兵,衣甲鮮亮,警戒森嚴。看樣子不像護送某個大人物,倒像是押送人犯。

但是車門上刻的冬狼紋飾,又確確實實彰顯了乘客的身份有多麽尊貴……這是王族才被允許使用的標誌。

擺設精美舒適的寬敞車廂裏,一隻可愛的小狼和一隻可愛的小豹在柔軟的羊毛地毯上追逐嬉戲,乍看像靠墊的奶白色史萊姆被兩頭迷你骨龍欺負,肥肥胖胖的灰兔躺在主人的大腿上享受他的愛撫,熱鬧的陣仗簡直和動物園沒兩樣。

冷酷無情的魔王陛下不放心他的寵物們被一幫花癡女照料,索性一並帶了來。

“小白,小黃,不許打架。”

聽到這聲嗬斥,對座的女郎不禁露出嘴角抽搐的表情,盡管這絲毫無損她的麗顏。

晚夏的和風掠過翠綠色的原野,吹進馬車,拂動燦爛的金絲和烏亮的長發。假如有畫家能夠將這一幕繪下,隻有一個名詞可以形容……絕美。

相對而坐的男女都擁有人世罕見的容貌,一如暗夜之子,一如陽光女神。也難怪騎士們爭搶兩邊的位子,眼珠子不停地往裏麵斜。

唉,那個威姆王子真是舍得,竟然把這兩尊天仙拱手讓人!換作我,皇帝老子讓位我也不幹啊!

這是年輕的騎士共同的心聲,常常相擁而泣,感歎自己的沒福氣,和美人們的悲慘命運。

他們不知道,“美人”的可怕真麵目。

“哈瑪蓋斯,管好伊克和約克。”席恩將兔子轉交給養子,朝飽受欺淩的史萊姆伸出手。眼淚汪汪的小東西立刻跳進他懷裏撒嬌,發出惹人愛憐的細細叫聲。

輕拍它,席恩打量對麵的絕色佳人,以一貫淡漠的語氣道:“你的真名是?”真少見,有這樣氣質明朗的魅魔。

惡魔的長相一般都偏陰柔,伴隨著從骨子裏散發出的妖嬈。

“辛西亞,我的王。”美女用歌唱般的語調回答。

“你們魅魔和男人上床,會不會覺得惡心?”席恩這麽問並不是出於內疚或同情心,而是純學術的提問。雖然辛西亞不願意的話,基於任務考量,他會換其他願意的,或者做個漂亮的傀儡……法師最近在研究構裝生物的製造。

“我們順從自己的本能,尊敬的王。”辛西亞美妙的聲音充滿了韻律感,如此幻美的音色就足以激起大部分男人的征服欲,“對我們而言,人類的男子是食物,吃東西怎麽會惡心呢?”

嗓音和內容的極度落差也足以使任何人打寒戰,席恩卻沒有半點感觸,隻是理解地點點頭:“原來如此。”然後他讓寵物自己玩耍,攤開一本厚厚的地理誌。

有此一行,其實超出席恩原先的預計。因為在被威姆強吻以前,他並不知道列文的遭遇,也就沒想白送那個雙性戀王子一個部下。查出一係列隱情後,他才順水推舟,打算一口氣解決強敵的威脅。

如果西琉斯被普萊瑪斯並吞,威姆是可以作為傀儡君主享受他的榮華富貴,但席恩就沒得體麵日子過了。那蠢材的手腳也一點不利索,早被各國大使知覺。現在西琉斯就像一塊砧板上的肉,敵我雙方都有了出兵的理由,情勢一觸即發。

戰爭是不可避免的,隻要西琉斯沒搬家,沒一夜變窮。席恩也不想當它的守護神,他的計劃是讓普萊瑪斯自己亂起來,無暇侵略。畢竟他不擅長外交,也找不出這方麵的人才。

每到冬季,整個夏爾瑪大陸都會進入停戰期。這裏的冬天非常冷,連最耐寒的北國戰士也受不住,所以熬過秋天就行了。明年艾斯嘉大陸的戰事要是還沒結束的話,就再想辦法。

而辛西亞不在他的計劃內,至少不是作為一個至關重要的因素。這不奇怪,沒品位的魔王陛下看不出她有多美,也就無法推測會有多少男人為她癡狂。當然,如果她能讓普萊瑪斯帝國的皇帝和重臣們神魂顛倒,互相爭得頭破血流,他也是很歡迎的。

事實上,辛西亞真的有這個魅力。差不多所有的騎士都對她表明心意,願意拋下榮譽和使命,帶著她逃到天涯海角,是她私下笑著婉拒了。目前隻有年紀已經不小的隊長還在苦苦支撐。

煩哪。法師暗暗歎氣:就為了這些無聊的瑣事,他得扔下他做到一半的機關女仆,昨天剛剛收成的法術藥材。即使浸在特殊容器裏,效力還是會減弱。

突然,纖長優美的手指停在一頁上,隱含不耐的銀瞳也變得神采熠熠。

當車隊路過一大片廢墟,一聲低喝毫無預兆地響起:“停下!”

騎士們還沒反應過來,六匹駿馬就硬生生停步,差點翻倒的馬車裏衝出一道黑影,眨眼消失在夕陽斜照的破敗建築群後。

“怎……怎麽……”認出那位飛毛腿是誰,眾人目瞪口呆:作弊啊?法師跑那麽快!

席恩是作弊,他用了加速。

“快追上去!”隊長急切地大喊:要是讓人質跑了,他們全吃不完兜著走。哈瑪蓋斯探出頭:“別緊張,主人是去采草藥。”

采草藥?眾人將信將疑,還是隊長先回過神:“不行!快追!可能會有埋伏!”

小心地將一株香氣撲鼻的淡黃小花挖出來,不讓任何一根脆弱的根莖受到損傷,再施了個“絕對冰凍”,使這株稀罕的百裏香保持最新鮮的狀態,法師正要放進空間袋,似有所感地皺起眉。

好幾隻大腳丫,踩上了這片藥草田。

該死的家夥!你們捆成一束也不及一片葉子寶貴!

“魔法飛彈。”

本來用睡眠術就能擺平,但為了避免這群混蛋進一步造成無法容忍的破壞,席恩用默咒射出一排光箭,把他們遠遠打飛出去。擊破鎧甲的威力完全不符合這最初級法術的強度局限,幾名躲在暗處的法師難以置信地瞪大眼。

“魔力之音。”群體擾亂施法,再彈指丟出一個超大麵積的蛛網術,搞定。

繼續挖……

腳程不慢的騎士們趕到時,看到的就是一大團蠶蛹似的物事:“這是?”

“刺客。”細心地挑選完畢,取走了可以移植的樣本,席恩也不再介意他們亂踏,“大概憋死了,不過保險起見,還是敲暈了再放出來,裏麵有幾個法師。”

“是。”騎士們的態度恭敬了許多。在普通人看來,魔法師始終是個值得敬畏的神秘職業,這位原以為弱不驚風的皇子獨力解決了這麽多人,也令人刮目相看。

“主人,收獲如何?”見養父回來,等在馬車上的哈瑪蓋斯問。

“非常好。”席恩綻開難得的笑靨。

這一刻,魔王下定決心要保護西琉斯,直到他踏遍剩下的遺跡。境內的操法者被趕走或殺死後,有不少這樣的法師塔和學院廢棄。恐懼魔法,當地的百姓也不敢接近,所以裏麵的書籍、藥草和法器可能都保存著。萬一被卷進戰火,或者被他國的法師捷足先登,他的損失就大了!

……

越過國境線,護衛的騎士才鬆了口氣,和鎮守邊境的迪雷恩軍團長會合。西琉斯王國東臨大海,其餘三麵與三大帝國:普萊瑪斯、坦丁和弗蘭登接壤,可謂兵家要衝之地。而普萊瑪斯的南麵被高山阻隔,要從陸路南下隻有通過西琉斯,因此曆來戰爭爆發都是在這個倒黴的小國家,標準的“衝頭”。國民固然因為發達的商業,得天獨厚的地理環境和豐富的物產而生活富裕,但也流離失所,深受頗繁的戰亂所苦,兩極分化極其嚴重,多虧了教團的精神束縛才沒有內亂迭起。

也是西琉斯國小兵弱,如果能占據兩國之間唯一的出口,位於屏風山脈咽喉要道的索非亞要塞,就能借助地勢擋住普萊瑪斯帝國的如虹攻勢。從馬車上下來,席恩就在打這座要塞的主意。

城防官迪雷恩看著辛西亞的火熱眼神,給了他最佳的可趁之機。雖然隻是微小的心理空隙,也足以讓惡魔的觸手鑽進去,從內部侵蝕瓦解。

先在他耳邊吐出**的呢喃:占有這個女人吧,她已經不是處女了,本來就是獻給皇帝的人質,你就算和她共度一夜,也沒有任何人會發現。

墮落不分程度,欲望的齒輪一旦轉動就無法停止。當辛西亞一臉饜足地從指揮官房裏出來,席恩的暗示也完成了。這個暗示不會馬上發作,會隨著相思和掙紮日漸深厚,和野心一起發酵,在幾天後衝破理智的防線。

客觀的看,迪雷恩並不是一個好色的男人,他年富力強,兼具野心和才幹,也就有著尋常男子的弱點,和野心家難以抗拒權勢的通病。等到普萊瑪斯後院起火,他就會耐不住了。

“好吃嗎?”魔王問。

“很好。”魅魔優雅地抹抹嘴,“我們也是有品位的,那男人就像一道分量十足的肉醬麵。”

“接下來是個老頭子。”

“沒關係,他的地位就是最好的調料。”

三天後,他們來到了普萊瑪斯帝國的首都卡隆,接受皇帝亞圖魯三世的召見。

走進宏偉的雕花巨門,席恩敏銳地感到有誰在注視自己,不是來自上方和兩邊的震撼視線,而是更清醒的,更具評估和打量意味的……在哪裏?

當那感覺移至正前方,他看到了……

一雙冰藍色的眼眸。

羅蘭·福斯!還有那個墨綠色眼睛的小女巫!

反射性地彈出衝擊波,他心念電轉:被發現了,得盡快了結這邊的事,回去做準備。

“列文·嘉蘭諾德·奧斯卡參見陛下。”席恩按照西琉斯的禮節向皇帝致敬。

“遠來辛苦。”隨口回應,亞圖魯三世的目光始終留連在他身後披著麵紗也美得令人心動的女郎身上,“列文殿下果真一表人才,難怪你的兄長如此看重你。你可能有點奇怪,他為何會送你和瑪蓮小姐來這裏。其實他是特地將你送到我國深造,而瑪蓮小姐是我們重要的貴賓,所以你們以後就安心住下。”

“不,誤會的是您,陛下。”席恩抬起頭,收起恭謹的偽裝,昂然站在大殿上,“還有我的兄長。我並不是代表他,而是代表我的國家,代表西琉斯的意誌站在這裏,我們不會屈服。如果您的消息夠快,應該知道,我那位賣國求榮的兄長已經被我的母後軟禁了,而我國也做好了迎戰的準備。另外……”

在眾臣壓抑不住的喧嘩聲中,他取出幾份文件,一一展示:“父王委托我全權代理的證明,冰晶礦三分之一轉讓的讓渡書複本,我國和弗蘭登帝國簽署的攻守互助條約複本,南方商盟的經濟製裁宣言,法師協會的轉讓接受和義務協助條款。”

遞給臉色鐵青的書記官,黑發皇子刻意用一種囂張的口吻道:“啊,貴國兵強馬壯,是可以輕易將我國踩在腳下,但你們能把全大陸踩在腳下嗎?在我國拚死抵擋期間,其他國家也會做好迎戰準備。今後不會有商船來貴國的東部諸港交易,我們拆了碼頭也不會讓你們的海軍靠岸,來自魔法之都薩曼的飛行要塞會開到你們頭頂……”

“請……請冷靜點,列文殿下!”外交大臣狼狽地叫喊。瞥見檢查完文件的書記官點頭,皇帝更加麵無人色。一股急轉直下的現實壓力混合著非現實的恐懼,在陷入死寂的覲見室盤旋飛舞。

“我很冷靜。”席恩淡淡地道,神態和語調完全不帶虛張聲勢的成分。

他確實很冷靜。眾人帶著戰栗默認,腦中同時浮現自己被這位優雅斯文的青年扭斷脖子的場麵。就好象他隻要動動手指,這裏的所有人都會死無葬生之地。

怎麽會這樣……隻是個小國的王子……

“列文殿下,雖然有關威姆殿下的事是事實,但我們也耳聞您在來的路上遭到坦丁帝國的刺客襲擊。”

“嗬。”席恩笑了,看著說話的情報大臣,“麥休大人,有句話叫做:‘要騙過敵人,首先要騙過自己人’。”

環顧了一圈,他以落落大方的態度道:“我不否認,我那位出生弗蘭登帝國的母後有她的私心,但她也是個識大體的女人。如果這件事平安了結,她就可以壓過我父王寵愛的薇莉爾夫人,重新執掌後宮。坦丁帝國的亞修拉陛下就算有些小小的不愉快,我們九國自家人,私下也好協商,不會傷了和氣。”

“但你就別想活著回去了!”第一軍團長萊門德忍不住大吼,發泄內心莫名的懼意。

席恩無趣地瞥了他一眼:“我既然來了,就沒想活著回去。”說著,他戲劇性地拉下辛西亞遮麵的頭紗,頓時豔光四射,照得每個人一陣暈眩。

亭亭玉立的女子擁有光滑如凝脂的肌膚,魔魅的金棕色瞳孔,光之洪水般的金黃色秀發沿著光潔的肩頭滑下,在身體前後勾勒出迷人的曲線,她在世間唯一的代名詞就是傾國尤物。

在場的男性眼中都爆射出精光,上首的亞圖魯三世更是差點失態得流口水。

“我和我親愛的嫂嫂都沒想活著回去,我們也不畏懼死亡。”年輕男子朗朗的聲音穿透迷醉的濃霧,仿佛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沒有喚醒任何一隻雄性生物,“為西琉斯而死,是我們的光榮。”

“我不屬於威姆·薩蘭希爾·奧斯卡。”辛西亞適時響應,極具夢幻感的聲線再次聽傻了一幹人,“我和列文一樣,都屬於我們的祖國。”

滴答。終於有幾個意誌不堅的貴族出了洋相,本人還沒發覺。

糟糕,殺傷力太大了,他們不會一擁而上吧?驚訝的魔王陛下趕緊把部下包起來,這個舉動打消了少數有識之士的懷疑。

“咳嗯,咳。”年邁的宰相最先拾回神智,大聲咳嗽提醒某些大丟國家臉麵的衣冠禽獸,“列文殿下,這件事我們還要從長計議,您先別急,和瑪蓮小姐下去休息吧。”

“沒問題。”席恩非常入戲地回禮,調整了一下腰間法杖的位置,道,“不過,有件事我要聲明,我是個法師,而法師是不懂政治的。不是戰就是和,這是我貫徹的宗旨。”

語畢,他自管自攜著養子和部下離去。

……

當晚火起,這把愛情的大火,將普萊瑪斯帝國的皇帝陛下燒成了灰燼。

亞圖魯三世是個好大喜功卻隻懂得酒肉漁色的統治者,朝野幾乎由軍方把持。子息方麵,有一個六歲的小兒子和八個長女。迷上了今天來訪的敵國美女,他不顧幾位老臣的阻攔和應該遵循的禮儀,硬是把辛西亞抓進宮。而這也成為他的最後一夜。

輕鬆溜出寢殿,金發美人準確地找到負責王城治安的萊門德軍團長,宛如受驚的小鹿般楚楚可憐地哭訴皇帝如何對她施暴,她又是如何艱難地逃出來,請求他將她救出魔掌,送回西琉斯。被熱血衝昏頭的軍人一口答應,當下就帶隊離開崗位,和前來捉拿犯人的近衛軍衝突。激戰中,那個肇始者不知去向。

第二軍團長韋沃站在孤兒寡母一邊,其他高級軍官也瓜分到了各自“效忠”的未來女王,一場後世稱為“紅顏禍國”的內亂就這麽沸沸揚揚地展開。

遠方,迪雷恩軍團長也丟下他的職責和駐地,打著“勤王討逆”的旗號趕來,惟恐遲了一步。

被重兵包圍的府邸裏,魔王一一清點寵物,詢問養子有沒有把他從國庫和宮廷法師長家搜刮來的戰利品打包好……來都來了,當然要帶點土產走。

“辛西亞到了嗎?”

“到……”立下大功的魅魔應聲出現,臉上泛著興奮的紅暈,將一幫男人耍得團團轉帶給她不亞於進食的樂趣。

再次確認了一遍,席恩點點頭,打開次元門:“好,走了。”

沒有直接返回國內,協助邊境的守軍奪下索非亞要塞後,他才回到西琉斯的王宮,正好趕上和父母兄長,以及坦丁帝國的皇帝一起喝下午茶。

“賢侄,你欠我一個交代。”

“很抱歉,亞修拉陛下。”在場唯一有心情品嚐茶點的人禮貌地放下杯子,露出微笑,鎮定地迎視準嶽父威嚴銳利的視線,“我想母後已經對您解釋過了。”

“是的,如果你也承認,我就不得不動用聯盟法,處決某個叛國賊。”看出再問也問不出什麽結果,亞修拉隻得暫時擱下疑慮,轉向被侍衛牢牢扣押的長皇子。

威姆汗如雨下,渾身抖得像篩糠,即使他是王族,犯下叛國罪也隻有死路一條。他此刻徹底喪失了思考能力,不明白事態為何會衍變成這樣。和他一樣摸不著頭腦的還有辛比奧四世。

這個人,真的是列文嗎?

同樣困惑的亞修拉和王妃籮拉緹絲納悶的是這年輕人哪來那麽大的本事,他們不知道原本的列文是怎麽樣的人。事實上,除了辛比奧和威姆,夏爾瑪大陸的民眾一開始認識的就是席恩·奧古諾希塔。

“王兄,你慌什麽,這是我們一起想出的主意,不是嗎?”席恩不動聲色地幫兄長解圍。

“啊?”威姆還沒反應過來。亞修拉眯起眼:“列文,你是當真的?”這孩子究竟在想什麽?竟然包庇害他的人!

當然是當真,我才不要自己批公文。席恩在心裏回答,表麵裝出誠懇的模樣:“亞修拉陛下,是真的,我隻有一半功勞。”威姆終於領會弟弟的意思,連連點頭:“對對,我們是合謀,是演戲!”

“……”來回掃視,勉強相信列文是基於兄弟之情既往不咎,又想起他維護國家的義舉,判斷這至少不是一個敵人,亞修拉決定放下鏟除危險人物的念頭,留待今後慢慢觀察,頷首道,“好吧,這件事就這麽過去,善後我們會處理的,威姆你好自為之……倒是賢侄,你手腳可真快,什麽時候達成了那麽多秘密協議?”

“哦,那個啊。”法師笑著聳肩,和莞爾的王妃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色,“是唬人的。”

……

北方強國普萊瑪斯一夜間衰落,消息傳開後,大陸各國都意識到:西琉斯王國的二皇子列文·嘉蘭諾德·奧斯卡,是個不簡單的角色。

民眾把他當成從天而降的神人,頂禮膜拜。統治者們卻知道事情沒這麽單純,但他們也覺得列文像是突然崛起,事前沒有一點跡象。仔細調查,他身邊的人:哈瑪蓋斯、辛西亞、麗芙,以及後來出現的依路珂、格蘭妮和修蒂瑪,都是憑空冒出來的,完全查不出過去的經曆,還真有點詭異。

因為是醜聞,西琉斯王室將列文的身世瞞得很緊,隻能推測是秘魔島的滲透。這麽一來反而放心了,以秘魔島的勢力,絕對不可能對夏爾瑪大陸造成什麽危害,頂多和西琉斯算帳而已。

而且,列文是個值得巴結的人才,這點是無庸置疑的。所以國內國外爭相把美貌女子塞進宮,希望獲得他的青睞。

就這樣,剛剛提拔了一批有實幹才能的中下級官員,與勢力膨脹的王妃製衡,以為能重回心愛魔法懷抱的魔王陛下,又陷入了紅粉地獄。

“這個周末我要舉辦一場舞會。”

美麗的公爵小姐珍妮·帕特裏克拎著絲綢蕾絲裙擺在梳妝鏡前轉圈,不滿地盯著自己的腰身,拚命吸氣讓女仆為她束腰。

“可是您上個星期才辦過一次,次數會不會太多了?”

“上個星期列文殿下沒來。”

“噢,我知道,聽說他不幸感染了傷風。”

“是啊。”珍妮氣息不暢地回答,她臉上的紅暈一半是出自迷醉和期待,“這太遺憾了!我想這次他會來,聽伊莎貝拉說他的病好多了。”女仆同情地看著她快要窒息的小主人:“我認為您的腰夠細了,放鬆點吧,我的好小姐。”

珍妮泄了氣,接著又竭力挺直小蠻腰:“不行,如果我的腰身不能再細點,列文殿下會抱不住的。不,我需要減肥,這樣殿下他才有力氣帶著我跳舞。”

“我懷疑。那位殿下已經柔弱得連路都走不動了,三天兩頭生病。好象是在索非亞要塞一戰……什麽法力透支了。他很有可能在舞會開場就昏倒。”

“沒有關係……我打賭每位貴婦人都樂意攙扶他。如果他能昏倒,被他當肉墊的女人一定是最幸運最幸福的。”珍妮滿眼憧憬的小星星,向祖國的守護神祈禱心上人會不支昏厥並碰巧壓倒她。

與此同時,某位病弱貴公子的寢宮……

“主人,請柬。”

“我病了。”言下之意:你給我想個病名,高血壓心髒病小兒麻痹風癱天花什麽都可以。

諷刺啊,想當初他最痛恨自己不爭氣的**體,如今他生龍活虎,卻要裝病逃避。

誰能告訴他那幫女人在想什麽?

“……這個不能不去。”哈瑪蓋斯歎了口氣,由衷同情他俗務纏身的養父,“是弗蘭登帝國帕特裏克公爵家的三小姐,而且您已經推辭了一次。”

性感得令名媛淑女們尖叫的修長手指合上書,冰鏡般的銀瞳不帶感情地掃來。

“哈瑪蓋斯,我感覺很奇怪。”

“是的,我也一直在奇怪。”

席恩原本以為:裝出奄奄一息快要嗝斃的模樣就能嚇退那些想攀權附勢的女人,重新得回他的安寧。卻沒想到她們的熱情反而更高漲,簡直到了瘋狂的地步。

這個美好的預期,隻能證明魔王陛下有多麽不了解女性心理。

再沒有什麽比柔弱的美男子更虜獲芳心,這種病態的美讓上至年長的夫人,下至青澀的小姐都心醉不已。肌肉強健的**曾流行過一段時間,但他們早就過時了。

引領潮流的先鋒,又如何不萬眾矚目。

從各種現象看,這種症候群還會持續很長時間,已經形成了“列文效應”。

也許我該編個意外毀容?席恩的目光一瞬間定在水果刀上,隨即否決自己顯然被逼得失去理智的念頭。其實當初用裝病推托就不明智,他用的是狼神使者的名頭,而神子是不該生病的。幸好大家以為是上天不忍心他在這個塵世掙紮,想早早回收他,才會這樣體弱多病,更熱烈地想挽留他,沒有穿邦。

繼續深想拒絕的後果:那位公爵小姐帶來九百九十九朵紅玫瑰和驅不掉的香氣,無數探病的女人,爭奇鬥豔,百花盛開……

小小的青筋浮現在額角上。

“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