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七章 全員衝鋒
城頭之上，胡宗憲傻眼了。
胡宗憲雖然也書生出身，讀過書中過舉，可是帶兵打仗的事情可也沒少幹，起碼在胡宗憲自己心裏，認為自己是那種上馬擊狂胡，下馬草軍書的儒將！
不同於書呆子，不同於赳赳武夫！
胡宗憲文武兩道的事情都明白。
可是眼前所發生的一切，胡宗憲徹底不明白了。
為將者，講究的是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講究的是排兵布陣，料敵機先，至於三國故事裏那種兩軍交戰，先派出為首大將單挑，互相對砍的情節，純屬瞎扯淡！
在胡宗憲看來，如今俞大猷最好的對策，莫過於集中兵力，收縮到城牆之下，借著城頭上弓箭手的保護穩住陣腳，然後觀察倭寇的來勢與虛實，最後做出反擊。
這是上策。
中策自然是集結兵力，在倭寇衝到近前之前，先放上幾波箭雨，然後以這兩千虎賁之師與倭寇對戰。
雖說俞大猷的部隊已經很疲勞，可是根據自己得到的消息，這支倭寇來的極快，可以說在這兩天裏幾乎是毫不停歇的急行軍。
強弩之末勢不能穿縞素！
軍行百裏蹶上將軍！
這都是書裏寫的明明白白的。
俞大猷和魯永順背靠堅城，上有弓箭手掩護，可以說得上是以逸待勞，勝算頗大了！
即便是下策，也在胡宗憲的考慮之內。
這兩千人的隊伍在深山之中硬剛倭寇，取得了大勝，功勞自然很大，隻可惜沒有了旁觀者，如今在杭州城下，如果可以在所有杭州城百姓眼前大勝倭寇，與倭寇短兵相接，勢必會引起轟動，這一戰完全可以載入史冊，流傳千古！
雖然如此一來，將失去城頭上弓箭手的掩護，也失去了以逸待勞的優勢，可是與所能獲得的結果相比，根本算不得什麽！
但是，胡宗憲上中下三策都想好了，就是沒想到，俞大猷和魯永順兩個人，居然兩人兩馬一刀一槍，朝著倭寇衝鋒！
“這兩人是不是腦子進水了啊！怎麽能做出如此愚蠢的行為！”胡宗憲的臉忍不住抽搐了半晌。
難道這二人因為之前自己貶斥了他們二人，居然心懷怨恨，要故意打個敗仗給自己難堪？
可即便是真的，也沒必要把命搭進去吧！
胡宗憲滿臉疑惑地看了一眼包悟來。
包悟來高居整個城頭的最高處，享受著來自四麵八方的頂禮膜拜，正處於一種飄飄然的狀態。
萬萬沒想到啊，自己的徒孫居然這麽能幹！
這回自己露臉可大了去了。
想當初，自己在陶仲文門下時，那陶仲文算得上是門第顯赫了，可門下說來說去不過是這個山的道士，那個廟的主持，哪比得上自己，如今自己的徒孫是狀元，是榜眼，還有兩軍陣前殺得倭寇大敗的俞大猷！
爽啊！
“包天師，您看，俞將軍不會有事吧！”
胡宗憲戰戰兢兢地問道。
畢竟這一場勝利實在是太重要了，萬萬不能有任何閃失啊！
可是胡宗憲也發現，似乎不管什麽人，隻要和這位不靠譜的天師沾上關係，也就變得不大靠譜了。
遠如徐文長，近如這位一個人衝鋒的俞大猷！
城樓之上，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包悟來的身上。
“此時此刻，豈有認慫的道理！”包悟來心裏正舒坦，一時高興，順嘴道：“沒關係，沒關係，大家不要擔心，我剛剛在心裏誦經請了六丁六甲神將，護佑在俞大猷與那個什麽魯將軍身上，便是水裏水裏來，火裏火裏去，那也不會有半根汗毛的損傷！”
“哇！”
無數信眾頓時明白了，難怪俞將軍和魯將軍二人有如此膽氣，原來有包天師所請來的神將護體。
胡宗憲撓了撓腦袋。
這事，怎麽聽怎麽有些不靠譜啊！
哪朝哪代的史書上也不曾記載，兩軍打仗靠六丁六甲神兵獲勝的。
隻是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胡宗憲也沒什麽好說的，隻好歎了口氣，往城樓下看去。
便是在這一念之間，城樓下已然發生了大變。
那兩千士卒本來心中毫無鬥誌，隻想著進城，可是等到這城門一關，也知道今天再沒有退路了，等到俞大猷和魯永順二人開始衝鋒，突然之間，一股豪情湧了上來。
這兩千名戰士，雖然都是參軍不久的新兵，但好歹已經在響泉關和獨馬關下挫敗了倭寇，所有人心裏都做好了準備，一旦進了城，便要離開官軍，回家娶老婆生孩子，到時候每天坐在村口的大樹之下，在鄉親們崇拜的眼光裏一遍又一遍講述自己當年是如何大殺倭寇的英雄壯舉。
可是如今，這一切似乎越來越遙遠了，自己臉上這一層英雄的麵紗片刻之後就要隨著倭寇的到來而被揭開，到時候自己再也不是萬眾敬仰的英雄，而是遭人唾罵的膽小鬼和懦夫！
村裏的姑娘，又有哪一個會嫁給這樣的男人！
而且不管怎麽說，正是俞大猷和魯永順兩位將軍帶著剛走出大山的自己見識到了這個廣闊的世界，給了自己完全嶄新的人生。
如今，這兩位將軍單槍匹馬，並肩衝向了倭寇。
如果自己還站在這裏，那還是人嗎？
城頭鐵鼓聲猶震！
“衝啊！”
也不知是誰發了一聲喊，兩千名新兵，頓時如同兩千頭下了山的猛虎一般，跟隨在俞大猷和魯永順身後衝了出去。
“天長地久。 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生。 是以聖人後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 非以其無私耶？ 故能成其私。”
城頭之上，包悟來摸著胡子搖頭晃腦地說道。
“包天師真乃神人也！”
百姓們又一次沸騰了。
這句話是道德經裏的話，可是大家本來都是半懂不懂，可是今天，看到俞大猷和魯永順帶頭衝鋒，而他們身後的士兵們更是奮不顧身地勇猛衝鋒，大家瞬間了解了這兩句話的深意。
“難道這是真的？”胡宗憲臉上有些發燒，為將者，就是要身先士卒，可是這話說說容易，做起來可難了。
到了今天，胡宗憲終於明白，為什麽這兩千名新兵在俞大猷的帶領下，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居然可以成為如此勇猛善戰的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