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不求生

第六百零九章 誓死保衛晉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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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餘暉中,順軍殘破的旗幟為狂風吹拂,翻卷不止,好像是衣袖在空中飄**一般,空使人感到淒淒冷冷。

前方隱約傳來戰馬的嘶鳴、劍戟的撞擊、槍炮的轟鳴,許多血肉之軀正在前方拚命殺戮。他們中的大多數人,即便不是親朋好友,也是許多年的同袍手足,在過去的許多年裏,他們跟隨著羅汝才、羅顏清、楊承祖,橫行天下,在今天,他們卻不知道自己究竟應該去追隨誰了。

羅顏清穿著厚厚的鐵甲,將她即便身孕數月依舊十分曼妙的身材完全遮掩起來。隻是羅顏清沒有戴頭盔,她的發髻微微散開,任長發在西風中不住飄揚,也讓她那張為曹營將士們熟知的麵孔,展露在戰場上所有人的麵前。

“楊承祖謀害南陽王,起兵謀逆,罪在不赦。大順隻誅楊承祖一人,獻其首級者封侯爵、賜萬金,其餘從眾,借我曹營舊部,隻是為楊賊蠱惑,並無一罪可言,幡然悔悟,臨陣起義,當在此時!”

長安城附近的遺台故壘,烽煙未盡。兩支大軍各據鹿台、高陵之間,針鋒相對,趙應元帶著一群嗓門極大的力士,又將羅顏清的話在陣前大聲重複了一遍。

但是不久,鹿台下的叛軍兵力比大順軍更多,楊承祖本人亦在陣中。他被羅顏清的突然襲擊打得十分狼狽,急匆匆帶著一支輕騎從鄜州趕回長安,調集守軍出城迎敵。

羅顏清則帶著馬進忠、趙應元二人,輕兵出潼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叛軍反應過來潼關已經被順軍奪回以前,就打出了曹營羅顏清的旗號,連克華陰、華州、渭南,直逼臨潼城下,以破竹之勢,震撼關中。

彼時楊承祖還在帶兵圍攻延安,長安一帶隻有吉珪督率著高汝利和武大定兩部降將防守。羅顏清雖然也隻有數千兵力,可在她狂飆猛進、一往無前的氣勢下,就讓人覺得順軍兵力必定十分雄厚,否則怎麽敢於如此大膽出擊?

吉珪雖然跟著羅汝才打了許多年的仗,但他精通陰謀、善於籌劃,卻不擅長統率兵馬和臨陣指揮。麵對咄咄逼人攻入關中的羅顏清,吉珪不敢出兵迎敵,隻能令高汝利和武大定兩部退守驪山一線,等待楊承祖從延安南下救援。

叛軍人心本就不穩,現在既受到大順軍的猛烈反攻,又受到羅顏清這位曹營大小姐的招撫勸降,一時間長安動搖,城內相繼有曹營軍官出城逃入順軍營中。

吉珪為此嚴加戒備,關閉長安全部城門,又以保甲之製控製全城市民,可也無法製止住曹兵人心的向背之勢。

高汝利和武大定兩人都是明朝降將,其中武大定本來是崇禎初年一位農民軍豪帥蠍子塊拓養坤的部將。他被孫傳庭招降以後,秘密將蠍子塊拓養坤暗殺,憑借此功在明軍中步步高升。

這兩人都隻是遭到楊承祖裹挾,被迫跟隨曹兵作亂。現在羅顏清攻勢猛烈,看來楊承祖閉關自守、割據西北的圖謀即將破產,他們當然就又升起了別樣的心思。

麵對如此局勢,吉珪完全無計可施。他自己不懂得如何帶兵,每日在長安城內焦慮驚惶至極,生怕曹兵再度叛變,或者羅顏清輕兵殺進城內。

高度焦慮之下,吉珪變得喜怒無常,舉止異樣。他已經有好幾天沒有吃飯,通宵不睡,徹夜不眠,精神越發脆弱,對於周圍人的無端猜忌更是達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吉珪隻因為一個士兵說錯話或者舉止不當,甚至是表情和呼吸讓其不滿意,都會立即下令將其處死。而且吉珪在曹營這麽多年,並沒有在陣前廝殺的戰功,卻受到羅汝才的特別優待,自然也就受到不少曹營部將的嫉恨,他現在一時掌握大權,精神狂躁之下,居然趁機翻起舊賬,追及那些曹營將領的往事,一個又一個地找借口將他們虐殺。

長安城內人心惶惶,前線的高汝利和武大定也隨時有叛變可能。吉珪從早到晚一個人喃喃自語,仿佛在和鬼魂說話一般,他眼中無神,一旁的侍女甚至隱約聽到吉珪在說“先淩遲曹賊”的字眼。

若非楊承祖及時率軍趕回陝南,或許羅顏清手中的數千輕兵,就已經能夠奪回長安。

楊承祖返回長安後,立即帶著親信兵馬趕到鹿台紮營布陣,他一到戰場,就騎著戰馬,親手舉起旗幟在陣中來回巡視。叛軍士兵們看到楊承祖已經趕到,這才稍稍安心,士氣有所振作。

楊承祖接管了高汝利和武大定手中的兵力以後,以鹿台和高陵為戰場,依山設陣,密列營壘,且紮且進,沿著渭水兩岸迂回挺進,慢慢包抄了羅顏清所部兵馬的兩翼。

馬進忠好歹也是農民軍豪帥出身,既跟著闖獻曹合營作戰過,也跟著左良玉打敗過張獻忠,沙場經驗十分豐富,他一下就看出了楊承祖用兵的手法,擔憂地說:

“大夫人,曹兵從我兩翼包抄而來,他們兵力占據很大優勢,一旦夾擊,我們隻有數千輕兵,恐怕支撐不住,會有全軍覆沒的危險。”

羅顏清望著臨潼遠處的嶺巔,隘口上隱隱約約還能看到一段土城牆的殘跡,據說是元末時關中軍閥李思齊和張良弼交戰時留下的遺跡。

挺立在嶺上的叛軍戒備森嚴,滔滔渭水兩岸,也有像茂林一般密集的叛兵旗幟在向前湧動。風流雲散,羅顏清又感到小腹處傳來的陣陣刺痛,她心想著絕不能因為曹營而丟失關中,她想著無論如何自己都有責任為李來亨保住長安。

羅顏清的心中被責任感和愧疚感折磨,沒人注意到她的額上、手背上都有輕汗流下。

驪山一線地勢陡峭,土層瘠薄,樹木也並不茂盛。叛軍的動作和意圖都十分明顯,但大順軍兵力十分有限,羅顏清一時間居然也沒有好的辦法對敵人進行反製。

她輕咬著嘴唇,知道唯一的辦法,隻能是下令後撤,而這樣退下去,為了安全,或許還必須一口氣退到潼關才能穩住陣腳。

“不……我偏不!馬進忠,下令全軍立定隊列,換設強弓勁弩,布列槍炮,把所有輜重都拿出來做工事,守住陣線。

叛軍軍心不穩定,隻要楊承祖這個狗賊不能一口氣打敗我們,時間一久,叛軍內部必然生變!”

馬進忠看羅顏清到這種時候,還要和占據絕對兵力優勢的楊承祖四戰到底,已經完全被她的想法和決心震撼。

也算是義軍豪帥中有些名聲威望的混十萬,亦隻能汗顏道:

“他媽的,晉王王妃在此,我混十萬敢退一步,怕不是要回隨州去見左良玉啦。大夫人你放心,我誓死堅守,在我死前,叛軍是不要想越過我的劍圍半步。”

天空好似澄澈的藍海,朵朵白雲像海上的片片白帆,順軍陣中響起一片高昂的戰聲。羅顏清親自舉起號角,用力吹響:

嗚——————

戰士們用刀劍拍打著盾牌,齊聲呐喊道:

“誓死保衛晉王妃!”

大順軍士卒的喊聲就像是一道海浪般衝擊著叛軍敵陣,楊承祖聽到這刺耳的聲音,特別是聽到晉王妃三個字,目中的火焰越燒越旺,他幾乎要把手裏的腰刀捏到粉碎,充滿恨意罵道:

“羅顏清啊羅顏清,你甘為李來亨的玩物走狗就算了,可怎麽能無恥**劣到這種地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