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賒刀人
鐵三錘舔了舔嘴唇！不是他貪財，而是鐵家目前，實在是太需要錢了！
“公子有什麽吩咐，盡管說！”鐵三錘毫不猶豫道。
包大農看了一眼鐵三錘懷裏沉睡的蘭兒，笑道：“你我之事不急，你先回家料理好你的兒子，再將蘭兒托給鄰居照管，我這裏也要寫幾張字據！”
…………
一個時辰之後！
北京城最繁華的大柵欄街口，擺出了一個地攤，攤子上明晃晃擺著一百把錚明瓦亮的菜刀，旁邊蹲了個老者，頭戴鬥笠，將帽簷壓得低低的！
正是鐵三錘！
祖訓啊！家風啊！
鐵三錘的心理滿是悔恨！
今天這事怎麽看怎麽像不法的勾當，可是到底不法在哪，鐵三錘也說不出來。
包大農剛才說的話，字字句句都在鐵三錘的心裏，可是鐵三錘覺得，這買賣決不能這樣幹！
如果這樣也能賺錢，自己這幾十年的刀就賣到狗肚子裏去了！
“老頭，你這刀，多少錢一把？”大多人來來回回，都沒看到這陰影裏的老頭。
可是這老頭的刀著實好！
“我這刀，三百個銅錢一把！”鐵三錘平素裏說話像打雷，而如今說話像蚊子！
“啥啥啥？多少錢？”問價的啞口失笑道：“這麽一把破菜刀要三百錢一把？我看你是想錢想瘋了吧！”
“什麽菜刀哦，居然要三百個錢一把？老子二十文錢一把還不是照樣切肉切菜！”
“就是哦，這菜刀怕不是是金的吧？”
人們聽說這菜刀居然要三百文錢一把，紛紛聚了過來，要瞧個熱鬧！
嘻嘻嘻！
遠處街角，包大農發出一陣猥瑣的得意笑聲，看來國人愛看熱鬧的習慣真是千年未變啊！
人群之中，鐵三錘被擠兌的不敢抬頭，隻低著頭道：“我這刀，不賣，隻賒！每人隻限一把！”
“我去，有這好事？”圍觀的人們議論紛紛，確是不敢相信。
這做買賣的，都是講究現錢交易，銀貨兩訖，便是極熟悉的主顧，若非買家提出，何曾見過賣家主動提出可以賒賬的？
再說，便是那賒賬的，也都是坐商，似這等走街串巷賣菜刀的小販，居然同意賒賬賣刀，簡直是聞所未聞啊！
“既是賒賬，不知道你啥時候來要賬呢？”人群中有人喊道。
“這個嘛！”鐵三錘還是不敢抬頭，似他這等老實巴交的手藝人，這輩子就沒做過這等不靠譜的買賣，沒奈何，隻好按著包大農教的言語道：“諸位隻要留下貴府的地址，待得城南喝神水治能治大粗脖病的時候，我自然上門來討！”
“城南喝神仙水治能治大粗脖病？那是啥意思？”人群中有人刨根問底！
“沒聽說啊！”
“不知道啊！”
“我光知道城南，也知道有人得大粗脖子病，可是從來沒聽說城南有什麽神水，更不知道，這大脖子病靠喝水就能治好啊！”
所有人都在猜這句話的意思，但是沒一個人能猜的出來！
鐵三錘卻是按照包大農所說，任憑旁人如何問，硬是一聲不吭！
“嘻嘻，你是說，等城南喝神仙水治能治大粗脖病的時候，你便來收賬是不是？”人群中一人走了出來，嘴裏叼了一根草棍，笑嘻嘻地問道。
旁邊的都認得此人乃是本地的一個地痞無賴，名喚張三，最愛坑蒙拐騙！
鐵三錘卻還是連頭也不抬，道：“客官說的對！”
“來來來，給我來一把！”張三擼胳膊挽袖子，一副無賴嘴臉。
“請客人立下字據！”鐵三錘從懷裏掏出一遝寫好的字據來，抽出一張遞給那張三。
那張三嘻嘻一笑，接過紙筆，一邊寫一邊念道：“本人王七，家住天津衛街市口，今賒賬購買菜刀一把！價值三百文，待得城南喝神水可治大粗脖子病之時，商家便持此字據前來收取貨款，不得抵賴！立字據人，王七！”
他念完嘻嘻一笑，提筆寫了名字，交給鐵三錘！
“張三，你也太不要臉了，你明明就是這大柵欄的人，說什麽家住天津衛？”旁邊有看不過去的人出聲提醒。
“你管我！人家賒刀的都不管，要你多管閑事！”張三嘻嘻一笑，將字據遞給鐵三錘。
“諾！客官，你的菜刀！”鐵三錘心裏很崩潰，就這字據，根本渾沒半點用處，可是包大農之前交待的明明白白，隻要有人立字據，就給刀！
“嘿嘿嘿，這刀可真不錯！”一眨眼的工夫，張三已然將刀轉賣給了旁邊的店鋪，換了幾斤肉，一壺酒，美滋滋地提著走了！
“我去，這賣刀的怕不是個傻子吧？這樣的字據居然也算數？”旁邊看的人都驚了！
那無賴張三的底細誰不知道？明明就是這條街上的破落戶，卻說什麽家住天津衛，名叫王七？
這等字據，便是真有那城南喝神仙水可治大粗脖子病之時，可上哪找人去？
所以說！
圍觀的人一瞬間都明白了，這刀簡直和白給的一樣啊！
而且這刀錚明瓦亮，一眼看上去就是用料十足，手藝出眾的好刀！若是在市麵上，不值三百文錢，六十文錢絕對買不到啊！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在人們明白的第一瞬間，所有的人蜂擁而上！
“我要一把，我要一把！”所有人把鐵三錘擠在中間，伸出了貪婪之手！
“諸位客官慢一點，慢一點！”事到如今，鐵三錘終於站起來了，既然事情已經開始了，那還是早點結束的好！
“請各位排好隊！一個一個來！我老漢年紀大了，眼花了，這字據要一點一點認真看過才行！”鐵三錘謹記包大農的教導，一旦人多起來，就要慢慢來！慢慢來！
反正刀是白給的，排隊的人有的是耐心！
“這一位趙四公子是遼東象牙山的客人啊，真特麽夠遠的！這位王思密達是朝鮮的客商？失敬失敬！”鐵三錘一張張看著手裏多起來的字據，心裏很有想打人的衝動！
“哎！真不知道那位包公子到底在想什麽！”鐵三錘心裏念道著，大聲念了一遍字據，將手裏的菜刀遞了出去！
整個大街都轟動了！
從來沒聽說過，居然有白拿菜刀的好事！
菜刀攤子跟前的隊伍，排了十幾丈長！那些不排隊的，也在旁邊看熱鬧。
便是那些不相幹的人，見到街市上突然圍了這麽多人，也都玩了命擠進來看熱鬧。
結果耍猴唱戲的熱鬧沒看到，隻聽到了一句沒頭沒腦的“城南喝神仙水可治大粗脖子病”。
至於那些已得了菜刀的，一個個喜形於色，在旁人一臉豔羨的目光中撒腳如飛，回家報信！
似這等白拿菜刀的好事，哪能自己獨享？誰還沒幾百個親朋好友呢？
何況菜刀數量有限，來晚了可拿不到了！
而且這靠著自己智慧白白拿到的菜刀，足夠自己吹上好幾個月的了！
至於那個什麽“城南喝神仙水可治大粗脖子病”的言語，更是搞笑，說出來也可以給人笑上一笑！
鐵三錘雖是百般拖延，一個時辰過去，一百把菜刀還是被搶光了！
那些即將輪到的人個個頓足捶胸，痛不欲生！
“莫急嘛！”鐵三錘壓低了帽簷，把包大農教的最後一句話說了出來：“明晚還有，連續十天，想來的趕早！”
當晚，這一幕，在京城東南西北中五個方位最繁華的街坊中輪番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