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薑是老的辣
“去吧！”陶仲文揮揮手，陶世同狠狠一跺腳，氣鼓鼓地去了。
“恩師！”一旁，郭弘經整理了下儀容，試探著道。
“我這兒子，不成器啊！”陶仲文歎了口氣，繼續道：“老實說，我也沒想到包家這條小泥鰍居然可以翻起這麽大的浪花來！”陶仲文沉吟良久，緩緩問道：“弘經，你跟隨我幾十年了，為師且來問你，修道數十年，你最大的心得是什麽？”
郭弘經一愣，萬萬想不到在這個節骨眼，陶仲文居然會提出這樣一個問題來。
郭弘經沉吟片刻，皺眉道：“恩師，弟子愚笨，這些年來勤念經，多燒香，齋醮虔誠，若說心得嘛，隻是覺得天意高難問，自己多少次午夜夢回，隻盼得到仙人指點，卻一無所得。”
陶仲文微微一笑，不置可否，過了一會才笑道：“弘經，你啊，聰明是很聰明的，隻不過到底在悟性上差了那麽一點，你我修道之人，必須知道，這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的至理。你我既身在大道之中，遇到很多事情，便隻能順勢為之，決不能逆天而行！”
“恩師，您的意思是？”直到此時，郭弘經的眼神中才真正流露出一絲詫異，陶仲文的意思分明是要在包家麵前服軟認輸。
而這，根本就不是自己這位恩師的行事風格。
雖然說陶仲文在人前一副仙風道骨，與世無爭的樣子，可是隻有這位自陶仲文寒微之時便跟在他身邊的大弟子，才知道陶仲文從一個邊疆小吏，一步步成為大明朝的國師，到底經曆了什麽，又克服了多少困難，幹掉了多少對手。
這一路行來，雖不能說滿手血汙，卻也絕非與世無爭幾個字可以形容的。
“包家如今正在勢頭上，咱們是阻斷不得的了！”陶仲文歎了口氣，道：“但是世事如棋，不是說你的應法不對，而是說你的格局、眼光太小，所謂風物長宜放眼量！你若是將目光放的大一點，長一點，就好辦多了！”
郭弘經撓了撓腦袋，正摸到頭頂一個大包，忍不住哎呦一聲，道：“恩師，弟子魯鈍，不明白啊！”
正在這時，門口一名小道士快步行了進來，將一封信交在了陶仲文的手上，又在陶仲文耳邊耳語了幾句，這才快步出去了。
陶仲文撕開信封，掏出信件，前前後後仔細看了兩遍，眼神中露出一絲笑意。
“弘經，你也看一看吧！”陶仲文將手中的信遞給郭弘經。
郭弘經接了過來，打眼一看，忍不住跳了起來，叫道：“恩師，難怪包家如此猖狂，原來如此嗎？”
“嗯！”陶仲文點了點頭。
“恩師，這藍神仙在今上麵前也是相當受寵，幾次要對咱們不利，如今包家攀附上了藍道行，可是更難對付了！”郭弘經憂心忡忡地說道。
要知道，包家雖然如今聲勢正盛，可到底是野路子，上不得台麵，可不管是陶家還是藍道行，那都是名滿天下的高道，是當今皇上也無比看重之人，包家與這兩者相比，差距還是很大的。
“嘿嘿！”陶仲文低笑一聲，道：“弘經，這是我數年前埋伏在藍道行身邊的人送回的信，現在，不管是包家攀附上藍道行，或是什麽其他的情況，都不要緊，因為，他們已經惹上了不該惹的人！”
一個時辰之後，在嚴嵩的宅邸裏，陶仲文氣定神閑，舉起手中的茶杯輕輕喝了一口茶。
“閣老家的茶，真是特別香啊！”陶仲文微微一笑，抬眼去看嚴嵩。
嚴嵩還是一副昏昏欲睡的表情，手裏捏著那封信。
“老神仙，你的意思是？”嚴嵩微微揚了揚手裏的信，眼神中既沒有疑惑也沒有意外。
多年宦海沉浮，嚴嵩什麽場麵沒見過？什麽人沒見過？
陶仲文心裏暗自佩服，自己空有老神仙的稱號，實際上這涵養的功夫比嚴嵩那是差遠了。
“老道的意思，閣老恐怕是明白的！”陶仲文微微一笑，道：“這封信裏說，這包家和藍神仙，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陶仲文慢悠悠繼續道：“那藍道行乃是徐閣老推薦給當今聖上的，雖說咱們道門中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可到底不看僧麵看佛麵，老道當年是嚴閣老舉薦給當今聖上的，自然有三分香火情，那藍道行麽，卻是裕王一派。”
嚴嵩的瞳孔不由自主的微微收縮了一下，道：“老神仙繼續說下去！”
“嚴閣老可能有所不知，那包家有個頑劣之徒，名為包大農，他手下有兩個徒弟，一個叫做徐文長，一個叫做歸有光！”
“哦？”嚴嵩也是一愣。
如今秋闈已過，大榜卻還沒放出，但是根據之前皇上的意思，這兩人很有可能是今年的狀元和榜眼！
沒想到居然出自於一個無賴門下？
“嚴閣老，這徐文長和歸有光二人的事情，老道多少也聽說了些，聽說皇上很是賞識這二人，更是因為之前藍道行的讖語之中往往提到一句什麽‘陌上花開，可徐徐歸矣’的話，因此……”
“你是說，這一切都是包家那無賴的謀劃？”嚴嵩閉上眼睛，仔細思索。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就太可怕了！
這包家的無賴子無權無勢，一不是皇親國戚，二不是名臣大將，可是，居然能夠通過手段控製朝堂上的一舉一動？
“更重要的是！”陶仲文歎了口氣，道：“這包大農不但是徐文長和歸有光的師父，他手下的弟子還包括李時珍！就是前些日子在花子廟救治百姓的那個太醫！”
“當時小閣老本來是想讓這李時珍做替罪羊的，現在看來，這李時珍背後隻怕是有人啊！”
“原來如此！”嚴嵩點了點頭，這裏麵的線索已然很清晰了。
包大農手下有三個徒弟，分別是徐文長、歸有光以及李時珍。包大農與藍道行勾結在一起，指使藍道行在皇上麵前做出讖語，借以確保今年的狀元之位不外落。而這藍道行又是出自徐階的推薦！
“好，老神仙請去，老夫有數了！”嚴嵩也端起了茶碗，這叫做端茶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