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4章 貪官的智慧
歸有光麵露詫異之色。
自從大明朝開國以來，這北邊的韃靼人就一直是大明朝的心腹大患，不要說遠的土木堡之變，韃靼太師也先率領蒙古騎兵一舉將明朝的精銳全殲，連明英宗也被擄到了草原之上。
便是嘉靖朝，韃靼人也曾圍困京師，造成了庚戌之變，以至於嘉靖皇帝每次寫到夷狄二字都要寫的小之又小，寫到華夏二字時卻又要寫的大之又大，便是要在氣勢上壓過這韃靼人。
可以說，韃靼人根本就是大明朝的夢魘，是大明朝拚了命想擺脫卻又擺脫不了的惡棍。
大明朝和韃靼人這些年連年征戰，雙方損傷都很大，根本就是結下了血仇，隻能以血來解決的那種。
可是到了這仇鸞的口裏，居然隻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
朝堂之上的清流誰不知道這仇鸞最會的不過是貪汙拿錢，何曾有半點真本事？
便是到了紫荊關的這幾天，歸有光便已經看夠了這仇鸞的醜態。心知這廝根本就沒半點本事。
因此歸有光本來早已經心如死灰，可是到了這時候，也忍不住想聽一聽仇鸞到底會說些什麽。
“老哥哥自幼也讀過一些書，可是這一身的本事，卻是在官場之中摸爬滾打得來的！”仇鸞說到這裏，居然很是有些得意，摸了摸胡子，繼續道：“後來我就想啊，那聖人說的若真是有用的道理，可為什麽這千百年來，就沒人能夠做成呢！可見聖人說的也不怎麽對，那麽對的是什麽？”仇鸞嘿嘿一笑，道：“其實對的很簡單，那便是人想活著，想吃香的喝辣的，想過好日子，不想死！所以這些年來，我不但用這些想法來指揮自己，來觀察別人，也時常用這一套往遠了看，結果我就發現……”
仇鸞嘿嘿一笑，繼續道：“我就發現啊，其實如今的韃靼人與之前的蒙古人已經有了很大的不同，如今的韃靼人其實並無入主中原的野心，不然當年也先也不會圍困了京師之後，又乖乖退出中原，俺答汗也不會在庚戌之變時劫掠一番就率軍北還！”
“這些年來，韃靼人不管是戰是和，其實目的隻有一個，那便是求咱們大明朝在邊境開設互市而已！隻要朝廷答應了這個要求，我可以保證，從今以後，邊境無事矣！”
“哦？”歸有光也是一愣，不由得抬頭看了一眼仇鸞。
歸有光突然發現，自己到底是小瞧了仇鸞。
能在大明朝的朝廷上屹立不倒數十年的，根本就沒有一個白給的。
這仇鸞雖然的確算不上什麽正人君子，可這一番話說的似乎很有道理。
自從歸有光接受了朝廷的任命之後，便一心撲在了邊關的攻防戰守之策上，頭腦中所想的，便是如何以手中的步卒抵禦韃靼人的騎兵，後來到了紫荊關後，心思更是花在了照顧百姓，準備開春築城之事上，卻是沒有往更長遠之處想過。
如今聽仇鸞一番話，居然有了茅塞頓開之感。
“所以我剛才說，朝廷與韃靼人之間的戰爭，本來就是這一句話可以解決的，隻要朝廷應了俺答汗的請求，這邊關上的百姓就可以安居樂業，永世不知刀兵！隻可惜啊！”仇鸞苦笑了兩聲，道：“隻可惜皇上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所以呢！”歸有光到底是個聰明人，一下子就明白了仇鸞的意思。
這裏麵的事情仇鸞看的明白，想的清楚，可是問題卻在於，仇鸞做不了主啊。
這大明朝定於一尊，拿主意的隻能有一個人，那就是當今的嘉靖皇帝。
可是當年庚戌之變，實在是嘉靖皇帝的奇恥大辱。
自庚戌之變後，嘉靖皇帝時時刻刻念念不忘要報一箭之仇，以至於對於韃靼人提出的互市要求，根本置之不理。
“如此說來，咱們還是要打下去了！”歸有光歎了口氣。
如今雖然有兩個月糧食的支撐，可是整個紫荊關內將無鬥誌，兵無鬥心。
昨天的一場大敗，加上今天的一場大火，已經使得紫荊關內的士氣低到了極點。
“如果打下去的話，我們必輸！”仇鸞已經打定主意，今天要對歸有光開誠布公，如果歸有光願意下水入夥，那自然是再好不過。
可是萬一歸有光不肯就範，那麽也很簡單，隻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仇鸞已經想好，如果要動手的話，在場的所有人都必須在歸有光的心窩裏捅上一刀才可以。
作為一根繩上的螞蚱，誰也不能獨善其身。
“可是老哥哥覺得，輸贏不重要，重要的是這紫荊關裏近兩萬人的性命！所以老哥哥倒是有一條計策，可以救這紫荊關內兩萬人的性命，隻是此事還要歸老弟幫忙！”
歸有光突然抬起頭來，苦笑道：“尚書大人不必說了！我歸有光有負聖人教導，可是為了這城中的百姓，自己的名節又算得了什麽！”
他看了一眼廣坤和尚。
廣坤和尚朝著歸有光用力的點了點頭以示鼓勵。
“我這裏也有一條計策，可以救大家！”歸有光長長歎了一口氣。
“既然如此！”仇鸞心裏大喜，看來有門，於是趕緊道：“你我不妨效仿當年諸葛亮與周瑜二人，各自在手心上寫下自己的計策，然後做個比較！”
“也好！”歸有光麵如死灰。
事到如今，若不是為了滿城的無辜百姓，歸有光隻怕早已經自掛東南枝以身殉國了。
旁邊裴有禮殷勤上前，準備好了筆墨。
歸有光和仇鸞各拈起一支筆來，蘸了墨汁在手心裏寫了幾個字。
歸有光將拳頭遞在了仇鸞的麵前，仇鸞也將拳頭伸了出來。
旁邊的仇明和黃總兵等人心裏明白，如今就是圖窮匕見之時，如果歸有光耍花招，而仇鸞漏了自己的底牌，那麽就決不能允許歸有光活著走出這個房間。
“歸老弟，你要知道，開弓沒有回頭箭！你確定你想看嗎？”仇鸞嘿嘿笑著說道。
“不必說了，我先給你看！”說完，歸有光張開了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