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八章 覆滅 下
袁紹的人頭,是馬超對戰死的奔雷騎、破軍陣以及普通義勇軍將士們,在天之靈的承諾。他要拿著袁紹的人頭,親自到忠義碑前,告慰他們的英靈。
而常山郡,是趙雲的故鄉,更是槍神童淵的埋骨之所,這個地方,對馬超而言,意義重大,他絕不會讓到手的常山郡,落入旁人之手。
其實,常山郡,並非是軍事要衝,地理位置也顯不出重要性來,當初袁紹就沒太看重常山郡,派在這裏的駐軍數量相當的少。否則的話,袁紹也不會在常山一路潰逃,任憑馬超千裏追殺了。
曹操僅僅是在一個呼吸的時間後,便開口答應了下來:“便依冠軍侯所言。”
常山郡緊鄰並州,在曹操的眼中實在是可有可無雞肋,索性大方的送給馬超,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紛爭。
在兩位君主達成一致後,兩部人馬都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好了戰前的準備,個個摩拳擦掌,準備在這場曠日持久的鏖戰中,以昂揚的鬥誌,結束最後一戰。
霸王槍揚起,馬超大喝道:“趙子龍!即刻率軍攻城!待斬下袁紹首級,本侯表奏朝廷,敕封你為真定侯!”
真定侯?
這個爵位,對於他人來說,或許,隻是一份可以光宗耀祖的榮耀而已;但是對於趙雲,卻有著別樣的意義存在。
因為,趙雲的故鄉,就在常山郡的真定!
“末將領命!旦有半點閃失,末將願提頭來見!”
從來都是氣度從容的趙雲,一反常態,聲嘶力竭的用盡胸膛中的所有力量,怒吼回應。
下一刻,在曹操錯愕的眼神中,趙雲翻身下馬,將身後的披風係在腰間,高舉起龍膽亮銀槍,目視內城的城頭,嘶吼道:“奔雷騎!下馬,豎雲梯,攻城!”
將為兵之膽。
如果說,馬超是奔雷騎精銳們的信仰,是猶如靈魂一般的存在,趙雲便是他們的大腦,意念所指,肝膽相隨。
翻身下馬,兩萬奔雷騎鏗鏘落地,棄龍槍與不顧,反手抽出七尺長的西涼彎刀,將刀鋒指向天空,兩萬個肅殺、有力的聲音,應和著趙雲:“疾如風,徐如林,侵如火,不動如山!”
一時之間,大地為之震動,風雲為之變色。
“衝城!”
趙雲跨步而出,一步當先。
兩萬奔雷騎,執刀相隨。
“這是……要用騎兵,當做步兵來攻城?”曹操身邊,虎豹騎的統領曹純,目瞪口呆。
自虎豹騎組軍以來,曹純深知培養一名合格的精銳騎兵,是何等的不容易。每一個重裝精銳騎兵,培養起來的成本,都是普通騎兵的三倍以上,是步軍的五倍乃至十倍以上。
重裝騎兵,在任何勢力之中,都是最金貴的存在。
曹純萬萬沒有想到,趙雲振臂一呼,令人聞風喪膽的奔雷騎,竟然舍棄了戰馬,自甘成為一名步卒。更讓他驚訝的是,趙雲如此暴殄天物之舉,馬超竟然並未出聲阻止,顯然,對趙雲和奔雷騎,馬超有著充足的信心。
比曹純所想更深一層的,是曹操。
曹操經常掛在嘴邊的話語中,除了那句“寧可我負天下人,休叫天下人負我”之外,最出名的,就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了。曹操自認為,在用人這方麵,他做的很好。
可是在看到趙雲率領奔雷騎,從精銳騎兵,瞬間變成步卒之後,曹操忽然覺得,這個世上,或許還有一個人,比他更具慧眼,更有識人、用人之能。
此人,無疑便是馬超,馬超的胸懷,再次超出了曹操的預料。
此子,將來必成勁敵!
曹操看著馬超,目光閃爍,暗暗想到。
奔雷騎已經開始攻城了,曹操自然不能落後。收拾好心中的思緒,曹操一聲令下,兩萬虎賁軍上前參戰。
虎賁軍,是曹操麾下最為精銳的步軍,依托馬超的破軍陣為藍本,結合曹操的練兵之法訓練而成,每一名虎賁軍,都是曹軍中精銳中的精銳,足以以一當十。
然而,就是這樣一支,讓曹操引以為傲的精銳,在攻打內城的時候,竟是隱隱被奔雷騎搶了風頭。
身為騎兵,奔雷騎展現出,絲毫不遜色於虎賁軍的步戰能力。架設雲梯、攀爬城池、強占城頭、近身搏殺……奔雷騎宛如訓練有素的精銳步兵,具備一切步兵理應具有的戰術素養,甚至,猶有過之。
成軍六年,威名震動中原的虎賁軍,與奔雷騎這支下了戰馬的騎兵相比,竟是隱隱有些相形見絀。
這一發現,令曹操心中震驚莫名,導致他臉上風輕雲淡的笑容,漸漸有些變僵……
曹操不知道的是,奔雷騎作為馬超麾下的第一支精銳,成軍時間最久,也是馬超投入心血最多的一把尖刀。奔雷騎經過馬超製定的艱苦訓練,早已成為了一支全能型的戰鬥部隊,再配合騎、步戰皆能發揮威力的出手法,奔雷騎就算沒有戰馬,也絕不輸於這個世上任何一支步兵。
當然,馬超手中的另一把尖刀——破軍陣,不再此列。論起步戰能力,破軍陣還是要比奔雷騎高出一籌的,隻是破軍陣身上的鎧甲太過厚重,手中的狼牙大棒又不便於攀登,在沒有換專用於攻堅的裝備之前,是不適合攀登作戰的,所以馬超才下令由奔雷騎下馬步戰,而沒有把破軍陣投入戰場。
一個時辰之後,鄴城的內城上下,血染大地。
駐守在城頭上的數萬袁軍,被奔雷騎和虎賁軍聯手擊敗,丟下密密麻麻的屍體,隻剩下少數人,逃下了城頭,不知去向。
城門開,馬超與曹操並駕齊驅,進入了內城。兩人部下的浴血將士,涇渭分明的各占一側,隨後進城。
在內城中,不是有小股袁軍,從各個角落跳出來,有的意欲刺殺馬超、曹操,有的意欲搶奪百姓的財物,還有的想要趁亂逃出鄴城……隻可惜,這些散兵遊勇,沒有人能達成願望,悉數義勇軍與曹軍斬殺,成為了棄屍街頭的一具冰冷骸骨。
馬超安然坐在馬背上,目不斜視的直線向前,踏著一路血腥,和曹操來到了袁紹的府邸門前。
沒有片刻的停頓,龍象寶馬一躍而上,越過袁紹府門前的台階,昂首向內橫衝直撞。
曹操緊隨其後,黑色的絕影亦步亦趨的跟在龍象的身邊。馬背上的曹操悄然發現,自己的絕影,雖然緊緊追著龍象,但卻從來不敢超越龍象的馬頭,以落後半個馬頭的距離,稍稍落後。
這一幕,令曹操心中暗暗驚奇。要知道,這匹絕影,可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寶馬,普通的戰馬看到絕影,無不匍匐臥地,鮮少能有與絕影抗衡的。可到了龍象的麵前,絕影這匹馬中王後,就像是見到了君王一般,絕不敢有半分的逾越。
當真是,人如龍,馬似虎啊!連馬超座下的戰馬,都是這等的傲氣凜然!
在曹操雜亂的思緒中,他已經跟隨馬超來到了袁紹府中的大堂前。
大堂的門,是開著的,門楣各處,血跡斑斑。在他們二人到來之前,兩人麾下的精銳,已經對這裏進行了一輪清繳,那些血跡,就是負隅頑抗的袁軍將士留下來的。
透過敞開的房門,向裏望去,袁紹披頭散發的坐在高堂之上,手中握著思召寶劍,以劍身杵地,支撐著自己暮氣沉沉的身體。
在袁紹的左手邊,三步開外之處,審配一身是血,擋在袁紹身前,以一己之力,對抗大堂外所有人投來的目光。
“審正南,袁紹眾叛親離,汝一人之力,又怎能護他周全?不若早降!”
曹操的聲音穿過空間,傳入了大堂之中。
他的這句話,讓袁紹渙散的眼神猛地收縮了起來,將目光移到了審配的身上。
審配,已經是最後一個留在他身邊的人了。其他的人,死的死,逃的逃,如樹倒猢猻散,令袁紹心中又氣又恨,現在,他不確定,審配是否會像其他人一樣,與自己劃清界限,轉投敵人的麾下。
“哈哈哈——”審配忽然大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響亮,似是聽到了世間最好笑的笑話一般。
“曹孟德,汝豈不聞,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主公大難臨頭,身為臣下,審配唯有一死而已!”
“哦?”曹操眼中帶著些許揶揄,對審配道:“未料到,汝竟是如此忠貞。但汝可知,是何人獻了南城門,引我軍進入城中?”
停頓了數個呼吸之後,不等審配開口,曹操便給出了答案:“獻城門之人,乃是汝之侄兒,審榮。”
審配聞言,怒不可遏,捶胸頓足罵道:“豎子!誤國誤君也!”
猛地轉身,審配流著淚,跪倒袁紹麵前,哭道:“臣下無能,致使主公遭此大難,此皆臣下之罪也!”言罷,審配猛地舉起佩劍,一劍,劃斷了自己的脖子,讓自己的一腔熱血,噴濺到了袁紹的腳邊。
看著審配緩緩倒下,袁紹的眼神,更加的渙散了。他知道,一切,都將結束了,包括他的生命。
“伯珪兄!”
大堂外,馬超忽的斷喝一聲。
公孫瓚雄壯的身軀,在馬超身後的一眾武將中,站了出來,向著馬超鄭重的躬身行禮,而後直起腰來,麵色不善的步入了大堂之中。
“是你……你果然還活著?”看到公孫瓚的身影,袁紹的眼神,終於聚光了一些,伸出一根手指,顫顫巍巍的指著步步逼近的公孫瓚。
公孫瓚一邊走,一邊抽出腰間的佩劍,目光卻落到了思召寶劍上:“袁紹,汝何德何能,也配使用思召?”
手起,劍落,公孫瓚在一陣血光中,重新將思召握於掌中。
袁紹則是倒在了血泊之中,至死,他的眼神中,還流露著對活著的向往,隻可惜,他再也無法向誰訴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