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現實肮髒,滿身傷
蘭安市,顧家。
夜裏的風也夾雜著悶熱,讓人喘不過起來。薑振廷指使宋鳳嬌推著他的輪椅,來到了顧傾心的臥室門前。
這個垂垂老矣的商界名人,蒼老、消瘦,他抬手製止了宋鳳嬌正欲敲門的動作。
“讓我來。”他的聲音聽上去亦是那般的有氣無力。
宋鳳嬌頓時雙眼就有了濕意,一端是懷胎十月的女兒,一端是愛了這麽多年的男人。
顧躍平緩緩抬起胳膊敲了敲顧傾心臥室的門,“傾心,我是爸爸。”
片刻後,門開了。
站在臥房內的顧傾心穿著一件寶石藍的連衣裙,站在那裏,比坐在輪椅上的顧躍平高出了幾個頭,以至於顧躍平不得不用仰視的方式看著自己的這個女兒。
顧傾心瘦了……
她錯開身,宋鳳嬌便推著顧躍平進了臥室。
臥室裏整潔,又奢華,隻是茶幾上的飯菜並沒有被動過的痕跡,這場父女拉鋸戰中,顧躍平雙眸頓時猩紅。
宋鳳嬌已經是淚流滿麵,他何曾見過顧躍平這般為難,猶如困獸。
“顧傾心!你一定要讓你爸失望,讓媽媽心寒嗎?”宋鳳嬌的聲音裏帶著些許的哽咽,以至於跟顧傾心說話的時候,連聲音都有些虛弱無力。
她,恨鐵不成鋼。
顧躍平長歎一口氣,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他緩緩說道:“傾心,你知道薑振廷是什麽樣的一個人嗎?他能把你推上天堂,也能把你拉下地獄。顧氏集團是靠著祖祖輩輩沒日沒夜打拚出來的。如今,我怎麽能眼睜睜的讓它毀在我的手裏?”
如今,他亦是無路可走了……
顧傾心隻是沉默了一下,她說:“爸爸,人人都有自己的苦衷,人人都有自己的逼不得已。”
他猜,或許是因為薑振廷手裏握有她經濟犯罪的證據。
顧躍平輕巧著輪椅,沉思了一會才說道:“傾心,她娶你,無非是為了拿下顧氏集團。這樣的婚姻,你嫁給這樣的薑振廷,是不會有幸福可言的。至於……他手裏所說的犯罪的證據,爸爸會找人替你扛下來,也會請最好的律師給你辯護,你不會出事的。”
她的幸福?顧傾心不由的想冷笑。
她都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變得這般利欲熏心,溝壑難填了,她想,她是瘋了……是的。因為瘋了,她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顧躍平看著她慘白的臉,繼續勸解:“他現在對你所有的好,都是有目的性的,如果你不是我女兒,他薑振廷會無緣無故對你好嗎?傾心,你該明白這不叫”好“,這叫利用。他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得到顧氏集團,一旦顧氏到手,你對他來說將會是一顆隨時都會被拋棄的棋子。我的女兒那麽聰明,怎麽就看不懂呢?”
聽完顧躍平的話,顧傾心心裏一動。眼裏氳出了水汽,硬生生的被她逼回去了。
她咬了咬牙,輕聲道:“爸,所以你要保重好自己的身子,保護好顧氏集團,他得不到顧氏集團,自然會繼續對我好。”
顧躍平不由的僵在了輪椅上,他的眼裏滿是震驚還有失望,他已經是將死的老者,隻是沒想到晚年會弄得這般淒涼。
他的聲音也輕了很多,似乎帶著呢喃,“爸爸沒想到你會把公司經營權看得這麽重。其實,爸爸本來想自私的把顧氏集團留給你的……”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顧傾心打斷了,“不,公司你還是給顧顏涼吧。”話說的利索又堅定。
顧躍平一驚,雙眼有些渾濁,他抬頭仰視著站在自己麵前的這個女兒,不由長歎,他老了,年輕人的世界他不懂,年輕人的心思他更是猜不透了。
顧躍平不勸了,他心力憔悴。
偌大的臥室內,有著寬大的公主床,素色的被褥上放著若幹的女孩子喜歡的毛絨玩具,這些玩具陪了顧傾心三年之多……
以她現在的條件可以買比這些玩具更好的東西,限量版、定製版……
但是,她沒有。
顧傾心對著這些玩具笑了,然後眼淚順著臉頰嘩嘩的流淌而下。
她知道自己在一條錯的路上越走越遠了,無力回頭,她一邊哭著,一邊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處,明明毫無二樣,但是她卻感覺異常強烈。
孩子,在紮根成長。
她哭著笑著,抬頭就看到了窗外圓圓的月亮,宛若玉盤。她走到窗前,呢喃出聲:“寶貝,你說媽媽做的對嗎?今夜月圓,我是不是要好好想想,想想這些年我失去了什麽,現如今能夠抓在手裏的還有些什麽……
或許是因為我要做媽媽了,我忽然理解了父親的為難,同樣是他的女兒,留著他的血,豈會厚此薄彼,終究是我狹隘偏執了。
但現在,我沒有退路了……”
然後,她又踱步走到了茶幾處,飯菜還溫熱著,她端起碗,正準備夾菜,她查了很多資料,孕婦多吃蝦、高蛋白的魚、豆類什麽的都是對胎兒好的。
筷子剛擱在蝦仁上,她控製不住的幹嘔了起來,整個臉都漲紅了,看上去痛苦不堪。
翌日,宋鳳嬌上樓,對她說:“傾心,你是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隱?你看看你們要折磨彼此到什麽時候,你都瘦成這副樣子了。”
顧傾心想笑,想讓母親放心。
但是想到肚子裏的孩子,想到孩子的父親,她就笑不出來了。
如果她注定要做個不孝的女兒,那就讓她一黑到底吧。
“罷了,媽老了,也不懂你的心思了。”她無力的擺擺手,“你走吧,去找他吧。”
顧傾心整個人都僵住了,她艱難的發聲,感覺整個喉嚨都要破裂一般,“媽——”
宋鳳嬌轉過身,已經泣不成聲,但是她不想當著女兒的麵哭,她愛的男人、她愛的女兒,都已經很為難了,她不想平添一刀。
宋鳳嬌的整個身子都顫抖著,聽到了顧傾心的腳步聲,她大聲嗬斥道:“站住!”
這是她第一次這般嗬斥顧傾心,顧傾心當即釘在了原地,臉上全是痛苦的神色。
宋鳳嬌無力的擺了擺手,便扯著步子緩緩往樓梯口走去。
看著母親身影消失在樓梯口,顧傾心泣不成聲,她緊緊捂著自己的嘴,任由淚水簌簌流下。
樓梯口,宋鳳嬌靠在米白色的牆壁上,狠狠的咬住了自己的手背,無聲流淚。
這一世,情字真是害人害己……
——
顧躍平開導勸慰自己那如珠如寶的大女兒的時候,顧顏涼卻險些喪命。
突然從樹叢裏冒出來的黑色藏獒直接朝她撲了過來,巨大的藏獒象牙白的獠牙,對著她就狠狠咬住。
顧顏涼大驚的拿著雙臂擋住自己的頭,這樣下意識的動作,雖然保護住了她的頭,但是她的一隻胳膊硬生生的被尖銳的牙齒咬住了。
她吃痛,更驚慌失措。
被她的喊聲驚的回過頭的許歡當即覺得自己玄幻了,為什麽忽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顏涼?
顏涼被藏獒咬了!
她拔腿就要跑過去,雙目怒睜著,因為鮮血砸下來,然在了顏涼的衣裙之上。
“許歡!”顧顏涼仿佛用盡全身力氣一般的一聲嘶吼,“別過來!”
許歡堪堪頓住步子……已經是哭了!
她的一雙手哆哆嗦嗦,連個手機快快要拿不穩,她撥號,數字鍵在她的眼裏模糊了,看的不真切。
嚇哭了,也急哭了,一遍遍的呢喃,“顏涼……顏涼……快接……救救她……”
“啊!”一聲慘叫再次傳來,許歡聽著手機裏機械的聲音,整個人都傻了,目赤欲裂!
黑色的藏獒體型巨大。身高跟一個兩三歲的孩子差不多,大約**十公分,壯碩的滲人。尤其是漆黑的毛發,再加上白森森的獠牙……
因為顧顏涼抬起胳膊擋住了,它便鬆開了口,正準備啃咬她身體的另一處。顧顏涼無奈,隻能用剛被咬過的胳膊擋住,再次吃痛,她已經渾身冒冷汗……
身下是泥土路,隔著薄薄的衣料,渾身被擦破,鑽入後背的小石子讓她深吸了一口灼熱的夏氣。
對……石子……石頭。
她咬牙轉過頭,不由的牽強一笑,天無絕人之路,就在她頭頸不遠處,有一塊石頭。她伸出一隻完好的手臂,掙紮著在藏獒的身下試圖移動自己的身體。
被咬住的胳膊撕心裂肺的疼,被小石子劃傷的後背亦是鑽心的疼。
然,好在她達到了目的,拿到了石頭。
許歡一邊跟對方報告營救地點,一邊就看到了顧顏涼拿起了石頭,狠狠的砸在了藏獒的頭上。
興許是因為吃痛所以爆發力驚人,她拿著石塊仿佛用盡全身力氣一般,一下一下砸在藏獒的頭上。
藏獒吃痛,微微鬆開口,但還是扯碎了她雪紡衫的衣袖,露出一大塊血肉模糊的胳膊,暴露在灼熱的空氣裏……
古有武鬆打虎,現有顏涼打藏獒……
血腥、暴力,撕心裂肺的疼終於在她用力的敲擊下,一下一下漸止。
黑色的藏獒頭冒鮮血,留在黑色的毛發上並不明顯,但是逐漸滴到了被壓在下麵的顏涼的身上、地上……
許歡原本就拿不穩的手機終於在最後一刻從手心滑落到地上,她狂奔過去,險些跌倒,淚水早已模糊了她的雙眼,她發現原本血肉模糊的胳膊,更模糊了,猶如虛幻出來的影像,那麽的不真切。
她一邊哭,一邊將碩大的藏獒拉開,然後抱住顏涼,嚎啕大哭……
“嗚嗚嗚……顏涼!”她抱著她,哭的整個林子愈發蕭索了。
“別哭……我沒事。許歡,別告訴承淵,我怕他做出不宜的事情。”她的嘴唇幹裂,因為先前疼所以狠狠的咬住嘴唇,唇肉被她自己咬破了。
雖然抬著胳膊盡可能的護住了頭,但是臉上有不少深淺不一的傷痕,是被藏獒抓到的。
顏涼微微一笑,撕扯的疼。
許歡無意識的點著頭,她這樣子哪裏真的聽到了顏涼說什麽……
顧顏涼知道,這或許是意外,亦或許是有人蓄意而為之,但是她不想讓季承淵因此失了分寸。
這樣的事情她自知也瞞不住,但是怎麽傳達給季承淵關乎重大。
救護人員趕來的時候,顧顏涼的臉色已經十分的慘白,傷口處滲著血絲,她靠在許歡的懷裏,仿若沒了生氣的破布娃娃一般。
醫護人員將她移到擔架上,很快趕往就近的醫院。
許歡跟著救護車去了醫院,一路上她握著顏涼的手,心裏無比晦澀。
她翻著顧顏涼的手機通訊錄,手機裏存著的號碼沒有幾個,季承淵、許歡、江大哥、陶然、ron……
十個手指頭都能數的過來。
夜已深,醫院裏靜悄悄的,住院部偶爾有孩子哭泣的聲音傳來,大概是不堪忍受病痛折磨的兒童。
許歡想撥電話,但是卻不知撥給誰。
她第一次知道,原來顏涼的通訊錄裏並沒有自己父母的號碼,也許是因為她牢記在了心裏,或許,是因為不需要。
診療室內,醫生們給她注射了狂犬疫苗犬益球蛋白,此刻正在用堿性藥水清理傷口。因為傷情比較嚴重,她出來後被轉入了特護病房……
因為被藏獒咬傷的傷患處較難愈合,必須輸液抗感染,然後要住院觀察幾日。
八月,吉安市和蘭安市相隔不遠,都是盛夏。
許歡呆在病房裏陪著她,緊緊握著她的手,神色憔悴,滿臉憂色。
顧顏涼沉沉的睡著,任由許歡溫暖的手握著她的手,她知道,她的手腳常年冰冷,很難溫熱。
季承淵給顧顏涼打過電話之後,便起身去出席飯局。
奢靡的包廂裏,男人也好,女人也罷,談笑聲、碰杯聲,不絕於耳。
女人們嗲嗲的嬌笑聲不時傳來,這意味著身邊麽聽到的人都明白。
請客吃飯,權色賄增。
包廂裏煙草味夾雜著女人的脂粉香水味,讓人不由的會想到媚骨生香四個字。
季承淵一個人坐在沙發的一角,眼神澄亮又犀利,他雖然不喜歡,但是商場上,他早已習慣這樣聲色犬馬的場所。
他習慣,不代表他會入鄉隨俗。
他就那麽擒著一抹優的笑,一個人坐在那裏輕搖酒杯,即便是這樣,蘭安市的人還是會因為他而麵上有光,要知,季承淵幾乎從不應酬,他出現了,便已是給足麵子。
這種事情,說淺了,會讓人覺得虛假;說深了,又會讓人覺得現實肮髒。
髒嗎?季承淵問過ron,ron不知如何回答,隻是笑笑。
季承淵卻說:“這才是人生,宛若調色板。有黑灰,有藍白,有汙點才會有亮點。”
就飽飯足,繁華收場,季承淵喝了酒,而且還沒少喝。
車子往譽墅開,道路兩旁都是奪人眼目的霓虹燈,繁華似錦。
他忽然扯了扯領帶,不耐道:“停車。”
車子戛然而止的停在馬路邊上,季承淵還沒等車子停穩,便推開車門下了車。
就近就是粗壯的大樹,他骨節分明的手撐在樹上,幹嘔了起來。
ron心生疼。這樣的季先生他有一段時間沒見到了,確切的說是在認識了顧顏涼之後,他就再也沒見到了。
少年老成,沉穩克製才是他,而不是現在的這般似有落寞。
後來季承淵反胃惡心,卻偏偏吐不出東西,ron看的出來,他很難受。後來季承淵站直了身子,頎長挺拔,宛若剛才的事情沒有發生過。
ron打開後座的車門,出聲道:“要不要給少夫人打個電話?”
季承淵看了一眼跟隨自己多年的助理,“ron,她應該已經睡了。”
ron便也沒再說什麽,車子繼續往譽墅駛去。
顧顏涼確實睡著了,但是後半夜的時候又疼醒了。
想抬胳膊,才發現疼的撕心裂肺根本不敢動。換作另一隻胳膊,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疼的竟然冒出了冷汗。
握著她被咬的那一邊的手的許歡被驚醒了,她陪著顏涼累了便趴著睡了,但是睡的並不踏實,顏涼一動,她便驚醒了。
“顏涼,你好點了嗎?”許歡看到她額頭的汗珠,心被揪了起來,“是不是很疼?醫生說吊瓶裏的藥水有誌疼的作用,但是不能持久。你要是疼了我去喊護士來給你打一個止疼針。”
“不用。給我倒杯水吧。”顧顏涼牽強的勾了勾唇。
許歡起身去倒水,她側目看了看窗外的一輪圓月,忽感悲涼。
許歡倒水回來後,就看到她已經用另一隻胳膊強撐著坐了起來,臉上也帶著絲絲的疼,她伸手微微摸了一下,“嘶——”的疼痛感傳來。
許歡端著水杯示意她喝水,顏涼臉上、身上都疼,但她笑了,“許歡,我隻是受傷了還沒殘廢呢。”
她伸出另一隻手去接水杯,手上纏著一層薄薄的紗布,想來是拿石頭砸藏獒的時候震傷的。
喝過水她便躺下來,“許歡,你去隔壁**睡吧,我沒事。”
許歡知道她的性子,也便沒有再說什麽,脫了鞋子,赤腳上了床,蓋上被子跟顏涼遠遠的臉對著臉。
清晨,顏涼醒來,是在吉安市的中醫院。
睜開眼睛,窗外是刺眼的晨光。對
麵是空無一人的床。
病房裏靜悄悄的,病房外的聲音便襯的格外的響亮。走廊裏傳來病人交談聲和走動聲,窗外偶有蟬鳴聲傳來,刺耳的響亮。
消毒水的味道,顏涼很熟悉但極厭惡。其實她害怕、抵觸來醫院這源於三年前。
此刻,病房的白牆上沒有一點的裝飾物,倒是門口處貼著一些病理知識、還有禁煙標識。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想起了昨晚的場景,就算現在心思安定了些許,她想起來還是不由的渾身輕顫。
顧顏涼向來也不是任人拿捏的人,她知道自己並不善良,但是她從沒想過去害死任何人。就算之前她當著江澈的麵咬牙切齒的說要弄死顧傾心,但是她也就是說說。
這個世界上,每天都有人死去,她不會手染鮮血,奪人性命。
顧顏涼是《美人風華》劇組的女主,早晨,陶然去敲門的時候等了許久也不見有人開門。她不得不去喊服務員拿房卡來開門。
房間內,一切物件都極其整齊,沒有睡過的痕跡。
陶然心裏頓時咯噔一聲。
她掏出手機撥打了顏涼的電話,電話那端女聲甜美的提醒道: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這通電話,陶然沒有女聲略帶磁性的鈴音。她對那首歌記憶頗深,那是阿桑的歌,歌聲帶著一抹滄桑:你溫柔的慈悲,讓我不知該如何麵對……
陶然聽完關機提示,心裏開始七上八下,她便撥了許歡的號碼。
許歡睡的晚,正在睡覺,尚未清醒,手機鈴聲響起讓她微微皺了皺眉,隨後謔的坐起身,驚喊道:“顏涼!”
顏涼正靠在**,對著她微微的嘴角上揚。
許歡頓時長舒一口氣,這才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是陶然,她說道:“是陶姐,大概是找不到我們著急了。”
顏涼眼神裏閃過一抹暗淡,今天她原本還有很重要的戲份呢,如今自己這副樣子,是真的要拖累劇組的進度了。
“接吧,就說我們在醫院,她是我的經紀人,沒必要瞞著她。”
顧顏涼說完,許歡才接了電話,一接聽就聽到了陶然意欲教訓嘶吼的聲音,她打斷了陶然的話,“陶姐,我和顏涼在中醫院,顏涼受傷了。”
“……”陶然一時沒緩過神,片刻後才不確定的試探道:“你……你說什麽?”
20分鍾後,陶然一個人趕到了吉安市中醫院,她看到了躺在病**的顧顏涼,一團小小的身子,正閉著眼睛睡著。
臉上抹著藥,看上去早已不複之前的白瓷、清麗。這一刻,陶然頓時鼻子發酸,雙唇緊閉,眼裏的淚水在打轉,溢滿了整個眼眶。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該走過去看看**的人兒,還是先出去將情緒控製一下。
她晃了晃頭,示意許歡跟她出去。
醫院的走廊裏,偶有三三兩兩的病人、家屬、護士經過,陶然感覺到一滴眼淚啪的砸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相對僻靜的一角,陶然問道:“到底怎麽回事,一晚上的時間顏涼怎麽會傷成這個樣子?”
許歡不敢隱瞞,照實將前因後果說了一遍,末了又說道:“顏涼說,這事先別告訴季總。”
陶然不由的皺了皺眉,這麽大的事情,怎麽能瞞的住,難道真要等新聞曝光了讓季承淵最後一個知道?
這不可能。
陶然沒說什麽,但許歡看的出來,陶然是真的心疼顏涼。
季承淵是在麥斯公司總裁辦公室接到陶然電話的,接完電話,ron就看出了季先生臉上忽閃而過的異樣,他隱隱猜到,大概是顧顏涼出事了。
隻是,兩個人都沒想到,事情有這麽嚴重。
十點左右,醫院的樓下齊聚了不少的記者,陶然皺了眉頭,半夜散步被藏獒咬傷,第二天就有記者圍堵,如果說這不是有人刻意而為之,她不信。
季承淵下車後,記者們並不敢上前,隻是不靠近也不躲遠,在那裏對著季承淵哢嚓哢嚓的按動相機的快門。
這一年,記者們才發現,原來季承淵不止睿智冷冽,他也有些許的人氣,並不是像外界所說的那樣宛若帝王。
比如此刻,他一邊大步往醫院裏走,一邊跟ron說著什麽,但大家都看的出來,他急切卻眼眸柔軟。
有大膽的記者便開口問道:“季先生,請問顧小姐這次受傷情況如何,會不會影響《美人風華》後期的拍攝?”
“季先生,這次的事故是蓄意人為還是橫生意外?”
季承淵跟ron說完了話,才止住步子。
他轉過身,眉目間凝聚著一團戾氣,眼眸漆黑寡情,沒有絲毫溫度。
周邊的記者無一不是忽然對季承淵平添了幾分恐懼。
季承淵來到醫院,醫院上到院長,下到護士全都有些緊張,但更多的是隱隱的有些許期盼。
蘭安市商賈翹楚季承淵,蘭安市首富,福布斯上榜人之一,能這樣近距離一睹他的風采都是好的。
到了住院部,ron按了電梯,季承淵走進去,然後直奔12樓。
他甚至都沒有注意其他人,仿佛這空間裏,獨有他一人一般。
住院部的樓
層相對走動的人不多,很安靜,電梯謔的打開,季承淵邁步出去,就聽到護士站處幾個護士的說話聲。
宛若小粉絲見了大明星,緊張、激動,歡呼雀躍。
穿著白大褂的院長,年近五十,他本是想親自去樓下接季承淵,卻被ron拒絕了,他說,季先生心情不好,不想見人。
直奔顧顏涼所在的病房,眾人看著這個身材頎長的男人站在了門口,親自敲門,“咚咚”兩聲脆響傳來,他並沒有直接開門,而是輕聲說道:“顏涼,我進來了。”
這時他才推開門,所有人都想不到季承淵會做這樣的舉動,這個上位者的男人,體貼細微的竟然會可以敲門,給自己女人一點時間去反映,去準備。
這確實是一個受到藏獒攻擊的女人所需要的,她的傷確實需要時間去接受,身體的傷痛很快會好,隻怕心理……
ron站在病房的門口,不苟言笑,一副高級助理的做派,他代替季承淵跟院長寒暄了一會。
ron是季承淵身邊的人,長相雖不敵季承淵那般展眉蹙眉間花開花落,但相貌堪稱極優的。
護士站的小姑娘們便開始目不轉睛的看著ron,ron禮貌的投之淡淡一笑,便繼續立在門前。
病房裏,顧顏涼穿著醫院的一套衣服,藍白條紋的衣衫和長褲。臉上不見血色,之間深淺不一的傷痕,宛若一條條粗細不一的蚯蚓,讓他宛若剔骨。
她濃鬱烏黑的墨發散在肩頭,對著她苦澀的笑。
“承淵,我是不是很醜?”她輕聲說完便低下了頭。
她摸過自己的臉,卻再也沒有勇氣去照鏡子。她想過季承淵會過來,她昨晚躺在黑暗中給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設,鼓足了勇氣去用這張臉迎視她的季承淵。
他和她相隔不過兩米,隻是這短短幾步,季承淵卻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再走。
步履維艱。
撕裂人心的痛碾壓過季承淵噗通、噗通跳動的心髒,陰鬱的情緒頓時縈繞他的心頭,然,更多的是心疼。
季承淵不說話,病房裏的氣氛就凝滯了。
顧顏涼的頭卻是壓得更低了,她想,或許是她嚇到他了,她不應該任由他來看她的。
季承淵走進,俯下身,蹲在床邊,身開手,才發現自己的手掌心裏有著為數不少的指甲印,他拉住顏涼的手,手指顫抖的那個人,竟然是他。
她的手掌裹著一層薄薄的紗布,原本溫軟的掌心沒有了先前的觸感,倒是露在紗布外的一大截手指,修長幹淨,指節繾綣。
“顏涼……”喊出她名字的那一刻,季承淵發現自己的心髒絞痛。
聞言,顧顏涼睫毛輕顫,卻久久不敢抬頭再看身邊的這個男人,她的頭低垂著,一張布滿傷痕的臉上難得的是安靜平和,似乎沒有激動和欣喜,似乎激動、心痛的隻有季承淵一個人。
他拉起她的手,聲音低沉溫潤:“對不起,我來晚了。昨晚你是不是很怕,是不是嚇死了?”
許歡和陶然關心她,但都沒有問她怕不怕,因為在她們看來顏涼勇敢堅強,而隻有身邊的這個男人知道,她會怕,這傷會在心裏留疤。
男人牽著她裹著紗布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坐到了床邊上。
他伸出另一隻手,攬著她的肩頭,然後隔著白色的襯衫,感覺到了濕意,還有顫抖的身子……
季承淵牽強的笑了,哭出來對她是好事。
他攬著懷裏的女人,笑的宛如初春雨露,淬著淡淡的暖。然,這個笑容隻有他自己最清楚,究竟有多牽強,多晦澀,他黑眸沉靜,心痛的無以複加。
顏涼不知道哭了多久,隻知道淚水濕了他大片的襯衫,哭過後,顏涼低低的笑了,笑容清淺。
“現在的我太醜了,你別看我的臉,等我痊愈了,沒傷疤了再看。”說著她用裹著紗布的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隔著紗布,能感覺到男人嘴裏嗬出的熱氣,頓感酥麻。
他說:“好,你先把手鬆開。”他的唇摩擦著紗布,卻灼熱了她的掌心。
顧顏涼鬆開了手,便將頭埋的更低了。
季承淵保持著這樣的姿勢很久,很久,久到站在門外的ron腿都酸了。
一個多小時後,護士敲門,掛水的時間到了,季承淵才準備要放開讓她躺下,顧顏涼卻忽然說道:“你閉上眼睛,我自己躺下去。”
閉上眼睛,我在你身邊也能感受到你。
她的話讓護士一驚,險些沒有拿住手裏的筆和掛水記錄單……
待護士寫完之後,抬眸就看到季承淵真的閉上了眼睛,她倒是清淺一笑,難掩的帶著羨慕。
原來那個高不可攀的男人溫柔起來是這般的魅如罌粟。
護士將鹽水瓶掛好,便準備在顏涼的手背上紮針,她的手法專業,自然不用顧慮,但季承淵還是輕聲提醒道:“輕點。”
護士輕輕一笑,抬眼就看到顧顏涼的耳根,整個脖子都紅了……
“恩,季先生請放心。”說完護士就將針插好了,然後起身,對著**的顏涼說,“你男朋友對你真好。”
這話說的很真誠,羨慕,卻不嫉妒。
待護士走了,季
承淵也沒有睜開眼睛,他是一字千金的商人,重信重諾。
“餓嗎?”他閉著眼睛問,鼻翼間全是病房藥水的味道,但這並不影響他捕捉她的氣息。
“恩,有點。”她輕聲的答。早飯沒有胃口,所以沒吃,這會心情好了很多,果然肚子都覺得有些空。
“我去給你拿吃的過來。”他剛說完,她就跟著說道:“別看我的臉!”
他壓抑著心頭的疼惜,無聲的勾了勾嘴角,“好。”
轉身,他的臉上再沒了笑意,也絲毫不見柔軟繾綣。
臉上,沒有了絲毫的表情,黑眸漆黑深邃,沒有絲毫溫度,反而更顯鋒利。
出了病房的門,他問:“查的怎麽樣了?”
ron看了一眼季先生的神色,整個人都是一震,他跟著他往外走了幾步,“已經在調視頻,由於那邊是開放式的景區,所以排查的難度有點大,還需要多一點的時間。”
季承淵犀利的眸子掃過去,ron渾身頓生寒意。
“既然難度大,那就多派些人手。”說完她頓了頓,又問道:“這附近有沒有味道很好的粥店?”
精英助理ron一愣,隨後才說道:“聽護士站的護士說這裏平衡粥店的粥不錯。”
沒想到護士搭訕的時候他臨時起意問的,這會倒是派上了用場。
“記者應該沒膽子到病房裏來打擾顏涼,但,你在這裏守著,我出去一趟。”
季承淵從電梯下車,直奔醫院外停車格裏的黑色邁巴赫,全程因為他黑沉著一張臉,沒有一個記者敢發問,就連按動快門的聲音都少了很多,有些個記者甚至用手機在靜音拍攝、拍照……
粥店就在吉安市的市區內,環境清幽,地處河沿。
他打包了一份黑米粥、一份百合粥,又打包了幾分清淡的小菜。這個向來不沾油鹽醬醋的男人,在這一年學會了照顧人。
照顧一個他心愛的女人。
打包折回酒店,車子急刹的聲音驚動了不少人,大家都不由的轉頭看過去。
有不知名的路人喟歎:“這是飆車腦殘富二代吧,醫院門口這樣開是拿人命當玩笑嗎?”
“豪車了不起啊,有本事橫著開啊!”
“……”
這些人說著的話雖不同,但是有一點是相通的,那就是羨慕嫉妒恨的仇富!
季承淵提著大包的袋子,走過醫院門前,那醒目的餐盒logo讓蹲守的一眾記者難掩的激動。
季承淵親自給顧顏涼買餐食。
一個麥斯集團的總裁,一個顧氏集團顧家的二小姐……
眾人拍照,也不再顧忌季承淵的臉色有多黑沉和焦灼,閃光燈又開始劈啪的閃過。
隻待他走進了醫院,大家不由的開始竊竊私語。
大家不由的轉到了一個問題上,季承淵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他是個好人嗎?
一個福布斯富豪榜上榜的美籍華人,城府世故,向來喜怒不形於色,若說他沒有點非常手段,那是不可能的。
那,季承淵是壞人嗎?
他一向溫儒,有品位,如今更是親自去給顧顏涼買午餐,這樣的男人掌控著一個商業帝國,卻褪下一身冷酷對女友溫柔嗬護。
這樣一個男人,無從辨別是好是壞,但他縱使千般性情,還是讓人見之忘俗。
女人對這樣的男人,沒有任何的抵抗力,親撲後繼。
醫院的病房裏,季承淵背對著顧顏涼,攪動著手裏黑米粥,天熱,她不宜吃過熱的食物,因為被藏獒咬傷,她也隻能吃清淡的食物。
粥碗裏升騰出嫋嫋白煙,他俊秀的臉對著粥碗,眼睛被熏的有些發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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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更上了!
→_→不知道這樣會不會有點催淚……
…(⊙_⊙;)…○圭~○列~怎麼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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