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0章 忠臣良將
西苑之中，一片死寂。
自從土木堡之變後，大明朝很少經曆這種大規模的外敵入侵，以至於軍政廢弛。
這件事身在廟堂之上的諸位雖然不說，可是心裏卻都是有數的。
京軍人數不過五六萬，其中半數是老弱病殘，另外一半，則成了在場諸位不要錢的家奴。
到了此時此刻，大家都想罵娘，都想對著別人的鼻子大罵一頓。
京軍本來戰鬥力已然很弱了，我自己咬上一口倒也沒什麽，你們為什麽也要如此？
可是事到臨頭，大家都是默默不語，畢竟京軍這塊大肥肉，大家嘴裏都有份，可是萬萬沒想到，韃靼人又打進來了。
當初庚戌之變時的一樁樁，一幕幕，在這一刻全都湧上了大家的心頭。
嘉靖皇帝差點沒把牙咬碎了。
恥辱啊！
當初庚戌之變時，便是這俺答汗率兵入寇，在京城之外劫掠數月而去。
當時迫於韃靼人的兵威，嘉靖皇帝不得已在大同一線開放了馬市，可是這口氣嘉靖皇帝如何咽的下？
從此以後，嘉靖皇帝就落下一個病根，每次寫字寫到“戎虜”二字時，都要寫的芝麻綠豆大，好尋求一點心理安慰。
沒多久，嘉靖皇帝便找了個借口廢了馬市。
可是如今，這韃靼人又來了！
“諸卿，為之奈何啊！”嘉靖皇帝長歎了一口氣，到了這般地步，什麽上古聖主的念頭隻好往後扔一扔，比較韃靼人不管你是堯舜禹湯還是秦皇漢武，若是逮著，必然一股腦逮了去北邊吃肉喝奶。
想起當初明英宗的遭遇來，嘉靖皇帝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
仇鸞忍不住頭皮發麻。
作為兵部尚書，這抵抗外敵自然是責無旁貸的，可問題是……
仇鸞根本就不會打仗啊！
當初仇鸞靠著賄賂嚴嵩父子，當上了大同總兵，屁股還沒坐熱幾天，俺答汗就打了過來。
當時仇鸞差點沒嚇暈過去，白花花的銀子花出去，自然是為了升官發財，難不成是想做烈士的嗎？
好容易俺答汗主動撤退，仇鸞想跟在後麵撈點好處，沒想到被俺答汗殺了一個回馬槍，好處沒撈到，打了個大敗仗，連自己也差一點被韃靼人俘虜。
若不是當時人太多發生了踩踏事件，韃靼人留下了幾十具被踩死的屍首沒有帶走，被仇鸞撿了人頭，隻怕此時此刻，仇鸞墳上的草都老高了。
從那以後，仇鸞隻要一聽到俺答汗的名字，就忍不住要發抖。
可是如今，韃靼人的大兵壓境……
嚴嵩看著仇鸞，心裏也有一些苦澀。
收錢一時爽，關鍵時刻火葬場啊！
仇鸞有多少本事，旁人不知道，嚴嵩卻是知道的。
嚴嵩不是缺乏識人之明，而是不想壞了規矩。
錢拿了，自然要辦事。
貪官也有貪官的規矩。
隻不過嚴嵩也萬萬沒想到，俺答汗居然來的如此之快，勢頭如此之猛！
本來按照嚴嵩的構想，韃靼人即便要入寇京師，也必然要先拔掉紫荊關這根釘子，可是如今釘子還沒拔，俺答汗就這麽大喇喇地衝了進來了。
如今仇鸞是兵部尚書，那豈不是說，自己的身家性命都要靠這個草包！
當此之際，嚴嵩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多行不義必自斃的意思……
他抬起頭，看向了仇鸞。
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仇鸞心裏罵娘，卻也知道，這一關自己無論如何也躲不過去了。
到了這時候，仇鸞知道，過去自己用的那一套再也派不上用處了，如果想順利過關，隻能玩個大的！
咬了咬牙，仇鸞猛地挺直了身子，大聲道：“皇上，有道是君憂臣勞，君辱臣死！當年庚戌之時，若不是臣一時不察，中了韃靼人的埋伏，豈會留下今日之禍患？如今他敢再來，來得好，臣一定要迎頭痛擊，將他們殲滅在京師門外！”
“好！壯哉！”嘉靖皇帝不由得拍了一下子桌子。
有的時候，信心就是要比真金白銀還要來的珍貴！
尤其在這個時候，京師要兵沒兵，要糧沒糧。更是最需要勇氣的時候。
“皇上，臣以為，當下最重要的便是發出命令，號召各地率兵勤王，這是其一！第二，京師城高牆厚，韃靼人又曆來不善於攻城，連紫荊關那般邊城關隘他們尚且難以攻克，更何況咱們北京城！”
“嗯，不錯，不錯！卿家說的有理！”嘉靖皇帝連連點頭，示意仇鸞繼續說下去。
“自從上次韃靼人圍攻京師之後，這些年來，臣夙興夜寐，心裏就是想報這一箭之仇！如今有了機會豈可錯過，臣明日就率領京軍外出布陣，與京城互為掎角之勢，咱們京軍這些年來加強了訓練，又有臣居中坐鎮，保管叫韃靼人來一個死一個，來兩個死一雙！”
“好！”嘉靖皇帝連連點頭，轉了兩圈，道：“你們其餘人，又有什麽看法！”
嚴嵩慢悠悠看了一眼仇鸞，心裏罵娘。
你這廝簡直就是不得好死！
京軍如今朽爛成了什麽模樣，你這廝心裏沒數嗎？京軍的糧餉大部分進了你仇鸞的腰包，變成了你一棟棟華屋，一個個如夫人，如今卻放出這等屁來。
可即便如此，京軍還是京師之中最為重要的武裝力量。
若是這幾萬人都給你帶去了京城之外，那麽京城的防守又要交給誰呢？
你仇鸞這麽說，目的不過是想以進為退，一方麵要表達自己的忠心，另一方麵，自己做了好人，卻要讓我來做這惡人罷了！
嚴嵩心裏一陣冷笑，麵上卻是露出了感動的神色，道：“仇尚書忠勇體國，老臣也是十分佩服，若非老臣年老體衰，當真想投筆從戎，與仇尚書一同出去與韃靼拚個你死我活！而且老臣覺得仇尚書的策略相當隻好，變被動防禦為主動防禦，可以最大程度的爭取到主動權，隻不過京軍緊要，如果都交給仇尚書，似有不妥，不如仇尚書帶一半人出城駐紮防守為好！”
仇鸞的臉青了！
本來仇鸞想的明白，自己要帶全部京軍出城，那麽北京城又留給誰來防守，隻要有人提出反對，自己就可以借坡下驢，到時候守在城內，旁人會餓死戰死，難道兵部尚書也會嗎？
到了那時節，自己的態也表了，忠心也抒發了，不讓我去的是你們，卻又與我何幹？
可是萬萬沒想到，嚴嵩居然很是讚成這個計劃，而且提出人數減半，這特麽不是出去給俺答汗送人頭去了嗎？
仇鸞頓時就是一腦袋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