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大忽悠

第一百零三章 恩師太偉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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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陣大笑過後,又是一陣唏噓。

“筆下見心胸!可惜徐兄如此大才,卻懷才不遇啊!”歸有光為之浩歎!

他這一聲歎息,不但是為了徐文長,同樣也是為了他自己!

他與徐文長兩個,簡直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同病相憐。

徐文長大手一揮,豪邁笑道:“其實話也不是這麽說!”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道:“本來我也是賢弟一般想,可是最近,我的想法變了很多!人生在世,縱然科場失意,卻還有千條路走,萬條路行,可不管走哪一條路,都是遍布荊棘,須得誠信敬意,踏踏實實,謀定而後動!回想起來,之前的歲月,我實在是疏狂太過了!”

“哎,難得徐兄豁達!隻是你我既讀聖賢之書,自幼立聖賢之,要救濟斯民,隻靠筆底明珠,又有何用?”歸有光歎了口氣。

他與徐文長兩個自從拜在包大農的門下,實在是大開眼界,而且他二人本來就是陽明心學的信徒,以狂生自許,可便是陽明心學,講究的也是經世致用!

若無功名在身,狂也不過是狂妄罷了!

每一個讀書人的心裏,都有一個經天緯地,救世濟民的偉大理想!

隻可惜,在理想無法實現的時候,要麽退而為道,清靜無為,要麽進而為狂,放浪形骸!

其實都是一般無二的無奈之舉。

徐文長和歸有光又何嚐不是不是如此!

如果有機會,誰不想出將入相,光宗耀祖,上不愧朝廷黎民,下不負平生所學!

“哎!”徐文長給歸有光說中心事,一時也自覺灰心,將筆隨手扔到一旁。

“老徐,公子爺吩咐你的畫畫完了沒有?”房門打開,牛五走了進來。

“好了,請你轉交恩師,請他指點!”對於自己這位暫時的恩師,徐文長還是很尊重的。

“好嘞!”牛五隨手將徐文長畫的十張畫卷成一團,從又從懷裏掏出根草繩來係了。

他的心裏卻是憤憤不平。

不就是幾張破畫嗎?上麵大大小小左一團右一團的十幾個墨點子,為啥自家公子爺就這麽喜歡?每天自己一把徐文長的畫手拿過去,公子爺便派人拿到字畫店去裝裱,據說裝裱一張畫就要一兩銀子?

我看畫的也不咋樣嗎?那葡萄明明是紫的,葡萄葉子是綠的,可是徐文長這廝偏偏都是用墨,黑漆漆的一團,哪裏好看了?便是好看,寒不能衣,饑不能食,又有什麽鳥用!

為了幾張破畫,卻要將這兩個書呆子當菩薩一般好酒好肉地供起來?

“對了!”牛五氣哼哼地道:“公子爺說了,你倆在府中日子也很久了,隻怕你二人呆的膩了,今天給你兩個放假,想出去玩便去!”說完將那十張畫往腋下一夾,轉頭去了。

“放假!”

徐文長和歸有光兩個麵麵相覷!

是啊,有一兩個多月沒出門了,上次出門還是兩人逾牆而走,然後又乖乖地跳了回來,他二人都是自由慣了的人,除了早年苦讀詩書之外,哪有一兩個月被關在家裏不出門的!

可是外麵的世界很危險啊!

上次兩個人剛剛跳出院牆,便得知了揭帖大罵李春芳的事情。

那李春芳乃是官居一品的大佬,若是二人出去漏了行藏,落到李春芳手裏,隻怕再也狂不起來了。

可是外麵的花花世界實在是太誘人了,兩個人有時想外麵的世界,便貼在牆根,聽外麵叫買的叫賣的,時時刻刻,外麵小攤上傳來的誘人肉香酒氣,叫人直吞口水。

“要麽我們出去一趟?”徐文長咽了口口水。

“你看,會不會是恩師試探你我?”歸有光左右看看,低聲道。

“不會吧!”徐文長也有些心虛,自己這位恩師,實在當得上喜怒無常四個字,可是若是不去,萬一恩師又發火了呢?

“其實外麵也沒什麽!”徐文長笑道:“你我二人隻要遮住了頭麵,又有誰能認識你我!”

“文長兄主意高妙啊!”

兩個人戰戰兢兢來到前堂,卻見恩師包大農正對著一大堆書運氣。

兩人偷眼看過去,隻見都是些八股應試的冊集,兩人對視一眼,均覺自己這位恩師實在是不按常理出牌。看樣子,難道自己這位恩師也想去科場試一試?

自己這位恩師的水準,兩人都是心中有數,隻不過不敢多嘴。

包大農卻是廢話不多說,扔出兩錠大銀來,麵帶嫌棄地揮揮手。

徐文長和歸有光二人不敢多話,接了銀子,跪謝恩師,退出大堂來。

出門前,兩人各尋了一件舊衣,裹在頭上,相互一看,都嚇了一跳,隻覺便是自己親媽來也認不出來,這才放心出門。

兩人一到大街之上,人人側目,不過好在京師本是魚龍混雜之地,三條腿的蛤蟆沒有,兩條腿的各色人等何時少了?因此大家雖覺得稀奇,倒也無人多事。

兩人被關了一兩個月,這一番出門,真有再世為人之感,隻覺這街麵上一切看起來都是如此親切可愛。兩人繞了一圈,找了一家酒館,開了一個雅座,待酒菜上齊,將小二趕了出去,這才閉鎖門窗,解開舊衣,大吃特吃起來。

這一番吃得盡興,直到紅日西墜,兩人才想起回去。

依舊舊衣裹頭出門,兩人你攙我扶,踉踉蹌蹌朝著包家走去,路過一個街口,卻見牆上貼著告示,周圍人等七嘴八舌議論紛紛。

徐文長與歸有光兩個靠了過去,不看則可,一看之下,驚得半天嘴也合不上。

原來那牆上貼著的,正是李春芳給徐文長的回信。

那文章洋洋灑灑,引經據典,意思倒是很明白,隻說李春芳一番苦心,卻不被徐文長所明了,如今街麵上出現揭帖,文意粗陋,想必是別有用心之人從中挑撥,因此李春芳不得已寫了這封信以明心誌。

“徐兄!”

歸有光愣了半晌,喃喃說道。

“真的沒事了!”徐文長揉了揉眼睛,簡直不敢相信。

李春芳可是當朝一品的大員!

為了自己這麽一個落魄書生,居然情深意切寫了這麽大一篇文字來,雖然言語之中也有開脫之意,但更主要的意思卻是要解釋他的所作所為,擺明了要與徐文長和解。

“我明白了!”徐文長隻覺全身熱血噴張!

這裏麵的事情再明白沒有了!

這都是恩師啊!

不自覺之間,徐文長隻覺自己的眼角濕潤了!

他伸手去擦,渾沒留意頭上舊衣已然散開了。

“你們看,這人像不像是那徐文長!”人群之中有人發出驚呼。

之前李春芳已然是畫影圖形,懸賞通告要找二人,京師之中也不知道多少人要憋著發這筆洋財。

“沒錯沒錯,就是他!”

“徐兄快走!”還是歸有光機靈,一把扯了徐文長,兩人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