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閥贅婿

第七百七十章 一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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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馬離開燕州,朱雀心中沒有去向,便閑雲野鶴般走走停停。

路過滄州,去成衣鋪逛逛,換一身青素勁裝,腰間紮緊絲絛更顯出心口怒放的傲人身材。

雖遮住童顏麵龐,但帽帷後若隱若現的瓜子臉輪廓,讓人浮想聯翩。

不日離開滄州,順路向南,不知下一站是哪裏,或者說走到哪裏都是下一站。

馬兒慢行,一個人形單影隻,看似孤獨,可她心中並不寂寞。今生最大的遺憾是沒能嫁給安西王陳牧,可當青春殆盡時,把身子交給秦王,並沒感到後悔,甚至還能因某些回憶幸然一笑。

遊**江湖,本不想高調示人,可秦王送的這匹馬實在太惹眼了些。有心將馬賣掉,又有些舍不得,畢竟這是秦王送的。送馬時他還說“送給心愛的人”。男人的嘴能信幾分?可女人就是愛聽這樣的話兒。

兩年多時間,蘇禦幾乎每月都去大總鴇那裏坐坐,也會帶些小禮物,可朱雀都不是特別喜歡。唯一喜歡那隻玉兔,還被蘇禦要了回去。

雖然事實上是“換”,用玉枕般的大兔換走那單手把玩的小兔,可這對女人來說,就是“要”回去了。

信馬遊走,下午來到南皮城,這也算是一座曆史悠久的古名城。可不知何時這片區域的重心轉移到滄州城,而這南皮城年久失修,看起來更像是廢墟古跡。斑駁牆皮,石縫中長著野草。

一輛黑篷馬車從身邊路過,車窗簾似乎動了一下,仿佛是有什麽人透過縫隙窺覷美女,朱雀已習慣,並不是很在意。

肚子餓了,想隨便找個客棧住下。說來也巧,剛過城門就見到一家江湖酒館,作為一名江湖人,難免喜歡在這裏坐坐。一碗米飯,兩碟小菜,聽些江湖事。

把馬交給店小二,躲開掌櫃視線給小二丟些賞錢,小二樂顛顛收了錢,說給馬喂好料,飲足水。

朱雀正了正帽簷,提劍向大廳走去。站在門口便聽到喧嘩之聲,人聲鼎沸,好似氣浪湧出,鬧得人心發慌。原來屋裏正有相撲比賽,兩名肥碩大漢,腰纏細帶,袒胸露胯,爭鬥激烈。

酒館裏有盤口,真金白銀堆積一處,記賬先生著實忙碌。

朱雀走過去看了看,兩個相撲實力相當,肉眼難分伯仲。掏出一枚金幣,丟入盤中。記賬先生抬頭看了一眼,女子不報名,他就根據女子衣著打扮體貌特征記下一筆:素勁大膛女。

女劍客走進來,因身形美妙,吸引許多目光,可是屋裏卻沒人過來撩閑。道兒上有言:僧、道、單行女,這三樣最是不能惹。但這隻是對於懂規矩的人來說。一些新來乍到的小混混,偏偏愛欺負這三種人。大體是好欺負的,可突然冒出來一個厲害的,就是骨斷筋折,甚索人命。

比賽結束,輸了……

盤子裏的錢被一個矮胖中年收去大半。油膩膩的一個男人,留著兩撇小胡,看他那嬉皮笑臉小人得誌的樣子就令人生厭,甚至作嘔。想一想自己的男人比他強百倍,莫名心情好了許多。

至於那一塊金幣,朱雀隻是抿了抿嘴唇。

點兩個小菜,找角落位置背對眾人坐下,摘下帷帽,悶頭吃飯。

一群漢子聚在一起聊起江湖事。

那贏了錢的矮胖男子說:“近些時江湖上最多被提起的,就是洛陽城裏萬花樓大總鴇。我曾去過萬花樓,還曾見過那朱雀。說來那大鴇子長得俊俏,萬人迷的模樣,隻是……”

眾人圍攏過來,細聽詳情,掌櫃的手裏拎著茶壺道:“隻是什麽?休要賣關子。”

矮胖男子呲牙笑道:“隻是生活不檢點,每日沒有三五個男人伺候著,睡不著覺的……”

“真的嗎?都不背人的?”人群中有人問。

掌櫃的歎了口氣:“我想是真的,如今洛陽城裏好多男寵,你說都被哪些娘們給養了?那朱雀有錢,八成要養幾個的。”

這幫人一定想不到朱雀就在屋裏。而那個帶頭說話的矮胖男子,高聲喧嘩,言之鑿鑿,朱雀側頭瞥他一眼。

朱雀摘下帷帽,不願意被人看到臉,省得引來麻煩。大總鴇好像春麗,健美身材卻有一張童顏,精致得好似名匠打磨的玉石,一字眉,杏仁眼,鼻尖微微上翹。

剛才側臉被幾人見到,立刻就心尖兒一顫,可惜朱雀隻是微一側頭,便把頭扭了回去,那些男人不自覺的歪了一下身子。

那矮胖中年說完朱雀,又說“秦王嫖娼遇刺”的事,儼然把朱雀說成在秦王麵前賣身的伎人,又把秦王的人格拉低幾分。朱雀吃不下了,提劍來到那男人麵前,抬手一巴掌,把那矮胖中年打得一個趔趄。

那人惱火站起瞪視,剛要說話。劍鞘砸來,正中鼻梁,隻聽“哢”一聲脆響,估計這人鼻子是保不住了,不腫十天半月,好不過來。

矮胖男子挨打,叫囂:有種你別走!我去叫人!

可胖子走了半天,一個人也沒叫來,而朱雀也沒故意等他,付了賬就騎馬離開。

剛出城門口,一支冷箭射來。

這支箭從背後的一輛黑篷車裏射出,正中朱雀後心,身子一挺,滾落下馬。

那車沒立刻逃走,而是駛到朱雀身邊停下,一隻戴黑蓮花戒指的手掀開門簾,向車下看了看。

朱雀還沒斷氣,扭頭去看車上那人,看清那張臉,童顏女子的眼睛突然瞪圓:“你……你沒死?!”

“嗬。”車簾後半遮半掩一個怪裏怪氣的人,看不出是男是女,滿臉褶子還扭捏作態,手掐蘭花指:“他們還沒死,我憑什麽死?”

以為朱雀重傷,趴在地上奄奄一息,卻不曾想她猛地躍起,拔下背後箭甩向車裏怪人。

秦王不隻送朱雀一匹馬,還將那套貼身穿的金絲軟甲送給朱雀。可金絲甲並沒有完全防住這一箭,隻是沒讓那箭射得太深罷了。箭頭尖銳,力道沉重,朱雀隻感覺後背肋骨定是斷了。

斷了骨頭,疼得咬碎牙也要跑,總之能落到這人手裏。

箭甩飛出去,跳上汗血寶馬,狂奔而走。這次她趴在馬背上,再有箭射來,也未能傷到她。而且她爆發內力,身上泛起弧光,有箭射來也會力道銳減。隻是可憐寶馬,中了幾箭。

那馬受疼,越跑越快,不久就把那車甩下很遠。

其實車裏有兩個人,這怪人兩根手指掐著那支箭,冷眼瞅向身旁抱著折疊輕弩的女子:“你為何會射偏?難道你也背叛我嗎?”

他突然伸手掐住女子的脖子,惡狠狠低吼道:“說!為何如此!”

被掐住脖子的綠衣女子被動地仰著頭,一雙晶瑩剔透的大眼睛裏,同時表現出幾種情緒,疑惑、乞憐、悲哀、痛心……

值得一提的是,綠衣女子射第一箭時,不知騎馬的是朱雀。朱雀路過黑篷車時,頭上戴著帷帽,也沒穿她平時最愛的大紅裙子。她的紅裙很有特點,上身緊繃,裙擺卻很鬆很長,好像雀尾,還走著金線。

……

秦王嫖娼的消息終於還是傳到郡主耳朵裏,而且是多個版本,不過每個版本都離不開刺客朱雀。

“天殺的!竟嫖到刺客身上,還被砍得一腦袋血,你可真是色字頭上一把刀!”

記得蘇禦曾就此事給郡主寫過信,但蘇禦擔心信箋泄露,萬一被人知道朱雀沒死,那喜鵲就很難被放出來。所以信中所言諸多隱晦,隻說自己是被冤枉的。而這樣沒有內容的解釋,就顯得很蒼白。

騙到小姑奶**上,容得了你!寫信罵他!

長安郡主奮筆疾書,可寫著寫著卻痛哭起來,把剛寫一半的信撕得粉碎,丟入紙簍。

見郡主哭泣,王珣也陪著哭,後來她把紙簍裏的碎紙片整理一番,打包郵寄。郡主並不知此事,完全是王珣自作主張。

信箋郵到秦王公館,蘇禦拎起信封就覺得怪怪的,拆開信封一看,竟是一堆揉爛了的碎紙屑。看字跡是郡主親筆,為了把這些紙屑拚接起來,相當於玩了一次拚圖遊戲。

見信一驚。

郡主信中說,自己上吊死了,秦王速回洛陽發喪。

蘇禦凝眉想了想,又看了看信封,是普通軍驛,而不是加急文書。

估摸著不是真事,可還是心中忐忑。

先給家裏寫封信,隨後喚公孫雄麵談,得知戰後重建工作按部就班,隻是缺錢而已。

秦王歎了口氣,說自己打算離開,公孫雄立下軍令狀:隻要錢到位,榆關和北古口一定建到四丈高。

閑言少敘,五月中旬部隊開拔。

支援燕雲時,急匆匆趕路,可往回走時輕鬆不少。

將士們去時心情沉重,回時心情舒爽。

可此時秦王卻高興不起來,兩位側妃怎哄也哄不開心,一路情緒低落,仿佛是病了。

顛簸二十多天才回到家,不敢聲張,躡手躡腳來到郡主臥室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