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1章 奇貨可居
“兒啊！”嚴嵩鬆了一口氣，整個人也鬆弛了下來，歎氣道：“爹老了，不中用了，近些天發生的事情想必你要有所耳聞，前些日子，皇上當眾打了我一個耳光！”
嚴嵩說到此處，眼神中終於流露出一絲疲倦，繼續道：“雖然皇上沒有降罪，也派黃公公來家裏探視，但是爹知道，我可以坐在這位子上的時間已經不多了，這些天來，我時常會想起當初的夏言等人……”
“爹，您不要胡思亂想！”嚴世蕃也有些急了，站了起來，上前兩步，扶住嚴嵩道：“夏言豈能和爹相提並論，如今滿朝之中，有一半以上的大臣都是出自於我嚴家門下，有道是虎老雄威在，爹年紀雖然大了，可是有兒子在一旁扶持，又有那麽多人站在我嚴家身後，爹不必擔心！”
“哎，你懂什麽！”嚴嵩微微搖頭。
算起來，嚴世蕃也是大明朝有名的鬼才，雖然生來富貴，又愛聲色犬馬，可是卻非不學無術之輩，算得上是博古通今。
隻可惜，幼來富貴，使得嚴世蕃的眼界過於狹窄。
嚴嵩伸出手，指向了那一排書架，苦笑道：“東樓吾兒，你倒是去看看，這古往今來，人頭落地的權臣，哪一個不是自以為穩若泰山？最後又是怎樣？爹老了，無所謂了，可是你還年輕，身為父母，必須要為你考慮了！”
嚴嵩壓低了聲音道：“旁的不說，如今皇上的身子大不如前了，那玄修長生之說，終歸是虛無縹緲，不著邊際的事情。若是萬一皇上身子不好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為父自來與裕王不睦，若是他克繼大統，必然要立威，到了那個時候，我嚴家縱然有百座金山，那也是為旁人守財！”
“那爹的意思是？”嚴世蕃有些懂了，隻不過他心裏也明白，如果嚴家支持景王的話，不要說和裕王便是徹底決裂了，便是當今皇上麵前，可也不好交待。
身為內閣首輔，暗自支持景王，這分明是盼著嘉靖皇帝死嘛！
而這，正是嘉靖皇帝最為忌諱的事情。
“這其中的風險，為父自然是知曉的，可是到了眼下這個地步，為父也是無路可走。如今萬一皇上有個三長兩短，大位不是裕王的，便是景王的，以我多年的經驗來看，倒是景王的希望大一些！”嚴嵩閉目思忖了片刻，繼續道：“這也是沒有法子的法子，如果不兵行險著，夏言便是你我父子的前車之鑒！”
“難道，難道便沒有其他的法子了嗎？”嚴世蕃的聲音也有一些顫抖。
畢竟，嚴世蕃這些年旁的事情倒也沒怎麽做，全心全意都在揣測嘉靖皇帝的心思了。
嘉靖皇帝之所以幾十年來就是不立太子，一來是信了陶仲文那“兩龍不相見”的鬼話，二來也是因為他一心修長生，而一旦立了太子，就說明嘉靖皇帝已經在考慮自己的身後事了。
所以結交親王這件事，雖然從長遠來說，是不得不行的招數，可是從眼下看，隻會觸怒嘉靖皇帝。
“法子也不是沒有！”嚴嵩默然良久，才道：“如今皇上崇信包家，便是你我最大的危機所在，如今包家那小子與裕王府的張居正來往甚是親密，不要說如今景王勝算更大，便是景王沒有勝算，你我父子也隻好把寶押在景王身上了！再過兩天，皇上便要為包悟來起一壇齋醮，到時候且看看包悟來是生是死，若是他死了，你我父子未必便沒有翻盤的機會，若是他活了，你我父子便隻能盡心盡力地支持景王了，這也是為父為什麽急匆匆將你從江西召了回來！”
嚴嵩伸手握住嚴世蕃的手，低聲道：“如今為父不便出麵，你這些年來深得聖心，明天你便去景王府，幫助景王準備萬壽節的禮物，同時盡力壓製裕王府，不要讓他們拿到歲奉，如此一來的話，景王的勝算便大了許多！”
“還有就是……”嚴嵩壓低了聲音道：“北邊邊關的裴有禮，當初也是投托在我嚴家門下，才有今天，你給他去一封信，讓他好好整治歸有光那書呆子！”
嚴嵩眼角露出一絲陰狠的笑意，道：“與徐文長不同，歸有光是個隻會讀書的書呆子，想必不難對付，眼見去年冬天大寒，北邊韃靼人 日子隻怕不好過，如今春暖花開，正是他們要南下的時候，隻要形勢有變化，便是你我父子的機會！”
嚴嵩仰麵躺下，閉著眼道：“聽說這世上有一種寶刀，跟隨大將軍衝鋒陷陣，殺的人多了，便有了自己的靈性和殺氣，似這種刀，若是長久以來不見血光，便會不安分，若是晚上掛在牆壁之上，便會自己生出吟嘯的聲音來，日後你用人，不得不防啊！”
“是，爹，兒子明白了，兒子這就吩咐下去，保管裕王府再也拿不到一兩銀子！不過……”嚴世蕃皺著一隻獨眼道：“咱們在裕王府安插的眼線回來說，裕王府對於萬壽節這件事，根本就沒有任何動靜，裕王夫婦兩個每天鑽在後花園的溫室之中，也不知道在搗鼓些什麽！”
“如此倒好！”嚴嵩麵露困倦之色，道：“裕王自來不得寵，這萬壽節的禮物之事，是個耗費心力與財力之事，或者他知難而退也說不定，皇上身為九五之尊，什麽新鮮玩意沒見過，要想打動皇上那顆心，便是這世上最難的一道題了！”
“爹，您老早些歇息著，兒子這就去安排！”嚴世蕃躬身退出。
而與此同時，在裕王府後花園的溫室之中，滿身塵土的裕王麵露喜色，在他麵前，一株兩尺高的植物的頂端，一朵黃色的花苞含苞欲放。
一旁的李妃卻是一臉失望。
眼前的這株花雖說從未見過，但卻也看不出什麽特別。
粗大的枝幹上生著幾片長滿絨毛的葉子，如果非要說有特別之處，就是那一朵花苞很是巨大，可是看模樣顏色，也不過是普普通通的黃色而已，除此之外，更看不出這花有什麽特別之處。
包大農說這株幼苗關係到大明朝和裕王的未來？
此時此刻，李妃心裏恨透了那個隻會說大話的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