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河英雄
穆罕默德·月即別汗時期的金帳汗國,實際上正是金帳汗國的黃金時代。
從拔都創立金帳汗國開始,這個國家的攤子就非常不好打理。跟蒙古巔峰時的四大汗國中的其他汗國沒有任何區別,金帳汗國的地域遼闊,民族眾多,氣候與地形多變,治理這樣的國家,顯然並不容易。所以,蒙古貴族們往往就采取了最簡單粗暴的方式治理國家,他們隻掌握軍隊和稅收,而對於政治、經濟、文化事業的發展,則采取了順水推舟,順其自然的方式處理。
不僅金帳汗國如此,即便中國元朝,其實也是如此。
正因如此,金帳汗國創立之後,從語言文化上迅速地實現了突厥化。突厥語成為整個汗國的通用語言,操一口熟練突厥語的韃靼人,成了金帳汗國最明顯的人種族群。並且在當時,金帳汗國南部,還橫亙著一個由蒙古第三次西征所留下的中東地區的伊利汗國。金帳汗國與伊利汗國之間衝突不斷,於是金帳汗國在政治上迅速地同埃及馬穆留克王朝結盟。在埃及等伊斯蘭國家的影響之下,伊斯蘭教在金帳汗國取得突飛猛進的發展,那些操著一口突厥語的韃靼人,最終大部分皈依了遜尼派伊斯蘭教。
到了月即別汗時期,金帳汗國在語言上固化為突厥語,宗教上信仰伊斯蘭教,而人種上則是以韃靼貴族為代表的多民族架構。穩定下來發展的語言文化,宗教信仰,最終為金帳汗國帶來了一段時期的繁榮景象。同時,這一時期的月即別汗,也把金帳汗國的首都,從此前伏爾加河在裏海入海口地區的拔都薩萊城(2),遷到了依然在伏爾加河畔,但靠近羅斯諸邦腹地的別兒哥薩萊城(3)。
金帳汗國達到極盛。
所以,這一時期的伊凡一世,主動投靠金帳汗國,並且心甘情願地做金帳汗國的皇協軍,不得不說是一種非常討巧的政治押寶行為。
然而,金帳汗國的盛況隻能說是曇花一現。
月即別汗之後,在長達四十年的時間內,金帳汗國連續出現了二十多個大汗。這種走馬燈似的政變上台的領導人,極大地動搖了金帳汗國的國本。金帳汗國的分裂,其實隻是時間問題。作為落後民族對先進民族的征服,金帳汗國在體製上先天就存在十分不穩定的因素。舉個例子,歐洲中世紀早早就已經確立的封建繼承製,在蒙古人那裏就要大費周章,進而引發一波接一波的政變。
更何況,金帳汗國從建國之初,就已經是一個名義上的統一政權。實際上,拔都本人掌握的隻是金帳汗國本部。而他的大哥斡兒答則分到西伯利亞和今天的哈薩克斯坦一代,建立了白帳汗國;那麽拔都的弟弟昔班,則得到了南烏拉爾地區,創建了青帳汗國。無論白帳汗國還是青帳汗國,都具有非常大的自主性,尤其在政治體製上並不成熟的蒙古汗國之內。
金帳汗國一片大亂,此消彼長之下,莫斯科大公國遂有不臣之心。
莫斯科大公國,在伊凡一世之後,又迎來了一個爆發性發展的時刻。
金帳汗國亂到極致時的莫斯科大公,是伊凡一世的孫子季米特裏·伊凡諾維奇(Dmitry Ivanovich)。
季米特裏也是一位能征慣戰的莫斯科大公。
公元1375年,二十五歲的季米特裏徹底擊敗了特維爾公國,從此之後兩家合兵一處,攥成了一個拳頭打人。
公元1378年,季米特裏率軍在“沃紮河戰役”(Battle of Vozha River)中痛擊金帳汗國軍隊,取得了一個多世紀以來羅斯人對蒙古人的第一次嚴格意義上的勝仗。
金帳汗國雖然已經病入膏肓,力不從心,但它並不甘心被自己曾經的手下敗將反擊。它更怕的是,莫斯科大公國的示範效應,將會帶來多米諾骨牌效應,進而使整個汗國崩盤。於是在公元1380年,金帳汗國率二十萬軍隊卷土重來,越過伏爾加河直奔莫斯科。而且糟糕的是,羅斯諸邦內部的梁讚公國(Grand Duchy of Ryazan)投靠蒙古人。並且此次出兵,金帳汗國還聯合了名聲在外的立陶宛大公雅蓋沃。
雙方在頓河河畔的庫裏科沃(Kulikovo)展開鏖戰。
最終,金帳汗國一敗塗地。
而且,這是一次徹徹底底的失敗,隨後金帳汗國發生政變。時任白帳汗的脫脫迷失(Tokhtamysh)成功地拿下了汗位,隨後的金帳汗國的名號依然還在,隻是汗位已經開始在白帳汗一係流轉了。
庫利科沃戰役的勝利,讓年輕的季米特裏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之中,他被當時的羅斯人民稱為“頓河英雄”(或稱頓斯科伊,Donskoy)。莫斯科大公國由內鬥小強,一躍而成為統一全羅斯人民,英勇抗擊蒙古人的先驅者。
隻不過,巨大的勝利衝昏了年輕大公的頭腦。
隨後在公元1382年,脫脫迷失率軍對莫斯科大公國發起了懲罰性戰爭,一舉攻陷莫斯科城。又是一次殺人焚城的表演,隨後莫斯科大公國重新被納入到了金帳汗國的附庸國之列。頓河英雄季米特裏的兒子瓦西裏一世(Vasily I),也被脫脫迷失擄走做了人質。
然而,誰都沒有想到的是,幸運又一次眷顧了莫斯科大公國。
看上去最低的低穀,轉眼又成了又一次勝利的新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