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4章 民可使之
包家文員的背後，包家的大門轟然打開，一條精赤著上身的壯漢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出現在大家的麵前。
在壯漢的懷裏，是一隻碩大的銀豬。
所有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這……
“諸位！”台上海瑞不遺餘力地大聲喊道：“大家抓緊買啊，今天的豬可還沒有出現！看到這銀子鑄成的豬了沒有！這就是五百兩銀子啊！隻要買中了一等獎，就可以將這隻豬抱回家去！”
五百兩銀子……
十六兩為一斤……
也就是說這隻豬重三十多斤啊！
壯漢抱著這三十多斤重的大銀豬來到了舞台之上，費勁爬上剛剛搭好的架子，將銀豬放下！
眾人抬起頭來，在冬日陽光的照耀下，眯起眼睛望著這隻銀豬……
真可愛啊！
為什麽以前從來沒有發現，原來豬居然是這般可愛的動物！
而這隻憨態可掬的小豬，居然就在自己的麵前，隻要自己掏出兩文錢來，這豬就有可能屬於自己！
之前有拉著一車銅錢離去的乞丐鋪墊氣氛，如今又出現了一隻銀光閃耀的小豬……
韭菜的記憶隻有七秒，古今皆然！
“都特麽給老子讓開！”也不知道是誰先發了一聲喊，人潮如同衝破了堤岸的洪水湧向了那十多個不知所措的文員。
瞬間，剛剛還十分冷清的彩票生意，又一次火爆了起來。
包大農終於放心了，轉身叫牛五準備了一桌火鍋。
紫銅色的火鍋在木炭的燒烤下，鍋裏的水很快就咕嘟咕嘟地開了，桌子上擺滿了牛肉羊肉和各種蔬菜。
酒是上好的花雕，鹽是細如初霜的吳鹽，包大農涮了涮肉片，蘸著鹽送入口中。
暖洋洋的好舒服，再來一口酒，簡直堪比神仙啊！
海瑞好容易擠過了人群，來到包大農身邊坐下，要了一雙筷子，也不客氣，甩開腮幫子吃了起來。
真是餓了啊！
這兩天不但無心睡眠，更是水米未進，到了這時候，海瑞心裏的大石頭也終於放了下來。
人潮洶湧，銅錢落下的聲音格外好聽。
“積土成山，風雨興焉；積水成淵，蛟龍生焉；積善成德，而神明自得，聖心備焉。”包大農搖頭晃腦地吟道。
“小包先生真是學究天人啊！”海瑞吃了一口涮羊肉，鮮的不得了，打了兩個噴嚏，由衷讚道。
這不管是千福彩還是萬福彩，真就是積土成山的好事！
那出了錢的，自然是心甘情願，而且需要出的錢並不多，隻不過是兩文錢而已，可是一旦積水成淵，就可以澤潤萬物，滋養蛟龍！那豈不是積善成德嗎？
包大農遣退了旁邊伺候的下人，舉起一杯酒，道：“海大人，今天這事，全都是你的功勞，我包大農敬你一杯！”說罷一飲而盡。
“不敢當，不敢當！”海瑞也喝了一杯，臉更紅了。
“若不是海大人想出了這個主意，找人假冒彩民中獎，當中領獎以振奮人心，這萬福彩雖是天大的好事，可也成不了啊！”包大農嘻嘻笑道。
本來，這等事包大農上輩子見的多了，當萬福彩難以為繼之時，包大農就已經有了這個打算。
可是這件事難便難在，包大農是愛你在心口難開啊！
這等主意包大農可以想，但是萬萬不能說，不然海瑞日後一定會加重對包大農的懷疑。
海瑞昨天晚上在包大農耳邊說的話依舊回響：“小包先生，這萬福彩的主意自然很好，可是若是買彩票的眾人沒親眼見到有人中獎，隻怕這事就很難繼續下去了！不如咱們自己找幾個人來冒充彩民，假裝中了大獎，那些百姓們親眼見了，自然也就信了！”
包大農微微一笑，這話是海瑞自己說的，壞主意是你海瑞出的，可不幹我事，我隻不過是同意而已。
“小包先生，此事再也休提！”海瑞的臉更紅了，趕緊又喝了一杯酒，道：“不瞞小包先生，我海瑞自從就學以來，從來都是赤誠待人，赤誠待己，從來未有故意欺瞞旁人之事。此事隻可偶然為之，以後萬萬不可！”
“沒錯沒錯！”包大農趕緊安慰海瑞，他心裏明白的很，玩彩票最難的就是信任，而這大街之上，人們雖然會被眼前的一切衝昏頭腦，可是一旦清醒過來，最重要的還是理智和信任二字。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一旦這種把戲玩的多了，走漏了風聲，那就是萬福彩壽終正寢之時。
而這樣的事情，包大農絕不會允許它發生。
包大農懶洋洋地飲了一杯酒，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這一天，先後有十隻鴨子兩隻狗出現，到了太陽快下山的時候，一等獎那隻大銀豬也終於名花有主。至於春風一度券二十張，更是全數放光。
中了獎的人得意洋洋，抱著自己得來的豬和狗以及鴨子親了又親，看了又看。那些自認為豬狗不如，連鴨子也沒機會做的人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中了獎的人抱著銀子轉進了萬花樓和江南樓。
這一夜，江南樓和萬花樓上張燈結彩，十幾二十個中了大獎之人在樓上流連忘返，通宵達旦。
這些人出手闊綽，在一夜之間花光了所中大獎之人也有幾個，甚至在萬花樓上，為了爭搶自己看上的姑娘，有幾個人大打出手，用銀子互相亂砸。
隨著這些人無比誇張又奢侈的生活細節傳遍京城每個角落，這一夜，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閉不上眼，又有多少人的眼睛紅了又紅。
包大農和海瑞也是一夜沒合眼，牛五等人不斷將京師各處傳來的消息一件一件地報告給包大農和海瑞。
海瑞歎了口氣，看來包大農說的沒錯，人生來就是自私自利的，隻有滿足了人的私利，大事才有可能。
之前自己一心想著自己做聖人還不夠，還要天下人和自己一起做聖人，遵循聖人之道，如今看來，天下人到底是小人居多而君子很少。
民可使之而不可使知之，看來聖人有些話也還是很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