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一章 左右為難
包悟來是個道士，不懂事也就算了，你徐文長是狀元出身，朕對你給予厚望，居然也跟著搗亂？
這一次派你們二人去祭海，本來是最簡單不過的事情了，隻要到了東南海邊，找一處風水好的地方，念一篇祭文，做一些供奉，然後轉身回京複命，就算圓滿完成任務了，可你倆這是辦的什麽事？
嘉靖皇帝耐著性子一路看下去，後麵寫的都是趙文華如何配合胡宗憲，兩人齊心協力攻陷了倭寇在台州的三個大本營。
“皇上，這奏疏裏麵涉及到包天師，臣以為……”嚴嵩說到此處，故意停了下來。
“說吧，想說什麽就說吧！”嘉靖皇帝眉頭緊鎖。
這祭海大典是自己指派的，可是這包悟來和徐文長到了浙江，居然搞出這麽大的幺蛾子來。祭海大典明明是為了祈求上蒼保佑，保佑江浙一帶的倭寇之亂早日平定，可如今，平定遙遙無期，還差點弄丟了杭州城！
嘉靖皇帝頭頂上的青筋暴起。
“皇上，老臣以為，這包悟來，哎，也不去說他了，可是近些日子，朝堂之上的變化，老臣覺得，皇上要多加注意才是！”
“皇上您想想看，這包悟來不過是一名道士，可是如今，他門下文武兼備啊，今科的狀元和榜眼，徐文長和歸有光二人，都是他門下的徒孫，俞大猷更是名鎮一方的猛將，這也算了，可那海瑞據說與包家也是淵源很深啊，據說當初海瑞剛一入京城，便去了包家！”
“朕聽說，海瑞當日去包家，被毒打了一頓可是有的？”嘉靖皇帝插話道。
“話是這麽說，可是人心難測啊，自古以來，擅長使苦肉計的又不是一個兩個！”嚴嵩趕緊道。
“皇上，自從海瑞上書後，如今朝廷裏的那些言官們四處活動，一下了朝，三五成群，或者去酒樓密室飲酒，或者在家中聚會，很濕可疑啊！”嚴嵩低聲道。
“嗯？！”
嘉靖皇帝的眉毛終於立起來了。
自古以來，沒有魔鏡，卻有一個魔椅，隻要一坐上去，便要與天下人為敵。昨天的敵人依舊是敵人，昨天的朋友也就成了敵人。
這便是皇帝的寶座！
即便是劉邦、朱元璋這等雄才大略之主，在定鼎中原之後，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跟隨自己打天下的諸多戰友一一剪除！
明明昨天還是和自己並肩殺敵的戰友，在屁股坐上去的那一刻開始，屠刀便已伸了出來。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敵國滅，謀臣亡！
明朝立國之後，通過胡惟庸案，藍玉案，朱元璋大開殺戒，殺了數萬功臣，為的就是防止這些功臣結黨，威脅到自己的統治。
任何一個皇帝也不會允許自己的手下出現小集團。
可是如今……
包家的徒子徒孫之中文有新科狀元、榜眼，武有俞大猷這種能征慣戰的勇將，甚至在修仙的道路上，包悟來還收了藍道行！在醫道上有名滿天下的李時珍！甚至那個罵皇上的海瑞，也和包家脫不了幹係！
當年嘉靖皇帝生了一場大病，靠的便是藍道行日夜齋醮祈求皇天上帝，同時服用了李時珍開的藥方。
如今這二人都是包家的徒子徒孫，嘉靖皇帝想了想，不由得打了一個寒戰。
“老臣知道，如今皇上正寵信包家，正因為事關重大，所以老臣才冒雪前來。”嚴嵩依舊是一副慢悠悠的樣子，可是他已經知道，如今，嘉靖皇帝已經被自己說動了。
“你說，徐渭和俞大猷二人勾結倭寇，準備將江浙的百官一網打盡，密謀泄露後又率軍潛逃？”嘉靖皇帝的眼睛忍不住抽搐了幾下。
似這等事，在整個大明朝的曆史上也是絕無僅有！
“趙文華的奏疏上是這般寫的！”嚴嵩語氣平穩，隻是微微歎了口氣。
江浙一帶乃是整個朝廷最重要的稅賦來源，如果江浙亂了，大明朝可就危險了。
“錦衣衛有沒有消息來！”嘉靖皇帝看了一眼陳洪。
“啟稟主子萬歲爺，沒有！”陳洪低眉順眼，心中卻是狂喜。錦衣衛向來是黃錦在掌管，如今浙江發生了如此大事，錦衣衛居然沒有一字奏報，這是明顯的失職啊！
“此事關係甚大啊！”嘉靖皇帝麵無表情，閉上了眼睛。
進退兩難啊！
滿朝文武，甚至京城內外，反對自己修仙的人太多了！
嘉靖皇帝不是不知道，正因為如此，他才多少年不願上朝。
可是如今，自己派出去的祭海欽差，到了浙江之後，居然搞出這麽大的事情來，這叫自己情何以堪？
如果自己下詔降罪包悟來，這就明擺著是承認了錯誤！
這是嘉靖皇帝決不能允許的。
可是若再拖下去，到了東南局勢崩壞的時候，自己又將麵臨更加尷尬的境地啊！
過了半晌，嘉靖皇帝睜開眼睛，朝著陳洪招了招手，道：“去，將包小友請來！”
“是！”
…………
包家大宅裏，包大農剛剛脫了衣服鑽進被窩。
被窩慢慢緩和了起來，包大農的眼皮子覺得很沉重。
最近的日子有些無聊啊！
徐文長和歸有光都不在，連廣坤和尚也不在，不知道北邊的情況怎麽樣了？
再過幾天，爹娘大概就要回來了吧？
包大農打定主意，要把牆修的高高的，再找幾個滿臉橫肉不講理的文盲來守門，這樣保管海瑞進不來。
這主意不錯！
可是剛閉上眼睛，就聽外麵一陣砸門的聲音，緊接著是牛五的哀嚎。
“誰啊這麽橫！”包大農有些奇怪，如今包家今非昔比，敢在包家門前放肆的人還真不多。
包大農滿臉的不樂意，爬了起來，披了件衣衫，才一出門，便見刀槍火把滿院子，忍不住嚇了一跳。
“包先生，皇上請您走一趟！”陳洪一雙賊眼裏陰晴不定。
“這……”
包大農有些慌了，雖說自己是敕封的帝友，可在皇上麵前，自己這帝友兩個字看來還是不大值錢啊！
包大農一愣神的工夫，旁邊兩個錦衣衛衝了上來，一左一右，將包大農夾起來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