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四章 越磨礪 越鋒芒
這場戰鬥，從清晨開始，一刻不曾間斷的戰鬥到黃昏時分，對雙方將士的體能，是一個巨大的考驗。
一整天的時間滴水未進，任憑是誰，也不會感到太舒服的。這個時候，就看誰的鬥誌更頑強，誰的意誌力更堅定了，意念，成為了決定這場戰鬥勝負的關鍵手。
馬超堅信，比拚意念，還沒有人能穩穩地壓過義勇軍一頭！
事實也正如馬超所預想的，伴隨著落日掙紮的光輝，袁軍將士開始全線潰敗了。身體與精神上的雙重煎熬，令這些平日裏缺乏嚴苛訓練的將士，再也無法承受，越來越多的人丟掉了手中的武器，不顧地上的血流成河，噗通一聲便跪倒了血泊之中，向義勇軍請降。
正在和黃忠激戰不休的張合，看到這一幕，忍不住暗自長長的歎息了一聲。
這一戰，終究還是敗了，他未能保住部下將士們的性命，相反，還將他們心中的鬥誌給全部搭了進去，輸的一敗塗地。
“看刀！”
一聲斷喝，將張合從恍惚的狀態中驚醒過來。黃忠的九鳳朝陽刀，又來了。
這已經是兩人交鋒的第六十個回合了，張合敗象已現，但黃忠若想真正戰勝張合，還需要再費一番手腳才行。隻是黃忠不願乘人之危，故而出聲提醒張合，讓他凝神應對。
先前與關羽力鬥了七十個回合，現在又和黃忠激戰了六十招，雖然兩次戰鬥中，張合應對的都有些艱難，可這個戰績，也足以令人對他刮目相看了。
舉起長槍，張合看準黃忠劈刀的細微破綻之處，猛地一槍點了出去，直刺黃忠肋下的空門。一槍刺出，張合對自己的防禦竟是不管不顧，渾然一副以命換命的打發。
沒想到張合要拚命，黃忠連忙收刀下斬，格擋向了張合刺來的軌跡上。
熟料，趁著黃忠收刀之際，張合撒手丟棄了手中的長槍，拉起韁繩猛地一帶，帶動座下戰馬跳出了戰圈，趕在馬超到來之前，率領著身邊殘餘的士兵們斜刺裏衝了出去，隻留給錯愕的黃忠一個背影。
這是，要跑？
黃忠在短暫的驚愕之後，立刻醒悟了過來。
想跑，哪有那麽容易！
黃忠怒喝一聲，策動戰馬便追了上去，一邊追，黃忠一邊暗地裏取出八寶麒麟弓，搭上一根破甲箭，以連珠箭的手法，向著張合的背心要害接連射了三箭。
聽到腦後風聲不善，張合自然猜到是黃忠出手了。
沒了長槍在手，張合伏下身體，減少自身的受力麵積，同時反手抽出腰間的佩劍，在身後舞起了朵朵劍花，將後心各處要害悉數籠罩在內。
鐺鐺鐺！
接連三聲金鐵交鳴的撞擊聲響起，黃忠射出的三箭被張合一一格擋了下來。
隨即，一聲輕微的哢嚓聲響起，張合手中的佩劍斷裂成了兩截兒，帶著劍尖的那一頭墜落到了地麵上。
咦？
咦？
黃忠和張合各自發出一聲驚咦，誰也沒有想到會是這個結果。
黃忠射箭的目的，當然是希望能夠重創張合，最不濟，能阻攔一下張合奔逃的速度也好啊，卻不料，張合武藝精熟，臨陣經驗極為豐富，僅僅憑著一柄劍，便化解了黃忠的連珠三箭。黃忠懊悔的想到，早知道這樣，他就不該使用較為普通的連珠箭手法，直接用出自創的落月弦手法，說不定就將張合攔下來了。
而張合呢？他也沒想到黃忠射出的三根箭矢，竟然蘊含著如此的力道，生生的將自己的佩劍都震斷了！若是張合稍有大意，或者說黃忠射出的不是三箭而是四箭，張合可沒有太大全身而退的把握了。看來馬超麾下果真是人才濟濟，能人輩出啊，此前名不見經傳的黃忠，都擁有著如此驚人的武力！
掉過頭，張合不再看向黃忠的方向，連聲催促跟在他身邊的殘部向前狂奔，眼看著就要脫離黃忠這邊的最後一道防線了。
張合率部奔逃，並非是他畏戰，而是他不想讓部下將士們在繼續送命了，今日能在戰場上多活下來一個人，日後便多一分報仇的力量。
從大局出發，張合將自己的名譽、前途全部置之度外，體現出了他的果決、堅韌以及大度，若非如此，袁軍中那些驕傲的將士，又怎麽肯遵從張合的將令呢？
眼看著就要逃出去了，一陣驚雷般的馬蹄聲，忽的在張合前方響起。
張合心中一驚，臉上的神色陰晴不定起來。在此之前，黃忠便上演過同樣的一幕，難道說，馬超那邊還有伏兵嗎？
所幸，上天並沒有完全拋棄張合，這次趕來的，是他留在大營中的騎兵部隊。
原來，駐守在營中的副將，看到張合一整天都沒有回來，心中便有些擔憂，等到快黃昏的時候，終於忍不住帶兵出營，前來尋找張合，卻意外的成為了張合的救命稻草。
見到張合的援軍到來，再加上天色馬上就要暗下來了，馬超下令停止了追擊，放任張合離去。
事實證明，張合再勇猛，再有謀略，憑他一人之力，也無法改變整個戰局，馬超也就任由他去了。而且通過今日的接觸，馬超發覺張合不愧為曆史上的名將，所以他不想真的傷了張合的性命，還是看看日後有沒有機會將他收歸麾下吧。
再者說，這一戰的目的，已經基本達成了，袁軍在這一戰中損失了五、六萬人，其中還包括一支成建製的騎兵隊，這就導致雙方攻守形勢的大逆轉。實力大損的張合，短時間是無力再發動新一輪的戰鬥了，隻能處於被動的防守中。
這樣一來，馬超就可以騰出時間來，去應對身後的烏桓人，將戰鬥的節奏把握在自己的手裏了。
等張合他們脫離了視線之後，馬超便開始下令打掃戰場。
一整日的廝殺，在戰場上遺留了太多的血跡、碎肉、屍體……若不能及時處理，恐怕在夏日來臨之際，就要引發瘟疫了。對於禍及眾生的瘟疫，馬超當然是不希望發生的。因為那將會造成這個時代文明程度的倒退，要知道，在瘟疫盛行之時，人們為了能吃上一頓飽飯，可是會經常發生易子而食的悲劇。
留下太史慈負責督促著清理戰場之後，馬超率先踏上了回城的歸途。
關羽和胡車兒依舊一左一右的跟隨在側，黃忠則是落後一步，策馬跟在馬超的後麵。
在這幾員大將的身後，左側是腳步鏗鏘的破軍陣，右側是人如虎、馬如龍的奔雷騎，兩支被號稱為尖刀的精銳，猶如眾星捧月一般，將馬超拱衛在了中間。
再往後，則是數萬義勇軍步、騎們，他們之中，很多的人的身上都帶著傷，但他們看向馬超背影的目光，卻是一如既往地堅定和信賴！在彼此的攙扶中，在青囊軍的救助下，這些普通的義勇軍士兵們亦步亦趨的跟在馬超身後，他們此刻的內心中充滿了光明！而光明的源頭，便是馬超那比落日耀眼的多的背影！
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
越磨礪，越鋒芒！
血與火的考驗，便是他們的裏程碑！身上的傷痕，是屬於男人的榮耀！
感受著身後無形之中湧現出來的信仰之力，馬超緩緩地掀開了遮蓋在臉部的雄獅麵罩，嘴角處，露出了一絲微笑。
磨礪，不光是對於這些普通的士兵，對馬超，同樣如此。
馬騰前往許都的事情，給馬超帶來了太多的迷茫，幾乎令他的人生就此失去了航向。關鍵時刻，他才在趙雲的呼喚中及時從沉痛中清醒過來，剛剛結束的這一場惡戰，恰好是他發泄內心憤懣的好時機，通過這場戰鬥，他終於找回了昔日的自信。
同樣是通過這場戰鬥，馬超終於解開了自己的心結。對馬超而言，馬騰是很重要，但事情已經發生，再沉痛、再埋怨自己又有什麽用？日後總有機會將父親救出來的。身為一軍之統帥，一個勢力的領航者，馬超還要為擁護在他身後的二十多萬義勇軍將士們負責，要為雍涼大地上的數百萬黎民百姓負責，他是為人子沒錯，但同樣，他也是為人之君啊！
心境上的變化，讓馬超顯得在一瞬間通透了許多，豁達了許多。
正如數經磨礪的義勇軍將士們一樣，馬超在此刻，完成了一次心路上的磨礪。
保劍鋒自磨礪出，馬超就像是他腰間的巨闕重劍一樣，在看似駑鈍的外表下，潛藏著無盡的鋒芒！
迎著落日的餘暉，馬超一馬當先，穿過了戰場，來到了上郡的城下。他看到，那個久別重逢的嬌俏身影，正在城頭上一瞬不瞬的看著自己，一雙妙目中，噙滿了欲滴的淚水。
翹起嘴角，馬超向著城頭上的甄宓微微一笑，而後緩緩地向她張開了雙臂。
為什麽，他總是顯得那麽的迷人？為什麽，他的每一個動作都讓自己著迷？為什麽他的笑容，總是會令自己深陷其中而無法自拔？管他為什麽呢，隻要他能平安歸來，肯接納自己，自己受再多的委屈又算的了什麽？
想著想著，甄宓美眸中不斷打轉的淚珠，終於落了下來。清澈的淚滴，不帶絲毫的傷感，它在無聲的向人們訴說著，有一種淚水，叫做幸福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