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閥贅婿

第五百一十六章 鱷魚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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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朋友需要幫助的時候,當然要去幫一把。比如朋友掉糞坑裏無法自拔,自己會以跑掉鞋的速度奔去,忍著惡臭,不惜腰脫也要把他拉上來。

可假如朋友的事不是很希望別人摻和,那幫忙就要適可而止。預感前麵有坑,就多次提醒他,與他擺明厲害。可他還是一意孤行,那就沒辦法了。除非是要命的事,否則真沒必要跟他撕破臉皮去掰扯。因為在他沒掉進去之前,你的話他不信。他總覺得自己能行,能跨越所有艱難險阻,對自己充滿信心。

結果他沒想到那個糞坑有二十米寬,身形矯捷的他沒能跳過去。一頭紮進去,隻剩下兩條腿在外麵蹬。

等他掉進去,還能不計前嫌去拉他一把,就算不失仁義了。

比如火雷的事讓張密很操心,可他不同意把這個任務交上去,那蘇禦也沒轍。如果蘇禦插手太深,帶著京統的人去幫忙,還會讓張密感到不安。因為那樣的話,功勞就要被蘇禦分去一半。再比如朋友家漂亮小媳婦的事,熱情太高,涉足太深,朋友也會不安。這兩件事是一個道理。他覺得你有可能覬覦他的好處。

瓜田李下,避嫌很重要,於是蘇禦走了。

中午時,蘇禦去到蘇家,在那裏混了口飯吃。

下午又跑去通濟坊商業街。

因為這裏有工地,所以一些小商販已經被吸引過來。各種叫賣聲不絕於耳,私搭亂建的簡易商鋪也出現了。很不幸的是,那些小商販過得並不安生。動不動就會有一群人衝過來。一旦躲避不及,鍋碗瓢盆就滿天飛。

那些人很凶,拿著棍棒,一陣叫罵。如果商販不主動拆除違建,那些人很樂意用棍棒幫他們砸碎。而那幫家夥的帶頭人當然是孔蛟他們哥四個。蘇禦培養的街容接貌管理員。

不得不承認,有些人具有“占便宜沒夠”的壞品質。如果不拿出些手段,那幫人就會得寸進尺。時間久了,他們甚至會覺得他的違建是合理合法的。他站在自己違建麵前,扯嗓子嚷嚷,還覺得自己很有理。

而這時棍棒是最直接有效的辦法。——如果所有人都是講道理的,世界上就沒有“老賴”這個詞。如果等著官府來幫忙解決這件事,那就等著吧。官老爺高興了才會來。可官老爺如何才能高興呢。

但蘇禦也說過,允許窮人過來做些小買賣。例如那些推著小車、扛著扁擔叫賣的人,有的人甚至還會帶上很小的孩子一邊照顧著。蘇禦說那幫人非常不容易,給他們留條活路。另外他們也搶不走幾個錢。但私搭亂建就過分了,而且很影響本街的高端品牌形象。

蘇禦順路買了三桶甜冰帶去孔雀樓,竹節桶,直徑也就巴掌寬。

這個夏天可真熱,孔婷隻穿了件薄如蟬翼的小衫在家,還不停扇著扇子。聽說義父來了,她丟下扇子就走,竟然忘了披一件外套。還是丫鬟提醒她,並給她找來一件走路都能飄起來的薄紗披肩。

大姑娘身材很好,又高又大,這裏的“大”指的不是體重,而是那種不適合描述的弧線形美感。

隻有富貴人家才能培養出如此漂亮而又有風度的姑娘來。不是說窮人家姑娘就不好,而是某些氣質是需要金錢的支撐和特俗家庭環境長期熏陶才會有。

孔婷是個大場麵姑娘,若是帶著她出入高檔宴會,一定十分耀眼。

“義父四天沒來了,食言了呐。”姑娘噘著嘴說。

“哦?是嗎?”蘇禦抱歉地笑了笑。

“說好的,兩三天來一次呢?”嘴上說著埋怨的話,姑娘卻把修長的手扶在了蘇禦的臂彎處,拉著蘇禦進屋。

“最近公務繁忙。”蘇禦剛一進屋就向右一拐,扯掉了姑娘的手,坐到席上。

“哦…”姑娘哦了一聲,也坐了下來。

或許是因為害羞,孔婷目光閃爍,抿了抿嘴唇。伸手扯了扯衣襟。不扯還好些,扯動之下褶皺沒了,反而更薄。蘇禦挪開視線,開始看賬本。順便把冰桶遞給她,她笑了笑,搖了搖頭。

蘇禦納悶:“為何不吃?”

“婷兒怕涼。”孔婷不經意間把手放在小腹上。

“哦…”蘇禦記住了這個日子在月初,最近幾天她不能吃涼。

蘇禦看了看賬目,不久後上官氏從外麵回來。

為了防止被曬黑,膚白貌美的二夫人給自己做了兩層防護。大大的帷帽罩住半個身子,連手套她都帶上了。一回到屋裏,她倒是很樂於把那桶甜冰吃掉,而婦人也毫不在意退掉外套,坐到蘇禦麵前。渾身冒著熱氣,好像剛經曆過汗蒸,紅撲撲的。

隨後聊了些生意上的事,上官晴兒說,有些樓還沒等建好,就已經有商家找上門來。真是五花八門什麽行業都有。

蘇禦決定,每個行業最多吸納三家,多了不要。否則就會被人打上特定的標簽兒,進而影響綜合型商業街的招牌。那樣會限製客流量,而且當那個行業落寞的時候,這條街的人氣也就沒了。

隨後又聊起孔吉,蘇禦說孩子在郡主府過得很好。上官氏說了些感謝的話,就下樓去了。也不知她去忙些什麽,總之是把三樓空了出來,隻剩下孔婷和蘇禦,還有侍立一旁的胖丫鬟。

孔婷對丫鬟一向寬厚,看這丫鬟的體型就知道平時吃得一定很足,而且不累。

“義父的冰沒了,娟兒,你再下去買幾桶來。”

“冰吃多了會傷脾胃的,小姐。”

“讓你去你就去。”

“哦。”

丫鬟也是好心,可孔婷不領情。

孔家的丫鬟身上規矩沒有郡主府大。若是唐靈兒的命令,除了王珣和林婉,別的丫鬟都是立刻執行,不敢多嘴,連用詞也不一樣。

“不用了。”蘇禦擺了擺手:“我馬上就要走。”

“義父才剛來嘛。”姑娘不情願地道。

“見太後,不敢耽擱的。”蘇禦站起身說。

“哦…”姑娘乖巧地哦了一聲。

……

酉時,又要去見太後。蘇禦無精打采地來到後殿,坐在門口等著太後娘娘宣召。

還是老樣子,一般快到酉時太後就不見人了。若有急事,她就先把急事辦完,最後一個召見蘇禦。再然後蘇禦就要麵臨太後絮絮叨叨的一堆話。有用的,沒用的,她都說。從國家大事,到她腳疼這樣的小事都要說一遍。聽得蘇禦腦仁疼。

更可怕的是,見麵的時間越來越長。最長的一次竟然有半個時辰。而她卻沒說出什麽要緊的事來。有的時候感覺空氣都凝固了,她還不讓蘇禦走。尷尬得讓蘇禦抬不起頭來,而小寡婦就躲在簾幕後麵,吃她的無核櫻桃。

今天蘇禦預感到情況更不妙,小寡婦費盡心機絞盡腦汁設下一個“妙計”,然而安國公根本就沒搭理她。這算不算是給了太後一記響亮的耳光呢。

她送“人情”沒送出去,肚子裏一股邪火沒處發泄,而蘇禦的到來,就成了她的出氣筒。

“宣,京統指揮使蘇禦覲見。”

太監的高調門響起,蘇禦走進後殿,抖去袖塵,深施一禮:“臣,拜見太後娘娘。太後娘娘萬壽金安。”

水晶風鈴簾幕後傳來曹玉簪深沉的聲音:“蘇勁鋒,你是不是不想來見本宮?”

“豈敢。”

“如果是真的不願意,你可別客氣。”太後這句話帶著雞屎味。

“臣每每見到太後,都如沐春風,春風化雨,發蒙啟滯。臣心中萬分感激,萬分榮幸,萬分……”

“你夠了,坐下吧。”

女人就是這樣,隻要不是要緊事,哪怕明知道是騙她,她也感到高興。因為她感覺到權力給她帶來的好處。

曹玉簪懶懶問道:“你回家之後,是怎跟唐靈兒說的?她又是怎跟唐振說的?為何唐振沒有反應?”

蘇禦道:“當長安郡主聽說時,誠惶誠恐,對太後十分感激。立刻修書一封,快馬加鞭送去長安。這件事也得到了安國公的高度重視。”

“你少跟我扯沒用的。什麽高度重視,反應在哪呢?”

蘇禦不吭聲了。心中暗罵:自己挨了耳光,還要重溫一下挨打的感覺。這就是在找茬。

然後蘇禦又聽到來自曹玉簪的長篇大論,說她如何如何辛苦,如何如何為國事操勞而不被理解,河西四郡一日不回歸大梁版圖,她就多麽的痛心。然而她說了半天,也沒提安西大將閔悅的事。

小寡婦現在做夢都想把舅舅和他的兩萬兵弄回來,她想兵權已經有些入魔了。

說著說著,小寡婦竟然哭了起來,把她委屈得不行。又說三位老親王如何欺負她,五大將如何敷衍她,兩位輔政大臣如何拖她後退,雲雲。

最後話鋒一轉,又說蘇禦沒把京統當成首要事業。整日東跑西顛的,根本就沒放在心上。半年過去了,才給她找了兩個特務。這樣下去,猴年馬月才能讓她控製八關呢?

蘇禦說,下個月給她找十個。

這時她又擔心起來,問:速度太快,會不會暴露?萬一被三位親王知道,我就徹底沒好日子過了。

“請太後娘娘放心,臣辦事是有計劃的,這不是在太後催促之下才完成的。”

“嗯。你這人辦事就是蠻有長勁兒的。我倒是喜歡。”曹玉簪假模假樣地抹了抹眼淚,又招了招手道:“你過來,讓我看看你的衣領破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