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閥贅婿

第四百四十一章 殺心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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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秋宮,飛香殿。

曹太後一陣陣頭疼,而下體的創口依然沒有愈合,不時流出膿水。突然覺得好冷,打了一個寒噤。

太後又發燒了,頭靠隱囊,側臥榻上,裹著厚厚的棉被。

榻邊有四個火盆,曹小寶還令宮女再添兩個。

連續做過幾次噩夢,太後不敢再回小室裏睡,便睡在空曠的大殿裏。在榻邊用屏風遮住,還掛了許多驅邪避鬼的道家符籙。

最近太後的煩心事多著呢,一想到軍隊掌握在別人手中,她就惴惴不安,煩悶掛相。

這時犁萬堂走了進來,太後微微睜開眼睛,曹小寶把宮女們轟了出去。

曹玉簪沉聲道:“刺殺一個趙挺,有那麽難嗎?”

犁萬堂道:“回太後,殺趙挺幾乎是不可能的。”

曹玉簪的眼神變得鋒利起來:“什麽叫不可能?”

“他身邊總有三百騎兵衛隊,而且自從被墨匪……”

“不要跟我說困難,如果不困難,我還要你幹什麽?你說殺趙挺難,還有殺李建成難嗎?那當初李世民是如何辦到的?冒頓鳴鏑弑父又是怎麽做到的?你就不能訓練一支這樣的軍隊嗎?”

犁萬堂跪倒:“太後,趙挺殺不得。現在張雲龍與趙挺是交替上朝,可見他二人已有串通。一個上朝,一個守在軍隊裏,其中一個出現狀況,另外一個就會……”

“夠了!”太後憤怒坐起:“犁萬堂!當初龍嘯天那般猖狂,單點你的名字挑釁,我是如何保護你的?我不但保護你的人,還保護你的名譽,不可為不周到吧?呂石與你是冤家對頭,我就派呂石去對付龍嘯天,結果呂石死在他的手裏。呂石有多大能耐你不是不知道。我讓他去,就是讓你看看清楚那龍嘯天有多厲害。我再派洪盾去找龍嘯天,連續折了多少高手才製服他?難道你看不出我的苦心?都說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如今我用你,怎的就這般難?”

犁萬堂磕頭道:“若臣死能換來趙挺一命,臣願意死十次、百次。可是太後,臣死沒用啊。刺殺趙挺極易引發嘩變。當初八關嘩變,有五大將鎮壓。若五大將嘩變,誰來鎮壓?”

曹玉簪幾乎是吼叫出聲:“叔叔的第二師,趙亞夫的金吾衛,都會保護我!”

“咚咚咚”突然報門鼓聲響起。

曹玉簪不再說話,有小太監跑了進來,跪道:“稟太後,太子太師曹聖請求覲見。”

“他怎麽來了?”曹玉簪微微蹙眉,突然扭頭瞪視:“好你個犁萬堂,還知道請救兵了?哼,不要以為叔叔來我就能饒你!”

曹聖覲見太後,告訴她一個秘密。

這時曹玉簪才終於想明白天賜帝的種種布置。原來,天賜帝從來就沒信任過自己。天賜帝寧願讓本家皇族奪位,也不會讓異姓獨攬大權。

太後突然放生大哭。

哭罷,冒了一身的汗,身上的燒倒是退了去,今晚她沒做噩夢。

——

景行坊,錦衣衛衙署。

金線走蟒的張密仰著頭走路,那股傲慢的氣勢把“不可一世”展現得淋漓盡致。

今日要不是有一位與他身份相當的人提前留話,他都懶得回到這裏。

張廠公叉腰站在門口,望見那位與他一樣穿超品官服的人,大老遠就笑了笑。

“勁鋒找我何事啊?”

“好久沒見到張兄,甚是想念。”

“唉!別說那些客套的,我還很忙。”

“敢問張兄,最近在忙些什麽?”

“殺趙挺!”

現在張密身邊都是一群非常有規矩的人,張密微微一斜眼,那些人就規規矩矩站在門口,就好像釘子一樣立刻釘住,沒一個人跟進來。

蘇禦皺眉:“我怎麽聽說太後現在不想殺趙挺了?”

張密冷哼一聲:“憑我對太後的了解,那隻是口頭上不想殺。”

蘇禦相信張密的判斷是正確的,而這個張密已經膨脹到了不需要太後下命令,他就要替太後除掉心患的地步。

毫無疑問,太後是喜歡張密的,非常非常喜歡。可她越是喜歡,就越擔心張密死掉。

“張兄,以前你幹什麽我都不過問的。但這次不行。”

“為何?”

“你的忠心太後早就體會到了,你的能耐太後心中也是一清二楚。現在你是太後的左膀,而沒有人是太後的右臂。太後不想失去你啊。”

“勁鋒這話從何說起?”

“還能從何說起?當然是太後親口與我說的。太後說,現在她隻有一臂,很擔心出事。”

“勁鋒這話……恐怕不大對吧?太後會當著你的麵這樣說?”

“太後說,我這個人越來越懶惰,我猜她這句話也有鞭策我的意思吧。”

“嗬嗬。”

總是很誠實,突然騙一次人才更具有欺騙性,而這次蘇禦得逞了。那些話太後從來沒跟蘇禦說過,可蘇禦認為太後是這樣想的,而張密也是這樣認為的。

張密自己也清楚刺殺趙挺很難,尤其是在安西郡王府被血洗之後。現在趙挺警惕性很高,除了上朝,基本就是回到軍隊。而他與張雲龍真的是交替上朝。大家都看得清楚,兩位輔政大臣有了默契。這樣一來,更能震懾太後不敢隨意動他們。張密有心殺趙挺,可他一直沒下定決心。既然此時得到太後明確授意,張密就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

屋裏沒人,蘇禦依然壓低聲音:“太後要想掌兵權,遲早要幹掉五大將。但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一定要慢慢來。五大將也是人,也有生老病死。他們的部隊也不是鐵板一塊。水滴石穿,遲早滲透進去。”

張密點點頭:“我看,太後的那番話就是在說你是她的右臂。隻是最近勁鋒確實是很少上班。我想不明白勁鋒為何如此?”

不能讓張密覺得自己是他的競爭對手,就好像兩個人在太後麵前爭寵似的,因此蘇禦道:

“張兄,我與你不一樣。我永遠也不會成為太後的右臂。你怎麽忘了我是門閥的人?我現在所作的一切,也不過是在為別人鋪路。等我都鋪好了,太後一準把我踢開。之前我離開京統,就是因為看到這個遠景,所以才離開嘛。可洪盾那個笨蛋不能接住這個盤子,弄得一團糟,連續引起三場嘩變,所有太後又想起我來了。哎,我現在也很難啊。那洪盾憑借老資格,在京統裏與我對著幹。還搶我功勞。與張兄在錦衣衛一手遮天相比,我太弱了。”

“洪盾?他算什麽東西!”一提到洪盾,張密的臉色突然難看起來,看來他與洪盾也不對付。

蘇禦饒有興致地看著他。

張密站起身,伸手指著北麵罵道:“那老不死的以為自己是誰!跟我說話竟還敢用命令的口氣。他嗎的。下次他要是再敢這樣跟我說話,我就給他兩個耳光!”

張密要抽洪盾耳光,這很顯然是不合適的。但蘇禦不會再多說什麽。如今張密正是得意時,勸他的話說多了,就討人嫌了。讓他膨脹去吧,憑借洪盾的實力,到時候還不知道他倆誰扇誰耳光。

蘇禦聽說過,四百來斤的大胖子洪盾會一手“掌中星”,據說那功法十分厲害。當初他也是通過選拔才進入後宮的。據說當年他力壓群雄,拔得頭籌。如今五十多歲的他,正是內力與體力俱佳的時候。像個大相撲似的。如果拚功力,張密不是他的對手。

要想治洪盾,反而是花聽風那種人更拿手。因為花聽風夠快。

蘇禦掏出一份名單來:“我要帶梅紅衫去辦點事。”

“什麽事?”張密毫不客氣拿起名單看了看,忽而一皺眉:“怎都是文官?”

“查稅。”

張密想了想,突然笑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應該讓紅杉活動活動了。否則太後又要在我身邊安排一個蕭寵。”

蘇禦笑了笑。

隨後蘇禦帶著京統衛隊和梅紅衫的白虎營到處走訪檢查。每到一處,都把稅官嚇得瑟瑟發抖。別說坊署和縣裏,就是京兆府見到京統和錦衣衛聯合行動,都嚇得滿腦門是汗。

玄甲大將軍張雲龍的“父親”,京兆府尹張乙壽親自出門迎接,與蘇禦談笑風生。而梅紅衫就帶著人到處查賬,把賬目翻了個底兒掉。梅紅衫本質上是個武人,她根本就不懂稅務。為了增加她的專業能力,蘇禦從戶部請來兩名抑鬱不得誌的中年幫辦。經過他們出手,查出一大堆問題來。

張乙壽屏退旁人,親手捧出一盒金元寶放在蘇禦麵前:“蘇大人,請笑納。”

“唉!張大人這是幹什麽呢?”蘇禦站起身,滿臉不痛快:“京兆府賬目整體看來是清晰的,是完整的。稍有紕漏,都是手下人欺瞞造成的。”

說罷,蘇禦揮袖走了。

張乙壽當天撤職三人,捉拿一人。夜間,讓乖巧家奴送三千萬到長安郡主府上,被唐靈兒毫不客氣地收下。

“靈兒,你怎麽又收錢?你這是在害我!”

“你敢吼我?”

“你別衝我瞪眼睛,總之我覺得你不對。”

“我不管。別人不敢收,是因為他們害怕被查。可我們是唐家!誰敢查我?”

軍閥家的財權人脾氣真是暴躁,想那唐寬在清化坊掌財權二十年,養成了那樣的脾氣。若唐靈兒也幹二十年,估計跟她四哥也會是一個德行。說到底,人的脾氣還是實力支撐的。

不過唐振那人倒是很少發脾氣…

“有好人不學,非學你四哥。總發脾氣,臉就長了。”

“我願意!”

“長成驢!”

“唉!蘇勁鋒你別跑!你給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