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辛西婭的日記
事實上，看著這篇日記上所記錄的東西，在最初那種微妙的不和諧感覺之後，是強烈的荒誕感。
什麽叫做埃及法老的兒子。
在貝克蘭德的街頭，你能夠遇到五千年前埃及法老的兒子？
你以為你在演遊戲王啊？
什麽叫做無憂宮的快樂王子？
但是路遠和蘇眉又清楚地記得——他們遇到辛西婭的時候，已經是在辛西婭寫下這封日記之後。
但是他們眼中的辛西婭，思維敏捷，談吐得體，依舊是一個充滿著同情心的善良護士。
哪裏像是精神失常的人。
而蘇眉這句關於聖詹姆斯街的雕像被偷走了，也瞬間勾起了路遠的回憶。
是的，聖詹姆斯街街頭的雕像被人偷走了。
這是在穿越到這個世界第二天報紙上所發生的事情，因為第二天很閑的緣故，他們基本上都是在看電影，到現在為止，他們至少看過四遍這樣的報紙了。
如果再聯想起來之前摩斯坦醫生提過的神秘雕像，總感覺這一次，原本的猜測正在出現微妙的閉環。
“我們先繼續往下看吧。”路遠看向蘇眉說道。
蘇眉點了點頭。
然後三個人繼續往下翻閱辛西婭的日記。
“八月二十三日，這是第三次與王子見麵了。”
“他的關懷和勉勵讓我內心的壁障如冰雪般消融。”
“當他詢問我有什麽願望時，我忍不住就情不自禁地說出了那個不自量力的悲願。”
“我想要改變現狀，想要讓貝克蘭德那些貧困的人們獲得幸福。”
“這一次，王子沒有第一時間回應我的想法。”
這一天的信比想象匯總還要簡短。
蘇眉將目光停留在這一頁，歎息了一聲：“從現在來看，這好像不完全是辛西婭小姐的臆想。”
“並且，好像辛西婭小姐，最後真的得到了那些珍貴又悲傷的寶石。”
“嗯。”路遠點了點頭：“我們看下接下來的日記吧。”
蘇眉將日記翻到了下一頁。
“八月二十四日，王子告訴了我，他能夠實現我願望的方法。”
“但是我遲疑了。”
“您真的要獻出您的身體去拯救世人嗎？”
“而我將成為您的燕子，將您的福祉送到每一位窮苦人的門前。”
“我不知道該如何做出決斷。”
“請允許我思考一下。”
“或許過幾天我會得到答案。”
看到這裏，路遠和蘇眉已經相信，自己已經慢慢接近了最後的真相。
“王子所謂的捐獻自己的身體，難道說他的身體就是由寶石構成的嗎？”蘇眉疑惑說道：“但是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聖詹姆斯街上的雕塑隻是一尊普通的銅雕塑啊。”
“畢竟可想而知，如果真的是一尊鑲嵌滿寶石的雕塑被放在街頭，可以想象用不了多久，這個雕塑上的寶石就會被人偷光。”
“我去過聖詹姆斯街。”柯遙在一邊慢慢開口說道：“我也看到過那個雕塑。”
“我可以作證，那個雕塑確實是純銅的雕塑。”
“那麽這樣的話，純銅的雕塑為什麽又會變成綴滿寶石的雕塑呢？”路遠開口道。
“或許下一頁會告訴我們答案。”
蘇眉這樣說著，翻開了日記的下一頁。
“九月二日，我依然在猶豫，而這個時候，我遇到了兩個有趣的荒龍國人，我幫助了他們，也從他們那裏學到了許多。”
“在為了救助一位患有結核病的病人的時候，我嚐試著按照您給我的方法向您祈禱。”
“在那一刻，我感覺自己受到了神啟。”
“這是多麽奇妙的感覺，盡管說精神似乎被抽空一樣，但是我的身體中卻被塞滿了歡欣的空氣。”
“是啊，當人以無能為力的時候，我們要向神靈祈禱獲得他們的幫助。”
“那些虛偽的神靈沒有實現祂信徒的願望。”
“所以請允許我，請允許我冒昧地向您祈求幫助。”
“並且將您視作這世間唯一慷慨善良的神。”
“我來了。”
路遠看著那些歡快的字眼，他有點感覺，直到這個時候，辛西婭可能還不知道這些寶石究竟意味著什麽。
“後麵還有嗎？”路遠問道。
蘇眉看了一眼後麵——事實上，那天晚上將辛西婭送回來的時間就是九月二號，辛西婭已經沒有時間再寫新的日記了。
但是，蘇眉還是在後一頁看到了辛西婭的筆跡。
這一次是更加歡快的筆調，沒有標注日期，給人感覺每一個單詞都在舞蹈。
“無盡的快樂在我的胸膛中激**著，二十年來，我從未感受到如此的喜悅。”
“那是不計得失，純粹的幫助窮苦者的滿足感：當我爸紫水晶塞到在工廠中做工的孩子手裏，讓他能償還家裏的債務。”
“當我將青金石放在那個快餓死的年輕詩人窗前，看見他的眼中重燃起創作的火焰。”
“我感到自己的腳步變得堅實，在這無血無淚的世間因我的行動而產生了一絲的改變。”
“王子，感謝您！是您實現了我的願望，賦予了我人生的意義。”
“您就是我的希望，我的啟明星。”
“啊，太多了，這實在是太多了。”
“即使已經分出了那麽多的寶石，不幸與貧窮依然入目皆是。”
“王子堂皇的容貌如今已經變得破損襤褸，每當他脫下那銅色的外衣，露出真正的麵貌時，我都因為他如今的模樣而淚流滿麵。”
“您已經獻出太多地東西了！”
“請您不要再用那樣溫柔的語氣待我，是我物質的願望，讓您變得這樣殘破不堪的！”
“為什麽！為什麽那些腦滿腸肥的銀行家和政客，連一個先令都不願掏出。”
“但卻要讓您這樣高潔的靈魂去承擔所有的犧牲。”
“這一夜我一直都在忙碌，我感覺自己的身體中充盈著無盡的力量。”
“我分光了您賜予我的所有寶石，將它們分到每一個需要它們的手中。”
“但是您的身體早已經辨認不出昔日的容顏。”
“不過，沒有關係的。”
“一切都沒有關係。”
“我不會去奇象國了，您是因為我的願望而淪落至此的，我亦將陪伴您直到最後。”
“我是您的燕子。”
“您永遠的燕子……辛西婭……”
辛西婭的日記就這樣戛然而止。
蘇眉翻過封皮，看到扉頁上有辛西婭摘錄的一句詩。
上麵寫著：“我們都生活在陰溝裏，但仍還有人注視著星空。”
路遠，蘇眉，包括柯遙小姐在內。
看過這本日記之後，都久久不能言語。
是的，辛西婭直到最後，還是那個善良又充滿著熱情的少女。
她堅信自己做了正確的事情。
並且，如果說最終那些寶石不是包含著醜陋而恐怖的詛咒的話，這件事本身，甚至稱得上一個美妙的童話。
是的，蘇眉突然想起來，她確實看過一個類似的童話，一位善良的快樂王子，將自己身上的寶石送給了那些窮苦的人，並且最終和守護他的燕子一起在冬日裏長眠的故事。
眼前發生在這裏的故事，似乎也像童話一般美好。
但是最終，卻是一個被惡意扭曲的願望。
“我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路遠第一個開口說道：“那個號稱無憂國的快樂王子的家夥，會不知道他贈予的寶石會包含著這樣的詛咒。”
“我想也是這樣。”蘇眉接口道：“但是，我想我們姑且不要將這位快樂王子成為他，而是祂。”
“從祂可以雕像的形態和辛西婭小姐交談看，祂一定是位居於人類之上的可怕生物。”
“那麽我們接下來要怎麽做呢？”柯遙小姐問道。
蘇眉在手中掂了掂這個日記本。
“無論如何，辛西婭小姐將這個日記本留給了我們。”
“通過這個日記本，我們之前很多沒有想通的事情都得到了答案。”
“包括辛西婭小姐為什麽願意為虎作倀，做出這樣可怕的事情。”
“至於現在。”蘇眉伸手輕輕拉了拉柯遙的手：“我想我們現在，應該先回事務所。”
柯遙點了點頭。
“嗯，我也這樣想。”
……
……
在向皮裏斯女士辭行，並且接受了皮裏斯女士關於尋找辛西婭的委托之後，路遠他們並沒有將這個日記本中的內容對皮裏斯透露，因為這裏麵的內容，相對於普通人而言，有一些過於驚悚並且荒誕不堪。
而回到偵探事務所，簡單吃過午餐之後，蘇眉又重新找出來了昨天她做過推理總結的那張紙。
“今天早上，我想我們有了更多的收獲。”蘇眉用這句話做了開場白。
“目前來說，我們終於找到了寶石病的起源，並且知道了辛西婭小姐這樣做的動機。”
“雖然具體來說，我們還是需要辛西婭小姐當麵告訴我們一些重要情報，但是至少，已經沒有那麽緊迫了。”
“現在我們基本上可以確定。”
“寶石病就是來源於那尊原本在聖詹姆斯街但是現在消失的雕像。”
“所以說，我們現在的調查目標又多了一些。”
這樣說著，蘇眉在白紙上添加了條目。
“第一：我們已經找到了辛西婭這樣做的原因，但是我們目前隻知道辛西婭在貝克蘭德，她沒有離開，不過具體的下落，我想我們可以嚐試去聖詹姆斯街看一下。”
“第二：目前寶石病的起源是從埃及來的神秘雕塑，我想現在去找莫爾教授，我們就知道關於神秘雕塑更多的故事。”
“第三：當然，去尋找傑斐遜先生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他代表著詛咒寶石的流向以及下落。”
“第四，去尋找詛咒寶石，試圖破解寶石病的詛咒本身，這最直接的線索是瓊斯警官，以及，我想我有了一個新的目標。”
這樣說著，蘇眉看向路遠：“其實今天早上看辛西婭的日記，我注意到了一個條目。”
“哪個條目？”路遠問道。
“當我將青金石放在那個快餓死的年輕詩人窗前，看見他的眼中重燃起創作的火焰。”
蘇眉注視著路遠，輕輕念出來這一句。
“你還記得嗎？最近我們在報紙上經常刊登一個之前默默無聞的窮詩人的詩。”
“他的詩充滿了感染力並且聲名鵲起，但是大多數的詩作，都是讚揚一位美麗的天使，那位天使穿著黑白相間的裙裝，就好像一隻靈活的燕子。”
路遠那一瞬間陷入了沉默。
“我去找找報紙。”柯遙小姐站起身來。
當回來的時候，柯遙小姐帶回來了關於聖詹姆斯街雕像被盜的報紙，以及那位詩人。
“他是喬治·惠特曼。”柯遙指著詩人的名字說道：“他的詩集《天使》將會在九月八日的上午十點，在河岸街的螺絲書店進行首次發售，並且喬治本人也會來到現場簽售。”
“九月八號嗎？”蘇眉重複這個時間：“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今天就是九月七號，也就是說，簽售會將會在明天進行。”
“那麽如果可以的話。”蘇眉這樣說著，在白紙上添加上這樣一行字：
“第五：九月八號上午十點，我們去參加《天使》的簽售會。”
“如果說喬治·惠特曼現在還能夠在人前活動並且沒有感染的話，他很有可能是我們將會接觸到的第一個轉化者。”蘇眉看著路遠和柯遙小姐說道：“轉化者的特質，與純粹的寶石人應該並不相同，但是根據辛西婭小姐的日記，這位詩人手中的詛咒寶石應該是青金石。”
“這是我們暫時沒有見過的詛咒寶石種類，如果可以的話，我們和他交涉，看能不能獲得，如果最糟糕的情況，可能就要用暴力手段了。”
路遠和柯遙點頭稱是。
其實不知不覺，蘇眉已經逐漸在三個人的討論中占據了上風。
畢竟少女這次一直在展示她的推理與邏輯思維方麵的天賦。
“好吧。”路遠笑了笑：“那麽問題來了。”
“我們今天下午要去哪裏呢？”
“我想去莫爾教授那邊，我很好奇，那個埃及雕塑究竟是怎麽來的。”
“其實我更想去聖詹姆斯街去看看那座被偷走的雕塑。”柯遙小姐開口說道。
“不過去莫爾教授那裏我也不反對。”
蘇眉點了點頭：“我也想去看快樂王子。”
“到底是什麽來頭。”
“就這樣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