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章 滿朝忠義
“皇上，臣附議！”
“臣也附議！”
突然之間，本來三三兩兩的聲音多了起來，到了後來，居然匯聚成了一陣聲浪。
嚴嵩的臉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難道這些日子發生了什麽我嚴嵩不知道的事情嗎？
這種事情之前可從未發生過啊！
聲浪如潮，以至於嚴嵩已經聽不出這聲浪裏到底有誰的聲音了。
呂芳低頭在嘉靖耳邊低語了兩句。
嘉靖皇帝眉毛一豎，卻又緩和了神色，點點頭，道：“看來這馬瓊的確是個害民之官，整個朝堂上的百官，居然聯合起來參奏這馬瓊，看來他的問題很大啊！”
“呂芳，你派錦衣衛去查查，看看這人有沒有問題！”
“是，奴才馬上去辦！”呂芳得了旨意，退後兩步，直奔錦衣衛去了。
嚴嵩臉頰上幾顆汗珠緩緩流了下來。
事情是明擺著的，馬瓊的事情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呂芳。
如今皇上要查馬瓊，弄不好就要拔出蘿卜帶出泥！
可是，今天這局勢到底是怎麽回事呢？
包大農站在嘉靖後麵，看得清清楚楚，本來很想笑，可是突然一個念頭從他心裏冒了出來，包大農一瞬間直想哭！
包大農欲哭無淚啊，簡直是悔的腸子都青了，他終於明白，自己掉進了一個大坑裏！
這些跪倒在地的大臣們無一例外，全都是昨晚在自己家後院排隊的。
本來，這朝堂上的事，那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你發財我發財，大家都發財，誰也別怪誰！
反正最後倒黴的隻是百姓。
所以大家都是抱著得過且過的態度，絕不肯為了這種事情去得罪嚴嵩。
可是如今不同了！
昨晚，就是這些人哭著喊著將自己手裏的錢借給了包大農，不但借了，還同意了包大農無比苛刻，近乎搶劫的借款契約。
可是大家都不傻，誰都看的明明白白！
那借據裏寫的很清楚，若是時間不到一年，有人想要回銀子，那一百兩，便隻能拿回五十兩，若是到了一年之約，要拿回銀子，雖然沒要這麽多，可是也要給一筆不菲的所謂服務費！
這事怎麽看怎麽都是一個大坑。
可是能在大明朝朝廷上立穩腳跟的根本就沒有一個白給的！
包大農出的借條裏千算萬算，漏掉了一點！
如果債主在借約滿一年之時不來討債，而是選擇繼續將銀子借給包大農，包大農就拿不到那高額的服務費！
換句話說，所有借錢給包大農的人都已經看的明明白白。
如今大明朝內憂外患，需要用銀子的地方實在太多！所有人都算準了，到了明年這時，朝廷一定還不上銀子，到時候隻要這銀子還不上，每年就有一筆固定的收益進賬，雖說十萬兩銀子每年隻有三千兩的進賬，可好在細水長流啊！
包大農看了一下大殿之上跪的這些個人，忍不住在心裏啐了一口。
真是滿嘴的仁義道德，一肚子的男盜女娼！
這些人根本就不是反對嚴嵩，而是在保護自己的投資！
大明朝的稅賦本來就不多，這些年更是萎縮的厲害，江浙一帶自古繁華，乃是大明朝重要的稅賦來源，若是這地方被馬瓊這等人占了，不知要搞出什麽事情來，到時候若是弄不好，朝廷到時候連這兩百萬兩的利錢，也就是十二萬兩白銀都拿不出來，到時候吃虧的可是自己！
正所謂斷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
你嚴嵩自己兒子收了黑錢，卻想連累咱們倒黴？這世上哪有這般好事！
包大農歎了口氣，沒想到啊，自己到底還是太嫩了，不過轉念一想，這也沒什麽，畢竟從目前來看，這大明朝上上下下，想借錢給皇上，除了自己，再沒第二條路。
壟斷產生暴利！
對這一點，包大農還是很有信心的！
“皇上，臣建議將這廝抓進昭獄，嚴加審訊！”突然，嚴嵩大聲道：“前幾日，這馬瓊到臣的家中去，老臣也是一時糊塗，居然信了他的鬼話，是臣老糊塗了啊！”嚴嵩捶胸頓足，失魂落魄。
“不關閣老的事！連朕也差點被這廝糊弄過去了！”嘉靖皇帝連眼皮也沒抬，淡淡說道。
不過在內心裏，嘉靖皇帝也暗暗吃驚。
這幾十年來，不是他不想上朝，而是這朝堂之上的事情實在讓人撓頭。
那些個讀書人幹別的不行，找茬生事個個不落後，明麵上說皇帝才是天下之主，可是皇上我認誰當爹，誰都想出來發表下意見，朕想和那個妃子多睡兩天，也立馬有人出來表示反對，甚至朕喜歡哪個兒子，想立哪個兒子當太子，這夥王八蛋也都要跳出來說幾句！
皇上生而自由，卻無時不在羅網之中啊！
在這一瞬間，嘉靖皇帝突然覺得自己參透了人間大道，道法又精進了不少。
嘉靖皇帝看了一眼嚴嵩。
這廝雖然老了，卻不失為一條好狗——夠貪，夠狠，夠聽話。
自己要對付誰，根本不用說，隻要一個眼神就足夠了。
可是今天這局麵就有些有趣，這馬瓊很明顯是嚴家安插進來的人，可是居然受到了一片反對質疑之聲，這說明了三件事——這條得力之犬如今貪得過分了，以至於犯了眾怒；這狗已然不夠狠，不夠嚇人，雖然張開了嘴，卻沒有了牙齒，以至於根本沒有人再把他放在眼裏。而且這條狗，如今也不太聽話了，鄢懋卿巡鹽的幾百萬兩，大部分進了嚴家的口袋，嚴嵩已經忘了到底誰才是這大明朝的主人！
這樣一條狗，朕還需要嗎？
嘉靖皇帝的眼睛眯了起來，雖說這條又老又貪又不大聽話的狗沒多大用處了，可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嘉靖皇帝很清楚，嚴嵩雖然看起來眾叛親離，可是還有反擊的力氣，東南的胡宗憲是嚴嵩的得意門生，起碼在東南倭寇平息之前，嚴嵩還不能倒！
另外就是，雖然包大農隻用了一個晚上的時間就籌集到了兩百萬兩銀子，可這事到底靠不靠譜，還要等等看，眼下似乎也沒有到和嚴嵩攤牌的時候！
可是就在這時，嚴嵩的眼神卻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