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海倫·摩斯坦
路遠三人跟隨著摩斯坦醫生的腳步，來到了診所的深處。
事實上，摩斯坦的診所也是他的住所，住所的前端被改造成了診所，而後端依舊是生活區。
摩斯坦的家屬於那種老式的貝克蘭德人的裝修風格，地毯花瓶掛飾，以及油畫肖像，擺滿了價值不菲的工藝品，也證明這摩斯坦醫生相當豐厚的家底。
而一路來到二樓，摩斯坦醫生拿出鑰匙，打開一扇上鎖的鐵門。
“這是？”路遠不由開口問道。
哪有在自己家鎖門的道理。
“一點小小的措施。”摩斯坦醫生靜靜說道。
他打開了鐵門，站在鐵門門口，向著路遠三人開口說道：“接下來你們看到的東西，千萬不要害怕，也不要將其告訴任何人。”
“至少短時間內不要告訴，可以嗎？”
摩斯坦醫生這樣說道。
“裏麵是？”路遠不由問道。
“你們看了就知道了。”摩斯坦醫生這樣說道。
他向前走去，路遠三人跟在他身後，這條走廊的盡頭是一個上鎖的房間。
摩斯坦醫生走到房間門前，敲了敲門，輕聲道：“海倫？”
門內傳來了一個女子的應答聲，有些虛弱，但是聲音還算清晰，這讓路遠和蘇眉鬆了一口氣。
因為他們很害怕摩斯坦醫生讓他們來看一個寶石人，不過寶石人是沒有辦法說話的，眼前房間中的這位女士，既然能夠說話，那麽就不是寶石人。
或者說不是徹底的寶石人。
“我帶來了一些朋友來看你，不要害怕，可以嗎？”摩斯坦醫生柔聲說道，這是難以想象的溫柔。
“別人？”裏麵的女子聲音帶著明顯的驚恐：“你帶別人過來幹什麽？”
“我不想見，我誰都不想見。”
路遠和蘇眉對望了一眼，然後路遠開口說道：“如果海倫小姐不想見我們，那麽我們也就不強求了。”
摩斯坦醫生堅定地搖了搖頭：“我這次帶來見你的人，可能是這個世界唯一能夠幫助你的人。”
“並且相信我，他們不會害怕你，不會將你視作怪物，反而會可憐你的遭遇，願意付出努力來解救你。”
“我不相信。”門內的女子有些崩潰地說道：“我不會相信的，沒有人來救我的，我的命運隻會是一點點死去，變成一個怪物死去。”
“不，我們會救你的，海倫小姐。”柯遙上前一步，開口說道。
“你是？”海倫的聲音有些遲疑。
“是的，是我，我是柯遙，您還記得我嗎？或者說，您還記得德萊尼子爵夫人嗎？”柯遙小姐隔著門與海倫小姐交談。
“子爵夫人？”海倫在門後沉默片刻，然後迫不及待開口說道：“子爵夫人怎麽樣了？”
“她失蹤了。”柯遙小姐靜靜說道：“失蹤隻是明麵上的說法，我們經過調查得知，子爵夫人失蹤之前，得到了一塊非常珍貴的藍寶石，她喜愛這塊寶石，並且把寶石鑲嵌在戒指上隨身攜帶著。”
“而過了不到一天，她的身體就開始出現病症，她開始不去見任何人，但是幾天之後，我們收到了子爵夫人失蹤的消息。”
“我立刻趕到子爵夫人府。”
“但是，那裏隻有一地的寶石碎片。”
柯遙小姐對著門，冷清鎮定說道。
她已經接受了那個殘酷的事實，然後用這個事實嚐試去說服海倫。
門後的海倫久久沒有發出聲響，然後才傳來了輕微的啜泣聲：“我也會變成那樣嗎？”
海倫這樣問道。
“我不知道。”柯遙小姐看著麵前緊閉的門扉：“我但是我知道，我要拚盡一切，阻止這一切的發生，所以說，我們才根據摩斯坦醫生在報紙上刊登的廣告找到這裏，並且來到這裏連見您。”
“請相信我們。”
“如果這個世界連我們都沒有辦法相信的話，就沒有多少真正值得相信的人了。”
柯遙小姐單手按住胸口，有些激動地說道。
而門內的海倫發出一聲輕微的歎息，然後隻聽到門鎖響動的聲音，隨後，門向內慢慢打開。
路遠和蘇眉也看到了開門的人。
開門的正是海倫，她看起來並沒有什麽大礙，她穿著長長的黑色鬥篷，脖子上圍著絲質的鵝黃色圍巾，將身體幾乎包裹的嚴嚴實實。
但是從她金燦燦的波浪長發，海洋一樣深邃的藍色眼睛，姣好的麵容，精致的五官來看，這位姑娘真的美得驚人。
“你們好，我是海倫。”
海倫看著麵前的四個人，輕聲說道。
這讓路遠和蘇眉都感到十分驚訝。
他們其實已經做好看到一個寶石人的心理準備，但是沒有想到，海倫竟然這麽美麗動人。
“您就是海倫小姐嗎？”路遠開口說道：“您的情況，您的情況並不像您最早所說的那樣嚴重。”
“不嚴重嗎？”海倫露出了苦笑：“大概是因為我還有這張臉吧。”
這樣說著，海倫向著路遠掀開了自己脖子上的圍巾一角，在圍巾之下，路遠三人清楚地看到在海倫原本光潔的鎖骨處，此時已經布滿了如同鱗甲一般的翠綠色腫塊。
這些腫塊在皮膚下如同有生命一般蠕動著，看起來格外的恐怖。
柯遙小姐緊緊咬住了嘴唇。
雖然她聽過路遠和蘇眉的描述，但這是她第一次真正地見到寶石病的患者。
“大概我也會像德萊尼子爵夫人一樣。”海倫小姐哀傷地說道：“最終碎成一地斑斕的寶石。”
“我已經相信了這種預感，恐怕用不了多少時間，這就會在我身上發生。”
“但是事情已經過去這麽久。”路遠看著海倫小姐：“其實我們已經接觸了不少寶石病的患者，您是發病最晚，也最輕微的。”
並且您不知道，像我和蘇眉這種患者，摸了寶石幾個小時後就會發病，存活期不會超過二十四個小時好吧。
“這多虧了我來求助阿瑟叔叔，他精湛的醫術幫我短暫地控製了病情。”海倫歎了口氣說道：“但是我現在依然能夠感覺到，那病魔在我體內緩慢地蔓延，一直到將我吞噬。”
路遠點了點頭，看著海倫小姐：“方便我們進屋嗎？”
海倫看著路遠，露出驚訝神色：“您不害怕我嗎？”
“或者說，不介意我這個樣子？”
路遠笑了笑：“如果我說我們不介意，你會怎麽看？”
這樣說著，路遠看向蘇眉，蘇眉點了點頭，上前拉住了海倫小姐的手。
關於寶石病會不會通過患者來傳播這件事情，路遠本來一直都不確定，但是自從昨天蘇眉親手殺死火柴廠寶石人之後，不可避免地接觸了寶石人的體液以及血肉寶石之後，到今天都沒有什麽症狀，這說明寶石病患者就算有傳染性，但是傳染性相對於詛咒寶石而言肯定千差萬別。
更重要的是，即使蘇眉真的因為接觸了海倫小姐而被感染寶石病，路遠和蘇眉還有天魔解體，轉世重生這最後手段。
可以說是萬無一失。
但是當蘇眉握著海倫的手的時候，海倫的緊張立刻大幅度削減，她肩膀一聳一聳地幾乎要哭出來，而蘇眉則看著海倫小姐：“海倫小姐您不邀請我們進屋嗎？”
“請進，請進。”海倫立刻放開了房門，邀請路遠四人來到她這間隔離的小屋。
這是一個幹淨雅致的房間，有獨立的衛生間和淋浴室，隻是現在的海倫小姐可能短期內是不會淋浴了，畢竟淋浴就要麵對自己那可怕的身體。
進入房間，坐在椅子上，路遠看著摩斯坦醫生和海倫小姐：“現在你們誰能給我介紹一下具體的情況？”
“情況是這個樣子的。”摩斯坦醫生看了海倫小姐一眼，然後自己說道：“幾天前，海倫收到了以為自己的傾慕者贈送的翡翠項鏈。”
“在戴上了項鏈的第二天，她就發現自己的脖子上長了紅疹。”摩斯坦醫生歎了口氣：“她最初不以為意，以為隻是過敏或者是被蟲子咬了。”
“但是隨著情況的逐漸惡化，她才緊張起來。”
“然後找到了我。”
“您的醫術真的能夠治愈這種寶石疾病嗎？”路遠迫不及待問道：“畢竟我們之前也遇到過接診這種寶石病的醫生，嗯，他就是康頓醫生，康頓醫生表示對於這種疾病一無所知，也束手無策。”
“醫生並不是萬能的。”摩斯坦醫生歎息說道：“尤其是麵對這種未知的疾病的時候，我們並不比你們這些平常人高明到哪裏去。”
“不過我幸運的是，在這件事情發生之前，我曾經收到過一位老朋友的信。”摩斯坦醫生看著路遠：“這封信措辭混亂而模糊，讓我懷疑我那位老朋友的精神狀況究竟是不是正常。”
“但是在這封措辭混亂的信中，他反複提及了埃及雕像和寶石帶來的詛咒。”
“我最初沒有將這封信放在心上，但是海倫的病讓我在無計可施中有了些許警覺，我拿出那封信，仔細閱讀，而那個時候，海倫還戴著那串翡翠項鏈，所以我讓她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先把項鏈給摘下來。”
“接著，我對項鏈上的翡翠寶石進行了小心的取樣處理。”
“在顯微鏡下，我找到了寶石中封印著可怕的細菌菌孢。”
“這是一種非常可怕的古代細菌，平常處於休眠狀態，但是到了適宜的環境中，就會迅速蘇醒，然後感染人體。”
“它們會緩慢轉變人體的結構，讓組織脫水變性，最終變得像是寶石一樣璀璨而堅硬。”
“但是這並不是點石成金的賢者之石，它最終也不過是僅僅隻能夠讓人體組織看起來像寶石，摸起來像寶石，但是真實說起來，更接近於珍珠和象牙這種生物材料。”
路遠和蘇眉對望了一眼，雖然並不知道阿瑟·摩斯坦醫生說的這番話究竟是真是假，但是顯微鏡算是不會騙人的，並且阿瑟摩斯坦的這番解釋，至少在科學的範圍之內。
或許這就是最接近真相的詛咒寶石感染原因。
“那麽感染者會繼續傳染人嗎？”路遠看向摩斯坦醫生問道。
摩斯坦醫生搖搖頭：“目前我還不清楚，畢竟海倫隻是一個孤例。”
“但是……”摩斯坦醫生這樣說著，看向海倫：“我最初在接診海倫的時候，並不知道這是什麽病症，我對她進行了一定的觸診，並且接觸了她身體滲出的組織液，但是到現在，我依然沒有感染的跡象，這至少說明，即使寶石病患者有傳染性，但是傳染性也不高。”
“當然，因為我這隻是個例，所以說我並不敢真的讓別人貿然接觸海倫，並且海倫現在的樣子，出去之後也容易造成恐慌，所以我才在征求了她的意見之後，把她鎖在我的家中，並且努力尋找能夠讓她至於的辦法。”
“但是你現在不是控製住了？”蘇眉問道。
摩斯坦醫生搖頭：“很遺憾，並沒有。”
“目前我所取得的成就，僅限於讓海倫暫時離開了感染源，並且使用一些抗菌藥物，來試圖抑製寶石病的發展和蔓延。”
“這樣的對症下藥，取得了一定的成就。”
“但是對於這些古代細菌，我的了解非常少。”
“這些細菌還是在海倫體內蔓延，而我則開始變得無能為力。”
“如果事情沒有任何改變的話，那麽最終海倫也會死於寶石病，但這是我無論如何都不想看到的事情。”
柯遙站了起來：“這也不是我所想看到的事情。”
這樣說著，柯遙看向海倫：“海倫小姐，請問，送給您寶石項鏈的人名字叫做什麽？”
“以及，他又是從哪裏得到這串寶石項鏈的？”
“名字沒有說的意義了。”海倫搖頭說道：“畢竟，我相信他並不知道這串項鏈中所包含的詛咒。”
“但是，對於翡翠項鏈是從哪裏來的，我倒是第一時間從他那裏得到的答案。”
“他告訴我說。”
海倫看著柯遙。
“他是從傑斐遜·隆巴頓先生那裏，重金買下來的這串翡翠項鏈。”
傑斐遜·隆巴頓。
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
路遠三個人一時間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