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良格與基輔羅斯

歐洲最東端的這群人，被叫作東斯拉夫人。

此前我們已經講到了南斯拉夫人，西斯拉夫人。而作為斯拉夫民族的代表之一，東斯拉夫人同樣擁有極為盤桓曲折的民族史。

東斯拉夫人在語言和種族源流上，跟南斯拉夫人、西斯拉夫人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但東斯拉夫人的起源相對獨立，按照今天史學界的說法，最早的東斯拉夫人，應該誕生於今天的第聶伯河（Dnieper）附近。隻是我們知道，當時的東斯拉夫人還沒有斯拉夫的這個說法。當時的古東斯拉夫人，被稱為是安特人。安特人後來逐漸擴大自己的活動範圍，往西到了原哥特人生活的德涅斯特河，往東則到了伏爾加河（Volga River）一帶，往南則到了靠近黑海的南俄草原。

東斯拉夫雖然人數眾多，但長期生活在歐洲文明的邊緣區，同當年主流的羅馬帝國，後來的東羅馬帝國都相距較遠。因此，相對來講文明開化的程度則更加低一些。

由於地緣上的相關性，對於東斯拉夫人來講，他們更加熟悉的早期文明，來自斯堪的納維亞人。當時的東斯拉夫人稱呼斯堪的納維亞人為“瓦良格人”（Varangians）。就這樣，斯堪的納維亞人的名字就更加多元化了起來，除了前文提到的維京人、諾曼人，如今又有了一個瓦良格人的叫法。瓦良格人的本意，應該是商人，因為當時來到東斯拉夫人地盤上的維京先民，相對比較文明。他們的海盜或者強盜的成分更少，商業或貿易的成分更多些。

如果提到當年喜歡做生意的北歐人，我們限製在瑞典人（Swedish）這個概念更加確切一些。因為在中古時代的北歐三國中，丹麥人和挪威人更加喜歡做海盜。丹麥人狂虐英格蘭，挪威人暴打法蘭克，這些往事也給北歐人帶來了維京海盜或者北歐海盜的光榮稱號。但這樣一來，瑞典人就跟著一起吃悶虧了，因為早期的瑞典人其實是熱愛做買賣的一群人。殺人越貨的事瑞典人並非不做，而是既然能夠通過倒買倒賣就能夠填飽肚子，誰願意去天天刀頭舔血？那麽反過來講，當年那種弱肉強食的荒蠻時代，沒有軍事保護的生意也根本就做不成，因為你總不可能每一筆買賣都要專門雇鏢師吧？所以，擅長砍人跟喜歡做生意，這兩件事根本就不矛盾，維京海盜們的“打魚”和“殺家”，兩個單詞本來就是一體的。

早期的瑞典人，就是這樣的一個民族。

瑞典人的生意，主要是做到了他自己地盤的東部和東南部。在此過程中，瑞典人最早發現了今天芬蘭這塊土地。那麽再往東，也就遇到了東斯拉夫人。很顯然，瑞典人做生意的能力以及軍事動員能力，都給東斯拉夫人留下了深刻印象。因為當時的瑞典人，曾經把勢力範圍擴大到了黑海和裏海（Caspian Sea）沿岸。瑞典人當時的這種傑出表現，讓淳樸的東斯拉夫人民驚為天人，於是就有了“瓦良格人”的這個說法，並且這個說法背後，還帶著一點小崇拜和小嫉妒。

與瓦良格人相匹配，還有一個說法也非常流行，那就是“羅斯人”（Rus）。

按照今天西方史學界的共識，“羅斯”這個說法實際上也來源於瑞典，這個單詞跟今天瑞典城市羅斯拉根（Roslagen）是同源的。所以當時，在東斯拉夫民族的口中，還經常稱呼這幫子西邊來的帶著刀槍做生意的買賣人為“羅斯的瓦良格人”。然而這種說法，到今天也受到了俄羅斯和烏克蘭諸多史學家的抨擊，他們認為羅斯就是俄羅斯的羅斯，白俄羅斯的羅斯，跟北歐人八竿子打不著。

所以，關於“羅斯人”最終解釋權的問題，實際上也是一筆糊塗賬。我們索性就不用去糾結，而且也沒有必要去糾結。

因為很快，北歐人與東斯拉夫人就合流了。

公元9世紀中葉，東斯拉夫人的很多小部落在遼闊的東歐平原上征戰不休。隻是，他們內心深處其實也想盡快結束這種無意義的內訌，盡快像歐洲西部的日耳曼人還有身邊的東羅馬帝國那樣，成立屬於自己的國家。

淳樸的東斯拉夫人民一思考，就想到了天神下凡一樣的瓦良格人。

東斯拉夫人民，不禁為自己的機智暗自擊節叫好。

於是，他們就開始去請“羅斯的瓦良格人”，來做自己未來國家的領袖。經過一番麵試之後，東斯拉夫人最終選擇了瓦良格三兄弟，三兄弟的名字分別叫作留裏克（Rurik），西尼斯（Sineus）和特魯沃（Truvor）。當時一起移民的不僅有三兄弟，還有幾乎全部的羅斯人。也就是說，在留裏克三兄弟的帶領下，羅斯人也離開了北歐，同東斯拉夫人一起聯合建國。

於是大約在公元862年，留裏克三兄弟在諾夫哥羅德（Novgorod）建國，此後留裏克成為這個國家唯一的當家人，於是這個政權又被稱為“留裏克王朝”（Rurik Dynasty）。留裏克去世之後，大約在公元882年的時候，繼任者奧列格（Oleg）把首都從諾夫哥羅德遷到了南方的基輔（Kiev）。所以，這個由羅斯人與東斯拉夫人混血而形成的國家，又被稱為“基輔羅斯”（Kievan Rus）。

基輔羅斯這個名字，實際上也是後來才改的。最初的國家名字，其實就叫羅斯。隻是為了突出這個“羅斯”是在基輔建都，現代的史學家們才給這個古代國家定名為“基輔羅斯”。

從嚴格意義上講，基輔羅斯這個國家跟維京人的關係已經不是特別大了。即便是最高層的包括留裏克和奧列格在內的瓦良格貴族，他們到了三代以後，也基本上都統統接受了斯拉夫化，無論是語言還是文化。比如留裏克的兒子，後來的國王伊戈爾（Igor），這已經是個徹頭徹尾的斯拉夫名字了。然而，基輔羅斯的開創者留裏克以及最早的一批維京人，他們的基因也最終匯入了這個新生的國家。

因此，這個國家從一開始，也帶著天生的戰鬥精神。

基輔羅斯總共興盛了一百多年，後來分裂成了十八個公國，並最終在公元13世紀的時候，覆滅於成吉思汗後人組織的“長子西征”。

基輔羅斯為東斯拉夫人奠定了最早的國家基調，比如進行了早期的封建化、城市化，皈依了東正教等。並且在此過程中，基輔羅斯同歐洲西部諸國，東邊已經同伏爾加保加利亞，南邊同東羅馬帝國，都產生了很多的恩怨糾葛。一直到今天，基輔羅斯都被俄羅斯、烏克蘭、白俄羅斯三國視為自己的共同母國以及本民族的精神家園。

維京時代前後跨越近三百年，無論維京人、諾曼人，還是瓦良格人，也無論是克努特大帝、諾曼底公爵，還是留裏克王朝，都在歐洲曆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他們為歐洲的中世紀帶來了血腥殺戮，也帶來了生猛海鮮。

維京人如今已然變成了號稱幸福指數最高的北歐人，但是維京人所帶來的那些衝擊，也永遠地改變了世界曆史走向；維京人的那些傳奇，將會長久地存在於我們記憶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