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閥贅婿

第八百四十八章 相見恨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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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小西院裏很安靜,究其原因,是老黃有些消沉。

不罵人,不唱歌,不去寡婦街惹事,安靜得像個雕像。

或許是因為衝擊十二境失敗,又或許他預感到什麽。

看著老黃孤單的身影,落寞的神情,蘇禦心裏不是滋味,決定給老黃找了伴兒。可老黃卻說什麽也不同意,逼急了他就在地上打滾,滾得劈裏啪啦,好像一隻被蛇咬了尾巴的貓。

真是拿他沒轍,新買不到十天的錦衣又被他滾破了,蘇禦額頭落下黑線。

錦衣可不便宜,一件衣服一萬多,可是穿在他身上,都不如丫鬟穿麻衫珍惜。看唐翡唐翠小嬛,穿上錦衣如獲至寶,每日打理得幹幹淨淨,看著就那麽入眼。再看老黃,真是白瞎了衣衫。

“好啦,好啦,我不逼你了還不行?”蘇禦笑問道:“那你何時能打動韓小娟啊?”

“與她沒關係。”老黃不滾了,盤腿坐在地上。

蘇禦問:“那你最近為什麽不高興?”

“不把《降龍掌》改成少爺能練的功夫,老奴就不能娶媳婦。”老黃目光躲閃,答非所問。

蘇禦一皺眉。

其實蘇禦對武學的追求並不很高,或者說,蘇禦這人從來不強求什麽。蘇禦更喜歡順其自然的發展,應天時,采地利,隨人勢。

看著老黃慪氣而認真的樣子,蘇禦無奈地搖了搖頭。

強扭的瓜不甜,蘇禦也就不堅持,隻是對老黃說:你對我很重要,以後你要老老實實待在家裏保護孩子。現在,你唯一使命就是保護孩子,外麵的事不需要你管。你要是非要去管,就算你失職,我很不滿意。

老黃滿口答應著,看起來很聽話。

蘇禦是擔心老黃一旦知道老呂的事,就會一個人跑出去給老呂報仇。

那個程坤實在是太厲害,蘇禦擔心老黃也折在他手裏。

據張密說,昨天錦衣衛的人可能發現程坤,可還沒等兄弟們把消息傳出來,就被程坤一爪一個幹掉。其他弟兄衝過去時,隻見到屍體。之所以能認定下手的人是程坤,還是因為程坤的鷹爪功。他五根手指插入人的頭骨,留下五道輪廓清晰的窟窿,比普通人戳紙還要容易。

也就是說,現在程坤還在城裏。

好大的膽子。

這時蘇禦有些納悶,馮太妃已經口歪眼斜,不能言語,算是個半死的人了,程坤他們為什麽還不離開呢?

……

大興二年,十月初八。

夜裏,雷雨交加,冬雨冰寒刺骨。

福善坊,天龍寺,大雄寶殿裏出現四個人,一名白發蒼蒼的老者,緩緩摘下麵罩,竟是被趙準轟出門去的幕僚湯胥。而他身後三個人,分別是程坤、儒尚農、張重陽。

張重陽就是那份名單上的第三十一人,他才是張氏八壯的頭人,張之悌的親侄。

此時殿外還有一群人,是張重陽帶來的。他們凶神惡煞,每個人手裏都掐著一名和尚。那些和尚早已斷了氣。

雷光中,枯木和尚看著麵前四人,緩緩站起,盯著湯胥。

他們認識,老早就認識。而袁昆來天龍寺出家,法號枯木,這些事湯胥都知道。但湯胥那時候沒來找袁昆的麻煩。今時今日,終於可以派上用場。

鳩占鵲巢,借殼生蛋,以後天龍寺就是湯胥的,或者說慈悲大法師的。而這裏原來的和尚全部用河東張氏家族的人代替。

湯胥背著手,仰著頭:“識時務者為俊傑,你主動寫下轉讓書,我可以饒你一命,還可以給你點補償。”

“你能給我補償?”袁昆苦笑一聲,將一顆蠟丸放入口中:“都是一個穴裏長大的老狗,你還跟我裝什麽君子?”

湯胥消瘦的老臉泛起狠辣之色,一擺手,程坤突然殺出,抓碎袁昆的腦殼。

袁昆竟然完全沒有反抗,從他吞入藥丸的那一刻開始,他隻求死個痛快。

程坤抖了抖手,回頭看向湯胥。

湯胥冷笑一聲,從袖子裏拽出一封轉讓書,抓起袁昆的手在他的腦袋上沾了點*,在文書上壓下手印。

湯胥坐到大佛前的蒲團上,解開頭發:“處理掉這些屍體,讓我們集體剃度。老夫的化妝術,可以派上用場了。”

說話間湯胥從袖子裏拽出一張人臉貼在自己臉上,仿佛瞬間變了一個人。其實這種簡陋的化妝術根本騙不到人。可袁昆出家以來,深居簡出,幾乎沒什麽人見過枯木和尚。

湯胥換了張臉,遠距離看他,倒是看不出破綻。

屍體處理完,一群人在大殿裏剃頭發。還沒等戒疤燙好,突然聽到門口有叫門聲。

湯胥給儒尚農使了個眼色,剃光頭發的儒尚農跑到門口看了看,是一名身穿異族服飾的高大老者,帶著四名喇嘛要來天龍寺掛單。高大而氣度不凡的老者報名歐陽錕,還說自己是枯木大師的朋友。

一聽到歐陽錕的名字,儒尚農心裏一驚。

十一境的高手。

早先儒尚農就想找這位高人,卻錯過他在北市擺擂台的機會,隨後歐陽錕就不知道去哪了,沒想到今時今日竟然主動送上門來。

“歐陽先生真的是枯木法師的朋友嗎?”

“哦?”歐陽錕一皺眉,盯著儒尚農看了看:“這位僧友的話,老夫聽不大明白了。”

……

有的人見麵便是仇,一個眼神不對,就能打起來;

而有的人剛一見麵幾番交流,感覺誌同道合,相見恨晚。

很顯然歐陽錕與湯胥見麵屬於後一種情況。

都說交淺不言深,可當他們逐漸試探,越發覺得對方與自己契合時,這幫膽大包天的人很快就坦誠相見。值得一提的是,二人雖從未謀麵,可最近二人在洛陽城裏都比較出名。有些事情就擺在那裏,更容易讓他們建立互信。

二人的偶遇,感歎天作之合。

“沒想到閣下與康王竟有這樣的關係,那湯先生以為,如何幫老朽呢?”歐陽錕態度誠懇地說。

湯胥幹癟的喉嚨裏發出笑聲:“歐陽先生來大梁有些時候了,應該知道,曹玉簪其實根本沒有兵權。先生要想完成大計,還是要靠康王助力才行。否則曹玉簪一個兵也派不出去。”

“是啊,老朽正為此事發愁。”歐陽錕點點頭,凝眉道:“可老朽聽說,賢王不出兵,康王就不會出兵。湯先生有何妙計,能讓二王同時出兵?”

湯胥幹笑兩聲:“歐陽先生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其實賢王也不願意閔悅回來。”

歐陽錕會意地笑了笑:“我明白先生的意思了,先生是說,隻要幫著他們攔住閔悅,他們就可能幫五王子登上王位。”

見歐陽錕頭腦清楚,思維敏捷,湯胥滿意點頭:“隻要曹玉簪能拿出足夠多的錢,唐振就一定會去打。就算康王賢王想攔都攔不住。因為河西走廊商道,對唐家太重要。這十幾年的封鎖,讓唐家負債累累。”

歐陽錕認同地點點頭。

湯胥突然靠近,眯著眼道:“現在康王賢王比你還愁。一旦唐振打通河西走廊,閔悅回朝,曹玉簪可就有兵權了。這可不是二王希望看到的。

……此時歐陽先生的到來,對二王來說是一次機會。

……既然攔不住唐振,那二王倒是願意退而求其次,扶持高足成為桑臘王。隻要你們能答應攔住閔悅。

……至於河西走廊,桑臘一半,梁朝一半,隻要桑臘保證唐家通商安全,唐家就會同意罷兵。二王撤兵,唐振不再繼續打。五王子的王位就穩了。”

“妙!”歐陽錕略顯激動:“湯先生這番話,聽得老夫熱血沸騰。那麽下一步,我繼續等曹太後的消息,假裝與她合作。而康王這邊,就全屏湯先生幫忙了。”

湯胥笑道:“互相幫忙。”

要緊事談完,歐陽錕掃了一眼大殿,一笑道:“湯先生如此大動作,不怕官府查下來嗎?現在秦王查得很嚴。老夫眼拙,也能看出湯先生易容。天龍寺香客不絕,這裏的和尚突然全換掉,這恐怕瞞不過去吧?”

湯胥苦笑一聲:“正打算對天龍寺翻新,就可以謝絕香客。”

湯胥有所隱瞞。天龍寺之所以被湯胥看重,是因為他知道這裏有暗道。關鍵時刻可以通過暗道進入排水道,離開福善坊。其實袁昆也知道,隻是湯胥下手太快,袁昆已回不到方丈屋裏了。不知袁昆死前,是否後悔來大殿佛前虔誠禱告。

歐陽錕擺了擺手:“依我看沒那個必要,我與枯木合作過一次,在大相國寺舉辦比武大會。如今我再來這裏比武,沒人會覺得不妥,到時你們就可以安心留在後院,豈不妙哉?”

湯胥大笑幾聲:“妙,確實是妙。”

二人皆大歡喜,歐陽錕對二弟子叱羅刹道:“明日去錦衣衛報備,多帶些銀子過去,同時要說明,我們這次是首先征求錦衣衛意見,然後才會去京兆府和鴻臚寺辦手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