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6章 繞了一大圈
戶部尚書說到這裏，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仇鸞。
意思是很明白了。戶部拿錢，沒問題！如今戶部正處於幾十年難得一遇的富裕時刻，要買幾千匹馬還是不成問題的。
可問題是，大明朝的馬政是歸兵部管的，可是這馬政已經荒廢好多年了，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
當初明朝和韃靼人關係還過得去的時候，明朝會從互市上買了韃靼人的馬匹，賣給韃靼人茶葉和糧食，可是如今，互市已經關閉多年了，所以大明朝的部隊一直以步兵為主。
如今你們兵部要買馬，咱們戶部出錢可以，可是上哪買去這是一個大問題。
至於這個問題如何解決，那可不是我戶部所能管的事情了。
“至於軍糧的問題！不瞞皇上說，也有些難度，倒不是戶部不肯出錢，而是如今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市麵上的糧價貴的要命，若是要準備幾十萬人的口糧，必然要在市麵上大批采購，如此一來，糧價飛漲，隻怕韃靼人還沒來，京師裏的窮苦百姓們就會餓死了！”戶部尚書麵露難色地道。
“哦？怎麽會如此？這幾年雖說山西陝西遭了旱災，收成不好，可是河北京畿之地的收成還不錯啊！”嚴嵩滿臉愕然道。
“閣老有所不知啊！”戶部尚書一臉委屈地道：“本來是這麽回事，可是今年過了年後，也不知道是哪來的消息，本地的糧商們大量收購糧食，說要賣到邊關去！您諸位都知道，往邊關運糧自來是費力不討好的事情，所以以前咱們大明朝有鹽引之政，可是後來這也荒廢了，所以老臣想，有人居然主動往邊關販運糧食，這倒也是好事，所以也沒有加以幹涉。可是如今，京師的米價已經在上漲了！”
戶部尚書眨巴眨巴眼睛，小聲道：“以老臣看，要想備足京師的口糧，除非南方江浙之地的糧米運到才行啊！”
“那麽江浙之地的糧米又需要多久呢？”嘉靖皇帝憋了一肚子氣。
“按照往年的估算，怕是要三個月左右，若是朝廷加急的話，也要一個半月！”
說完，戶部尚書不說話了。
話是不說了，意思卻是很明白。
如今要買糧，買不到。要買馬，可也買不到。
雖然買不到，責任卻不在戶部，馬政是兵部在管，米家這種東西，戶部可也鞭長莫及。
仇鸞歎了一口氣，一副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的神情，道：“可惜現在邊關不太平，如果可以從馬市裏買幾千匹良馬，再準備好口糧！哎，是老天不肯幫忙啊！”
加急皇帝隻覺腦袋一陣陣的發暈，眼前一陣一陣地發黑。
這叫什麽事呢！
先是兵部表示這次沒有困難，隻要滿足了糧食和馬匹這等合理的條件，大明朝的威武之師就可以將韃靼人掃進曆史的陰溝。
可是戶部也表示戶部沒問題，銀子所在多有，可是要買馬就要有馬市，可馬政歸兵部管，要買糧食就要等。
“嚴閣老，你怎麽說？”嘉靖皇帝一時之間有些氣結，倒想看看嚴嵩的想法。
“以老臣所見，目前最好的辦法就是皇上下令，要欽差歸有光固守紫荊關，拖住韃靼人，如此一來，隻要兩個月，馬匹雖然沒有著落，可是京師的軍糧儲備一定不會有問題！”嚴嵩紅著臉道。
嘉靖皇帝差點沒一口老血噴了出來。
朕一大早叫你們這些王八蛋來是做什麽的？
是商量如何救援紫荊關，消滅韃靼人的。
可是繞了一大圈，結果就是“朝廷開會商量救援紫荊關的結果是讓紫荊關頂住，為朝廷爭取幾個月的時間”？
在這一刻，嘉靖皇帝突然十分想念包天師。
當初東南的倭寇之患也是十分棘手，朝廷連年用兵，連吃敗仗，搞的灰頭土臉，可是包天師一到，憑借著包天師的深厚道行，一通操作猛如虎，搞的倭寇二百五。如今東南的倭寇元氣大傷，日漸式微，東南平定。
可偏偏如今包天師抱病在家，而且道行盡失啊。
不然隻要包天師來一個撒豆成兵，何愁韃靼人不平！
國難思良將啊！
此時此刻，嘉靖皇帝多麽希望滿朝文武之中可以出現一個如同嶽飛一般的良將。
可現實是，戚繼光和俞大猷正在江浙一帶搜捕倭寇殘餘，抽身不得，而鎮守紫荊關的欽差歸有光是個有名的書呆子！
想到這裏，嘉靖皇帝的脊梁杆子一陣陣發涼。
突然之間，嘉靖皇帝發現，自己對於這歸有光，除了那句“陌上花開，可徐徐歸矣”的讖語之外，居然了解甚少。
與徐文長不同，徐文長在考中狀元之前，不但是名滿天下的大才子，而且還在東南參加過對倭寇的戰鬥，而且為人慷慨有豪俠之氣。
這都是滿朝皆知的。
可是歸有光呢？除了他考中了榜眼，會讀書作詩之外，他還會什麽？
總不能指望著歸有光站在紫荊關上，靠著嘴皮子就獲得大勝吧！
一時間，整個朝堂之上，大家的內心裏，對於歸有光和紫荊關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一眾大臣的目光都瞥向了角落裏的包大農。
上次拍賣全國萬福彩之事，仿佛一把巨大的鐮刀，將在座的所有人都剃了一個光頭。
以至於如今大家一聽說紫荊關被圍了，第一個念頭不是大明朝危險，而是包家要倒黴了。
那歸有光雖然是新科的榜眼，可是若非他是包大農的弟子，這欽差大臣的差事如何能落到歸有光的手裏。
巡視九邊，整修城池……
這本來就是最有想象空間的一樁肥差，當初多少人想去而不可得。
可是如今，大家都在心裏暗自慶幸自己沒有蹚這一趟渾水，不然便是有錢賺也沒命花啊！
“包小友，歸有光是你的弟子，你倒說說看，對他有沒有信心？”嘉靖皇帝歎了口氣，眼光掃向了不遠處的包大農。
“呃，這個……”包大農撓了撓頭，看了看身邊的徐文長和海瑞。
徐文長和海瑞心裏都十分擔心，不但為日漸崩壞的大明朝邊防擔心，也為被圍困在紫荊關裏的歸有光擔心。
“皇上，其實我覺得我門下這幾個弟子，數歸有光最沒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