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得起放不下的趣味史(套裝共18冊)

跨海征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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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歐洲最東端的新羅馬沐浴在腥風血雨之中的同時,歐洲最西端也開始經受伊斯蘭教的洗禮。當時的倭馬亞王朝軍隊,已經**平了整個北非。在阿拉伯人到來的同時,伊斯蘭教也悄悄地在這些地區置換了當年的基督教。

歸根結底,當時的伊斯蘭教十分開明,且充滿普世價值帶給真主子民的溫暖。對比極端而排外的早期基督教,伊斯蘭教已經算得上是一神教體係中的一個“異類”了。在阿拉伯帝國所征服的疆域內,隻要你能夠繳納一定的人頭稅,就可以享有宗教信仰的自由,不用因為你的信仰問題,而被主流社會所排擠甚至迫害。

這樣的伊斯蘭教,不用把刀架在別人脖子上傳教,就達到了春風化雨的效果。因此在最初的那幾個世紀中,改宗伊斯蘭教的新信徒們紛至遝來,蔚然成風。

當阿拉伯人在北非站穩腳跟之後,他們的下一個目標,就是效法當年的查士丁尼大帝,做一統地中海的王中之王。

阿拉伯人選擇的攻擊對象,是歐洲最西邊的伊比利亞半島。

當時的伊比利亞半島,正是我們前文所提到的西哥特王國。

西哥特王國,是第一個在羅馬帝國範圍內宣布獨立的蠻族政權。可能當時的蠻族人自己也沒有料到,西哥特王國居然就綿延了幾百年。在這近三百年的發展曆程中,我們用一個詞語來形容西哥特人的生存狀態——佛係。

對比同樣是蠻族統治的北方鄰居法蘭克王國,西哥特王國的統治階層顯得懶惰而消極。西哥特人到來之前,伊比利亞半島已經形成了十分完備的羅馬帝國社會製度,無論是法律、稅收還是教育、醫療,都因循了當年的羅馬帝國舊製。在這種情況下,西哥特蠻族顯得有點無所適從。西哥特王國盤踞在伊比利亞半島如此長的時間,對於現代西班牙在文化層麵上的影響,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即便是在語言層麵上,現代西班牙語也更加接近羅馬帝國時代的拉丁語方言,而和西哥特人所使用的日耳曼係語言則相差甚遠。

當然,也正是因為當年西哥特人的惰怠,才有了“羅馬法”無縫切換到了西哥特法(Liber ludiciorum),從而為後世歐洲人保留一本當年羅馬法律的活化石。與此同時,即便在今天的西班牙,也能夠很容易找到一些金黃頭發的普通人,這些人大概率是當年西哥特人的後裔。

宗教問題,也是讓西哥特人糾結的痛點。

眾所周知的是,西哥特人所宗的是基督教中的異端“阿裏烏教派”,而它的下層老百姓,則無一例外都是宗羅馬正統基督教。那麽西哥特人有心改宗,卻擔心自己被同化於羅馬人的汪洋大海之中。而且他們更加擔心,自己如果承認了羅馬正統,會不會就此被遠在新羅馬的東羅馬帝國所吞並呢?那豈不是自廢武功了?

所以,兩相對比下來,我們才能更加體會到當年法蘭克王國之開國不易。一個入主中原的蠻族政權,成功拿到羅馬人的皇帝頭銜,法蘭克人究竟是走過了多麽曲折而痛苦的心路曆程。

就在這種扭扭捏捏之中,西哥特王國還是在公元589年,也就是在隋文帝楊堅一統南北朝的同一年,宣布正統基督教為西哥特王國的國教。

此後的西哥特王國,依然就這樣沒有任何**,也沒有任何理想地活著。這就如同一個在市麵上的OEM(代工生產)品牌,反正沒有核心競爭力,能賺多少算多少。如果哪天要是這個招牌經營不下去了,趁早也就打完收工了。與此同時,倭馬亞王朝則像一個不斷向外開疆拓土的阿拉伯半島本土品牌,他們的夢想就是將自己的商標打遍全球。

西哥特王國與倭馬亞王朝的差距,就是強弱企業文化之間的差距。

所以,倭馬亞王朝雖然在東線上又一次同牛皮糖滾刀肉戰法的東羅馬帝國打到難分難解,然而在西線,進軍西哥特王國的戰爭,卻怎麽看都像是“充話費”送的。

公元711年,阿拉伯帝國派大將塔裏克(? ā riq ibn Ziy ā d)渡海討伐西哥特王國。渡海之戰,並沒有遇到任何阻力;渡海之後,塔裏克還像中國的項羽一樣,重現了破釜沉舟的一幕,並且發表了煽動性極強的講話。

塔裏克所渡過的這個海峽,後來根據他的名字,被命名為“直布羅陀海峽”(Strait of Gibraltar)。雖然這個海峽最窄處隻有十四公裏,而且也並非第一次有人跨海作戰,之前無論蠻族汪達爾人還是東羅馬查士丁尼大帝的大軍,都曾經在此地來回穿梭,但卻正是因為阿拉伯人的這次北伐,給這個海峽留下了一個裏程碑式的名字。特別值得一提的是,這個塔裏克其實並非正統半島阿拉伯人。他是北非土著柏柏爾(Berber)人,也就是當年同迦太基人相愛相殺的努米底亞人的後裔。

還是我們當初的那句話,無論是貝都因人還是柏柏爾人,隻要是說阿拉伯語、信伊斯蘭教,他就算是阿拉伯人了。這樣不唯出身、不唯血統論的宗教觀念,放在一千多年前的那個時代,其進步屬性可想而知。

也正因為如此,如果放在當時的時空緯度來看,阿拉伯人對於伊比利亞半島的征服,更像是一次先進對落後的文明化進程。

阿拉伯人對伊比利亞戰爭的征服過程並不複雜,4月出發,同年冬天就已經讓西哥特王國末代國王羅德裏格(Ruderic)陰陽兩隔了。阿拉伯人征服了伊比利亞半島的大部分區域,並命名為安達盧斯(8)。

至此,享國近三百年的蠻族政權西哥特王國壽終正寢。

西哥特王國的滅亡,也意味著哥特人從此退出歐洲曆史舞台。

在此後的很多年中,阿拉伯人意圖繼續向北,並且他們還一度翻越了比利牛斯山,進入到法蘭克王國領地。此後就發生了我們之前所熟知的一幕,公元732年,阿拉伯軍隊同鐵錘查理的法蘭克軍隊遭遇,普瓦提埃一戰失利,阿拉伯人退回到了比利牛斯山以南。

當然,公平一點講,當時的阿拉伯人多半隻是試探性攻擊,阿拉伯人的海軍隻能說是一般,在地中海海域上充其量隻是與歐洲諸國有打有鬧,有來有去。在沒有完全拿到地中海海權的前提下,貿然進入今天法國這樣一塊四戰之地,對阿拉伯人已經是太危險了。

況且,當時領先世界的阿拉伯騎兵,所仰仗的無非是阿拉伯馬還有大量軍用駱駝。阿拉伯馬身形高大,吃苦耐勞,在沙漠幹旱地區擁有無與倫比的作戰能力。但一旦到了伊比利亞半島的地中海氣候區,阿拉伯人的作戰優勢已經大打折扣,更何況一旦翻越比利牛斯山,麵對濕潤陰冷的溫帶海洋氣候,就不是阿拉伯馬縱橫馳騁的合適戰場了。

作為陸地擴展的極限而言,此後多年阿拉伯人的北部邊疆,都固定在了靠西的坎塔布連山脈(Cantabrian Mountains)與靠東的比利牛斯山脈這條天然氣候與地理分界線上,並非偶然。而且,這種戰略邊界點的相對穩定,同東線阿拉伯帝國與東羅馬在安納托利亞半島奇裏乞亞(Cilicia)與托羅斯山脈(Taurus Mountains)相持,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更加傳奇的故事在後麵。

公元750年,來自哈希姆家族中的阿布·阿拔斯·薩法赫(Abul `Abbas as-Saffa?)發動叛亂,推翻倭馬亞王朝,建立阿拔斯王朝(中國史書中的“黑衣大食”)。並且對倭馬亞家族大肆屠殺。萬分危急之下,倭馬亞家族後裔阿卜杜·拉赫曼一世(Abd Rahman I)逃出生天。一路狂奔來到了北非柏柏爾娘舅家。在這裏,柏柏爾人幫助阿卜杜·拉赫曼一世北伐拿下了安達盧斯,並且以科爾多瓦(Córdoba)為首都,建立了後倭馬亞王朝。

當然,由於拉赫曼一世並沒有稱帝,而是自稱為“埃米爾”(Emir),因此他所建立的政權,有時候也被稱為“科爾多瓦哈裏發國家”(Caliphate of Córdoba),或者幹脆是“科爾多瓦酋長國”(Emirate of Córdoba)。

由於阿拉伯人從東方所帶來的文明,使得科爾多瓦這座城市,成了當時歐洲最負盛名的城市之一。而科爾多瓦酋長國,後來也成為歐洲中世紀最為著名的公國之一,甚至一時之間讓周邊基督教小國都紛紛效法其內政外交。科爾多瓦與新羅馬,也成為當時歐洲西東兩端的兩顆明珠。

後倭馬亞王朝的統治一直持續到了公元1031年,此後王朝分裂,出現了二十多個伊斯蘭教的中世紀封建化小國。

從此時開始又過了四百多年,伊斯蘭政權最終才退出了伊比利亞半島。當然這是後話,與這個後話相對應,又是一段傳奇故事。在此後的近現代西班牙的講述中,我們還會涉及這一段曆史。

(1) 穆罕默德:Muhammad,全稱為Abu al-Qasim Muhammad Ibn Abd Allah Ibn Abd al-Muttalib Ibn Hashim。

(2) 拜火教:瑣羅亞斯德教,Zoroastrianism。

(3) 易卜拉欣:Ibrahim,也就是猶太教中的亞伯拉罕。

(4) 以實瑪利:阿拉伯語發音,易斯瑪義。

(5) 亞當:阿拉伯語,阿丹。

(6) 夏娃:阿拉伯語,哈娃,Hawa。

(7) 諾亞:Noah,阿拉伯語努哈,Nuh。

(8) 安達盧斯:Al-Andalus,意思是汪達爾人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