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篇 近代世界 第一章　大機器時代

盡管使用高爐可以煉出大量的鐵，但是鐵的硬度還遠遠不夠。高爐煉出的鐵仍然含有很多雜質，需要進一步提純才能製造出硬度更大的鋼。大約在公元1740年，本傑明·亨茨曼發現了鑄鋼的方法。亨茨曼是一個鍾表製造工人，別人提供給他用於製造鍾表發條的鋼太差了，亨茨曼想要製造出質量更好的鋼。最終他成功了。亨茨曼在極端保密的狀態下工作，不允許任何人進入他位於森林中的鍛造車間。人們用盡了各種手段來獲取他煉鋼的方法，最後他們雇用了一個間諜。在一個寒冷的雪夜，附近的一個鋼鐵廠廠長化裝成一名迷了路的乞丐，敲開了亨茨曼的大門。就這樣，他發現了煉鋼的秘密。

但是亨茨曼這種煉鋼的方法既低效，成本又高。人們需要一種新的煉鋼工藝，既可以大量生產又能削減成本。公元1855年，英格蘭人亨利·貝塞麥，發明了一種隻用30分鍾就可以煉出鋼的方法，這種鋼比鐵的硬度要大好幾倍。有一天，貝塞麥正在自己的高爐旁邊工作，他注意到盡管爐子的溫度已經非常高了，裏麵有兩塊生鐵卻還未熔化。大約半個小時之後，他發現那兩塊生鐵仍然沒有熔化，於是就把它們取出來研究。讓貝塞麥感到吃驚的是，這兩塊他本以為是生鐵的東西，竟然是兩塊鋼。通過這次事件貝塞麥發現，如果在高溫條件下把空氣吹入熔化的生鐵中，鐵就可以轉化為鋼。貝塞麥建造了一個小熔爐做實驗，事實證明，使用這種方法確實可以製造出質量上乘的鋼。

接下來，貝塞麥建造了一個他稱之為轉爐的煉鋼爐。它大概有4英尺高，爐底周圍有6根管子伸入到爐內；管子外麵連接著一個空腔，動力通風裝置可以把空氣壓入空腔。當一切準備就緒，通風裝置被打開，幾百磅熔化的生鐵被倒入轉爐中。剛開始，除了有一點火星，一切都很平靜。突然，成團的火星和咆哮的火焰從爐頂噴出，滾燙的金屬被拋向空中，轉爐變成了一個正在猛烈噴發的小火山。貝塞麥大吃一驚，他一度擔心自己有生命危險。但是過了一小會兒，火爐停止噴發，一切又歸於平靜。這些熔化的金屬被取出，確實是質量很好的鋼。貝塞麥的轉爐很快得到了普及。

現在，強大的蒸汽鏟用它巨大的牙齒咬入暗紅色的富鐵礦中，一口撕下大約十五六噸的鐵礦石。龐大的起重機不知疲倦地在礦山和附近的鐵路貨車之間擺動它長長的脖子，把礦石倒入等待的車廂裏。貨車把礦石運到碼頭，這裏又有巨大的起重機，把礦石轉送到船艙中。船到了目的港口，鐵礦石又被裝到貨運列車上，輸送到煉鋼廠的爐子裏。

每一個煉鋼廠都有自己的高爐，它黑色的煙囪伸向空中，高達1000英尺以上，從下到上噴著咆哮的火焰。人們在高爐熊熊燃燒的咽喉部位，喂入鐵礦石和石灰石。它們在難以想象的高溫下熔煉四到五個小時，然後從高爐底部每隔一段時間就流出兩股熔流，一股是提純的鐵，另外一股是沒有用的爐渣。然後，鐵水被倒入轉爐中，轉爐繞著一個軸擺動，這樣轉爐就可以向上或者向下傾斜。接下來，一股強大的氣流像龍卷風一樣通過熔化的金屬。這個過程會發出巨大的咆哮聲，爐嘴會噴出一大團橙色火焰，火焰的邊緣是藍色的，一團耀眼的紅、黃色火星濺到百尺空中。最後，轉爐的側邊門打開，碳被倒入這個冒著白色火焰的沸騰湖泊中。在這個過程中，雜質逐漸被燒掉，鐵的純度也就越來越高。

在咆哮和喧鬧聲中，一聲尖銳的哨音響起，意味著轉爐即將傾倒鋼水。這個怪物看起來像是一個頂部被削掉的巨蛋，繞著樞軸轉動，把肚子裏的鋼水傾瀉到一個巨型鋼包中，濺出無數火花。一個身穿製服的工人迅速拉動操縱杆，把轉爐轉個底朝天，確保所有的鋼水被完全倒出。然後工人把轉爐轉回一半，使其平躺，再小心地爬上轉爐旁邊的架橋。在裝有黑色玻璃的護目鏡的防護下，他凝視著轉爐的底部，看看是否還有什麽問題。工人可能需要向裏麵投擲一些黏土球，以填補底部耐火磚被侵蝕後留下的孔洞。如果一切都正常，他會發出信號，轉爐又恢複到正常位置，準備接收下一批鐵水。就這樣通過貝塞麥煉鋼工藝，鐵被轉化成了鋼。

威廉·西門子發現了另外一種煉鋼方法，被稱為平爐煉鋼法。平爐看起來就像一個麵包爐。鐵水通過爐門傾倒進來，爐腔裏馬上就有了一大攤沸騰的白熱金屬，液麵被細膩的粉色和藍色點綴著，這是在烹飪鋼鐵。這個過程結束以後，平爐上方的起重機吊過來一個巨大的鋼包，平爐裏的鋼水向外流出，像一條火焰之河，散發著光和熱，濺起一陣火花雨。

當對接轉爐和平爐的鋼包裝滿鋼水之後，龐大的起重機把它們吊到一列車廂旁邊的平台上，車上載有巨大的模具。一個接一個地，這些模具被倒滿了“液態火”。當模具移除之後，剩下的就是巨大的鋼塊，也就是鋼錠。這些鋼錠總是被起重機吊來吊去，被巨錘擊打，被液壓衝床衝擊，被紅熱的鉚釘鉚接，或者被巨大的滾壓機碾成薄片。它們被打造成人們想要的各種形狀，為現代世界的建設所用。

工業的發展需要鋼材。沒有鋼材，我們不可能跨過寬闊的深穀和河流。有了鋼材，我們可以建造宏偉的大橋，其牢固程度足以保證巨大的機車和重達數千噸的列車安全通過。鋼船取代了鐵船。鋼廠日夜不停地喧鬧著、忙碌著，月複一月，年複一年，供應著大量的鋼材。摩天大樓、鐵路、橋梁、地鐵、輪船……在這個大機器時代，人們所能建造的幾乎所有宏偉結構都需要鋼材。在這個鋼鐵時代，夜間的工業中心裏，大型鋼廠發出藍白色的燈光，周圍數英裏的天空都沐浴在高爐發出的火光之中。

藝術家們開始展示人類所創造的工業世界的美麗和意義——在牢靠的鋼材框架的支持下，直達天際的摩天大樓、大橋、油井、工廠、礦山……它們構成了一幅美麗畫卷，見證了偉大工業時代的壯麗和宏偉。

在人類曆史的早期，統治階級通過奴役他人而免於勞動；勞苦大眾用自己的脊梁、腿腳和胳膊的力量為統治者工作。但是，如果你有機會閱讀以前的編年史，你會發現自古以來人們一直在為自由而抗爭。到了中世紀末期，奴隸製和農奴製從歐洲消失了。因為機器的發明，人們有了機械奴隸——它們可以為人類執行各種各樣的任務。人類肌肉那點微不足道的力量被蒸汽機和電機的機械力量放大了成千上萬倍。機器可以輕而易舉地彎曲、塑造、牽引人類自身撼動不了的東西。它們在地表以下1000英尺的煤礦底部工作，它們抽水，它們挖掘，它們錘擊，它們紡紗，它們織布，它們印刷，它們耕地，它們篩穀，它們做著各種各樣的工作。它們是多麽不知疲倦啊！它們是人類多麽忠誠的奴仆啊！人們隻需要照看並喂養它們就行了。人們像小矮子一樣站在那裏看著一切，移動一些操作杆，控製著一切，在巨大的機器旁邊看起來似乎顯得微不足道。

人們的生活和機器綁在了一起，人類使用地球上的物質製造了這些強大的工具，使其為自己工作。正如我們所見，人類文明經曆了許多變化，但可能沒有哪個變化像偉大的機器時代一樣，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徹底改變了人類生活的方方麵麵。這場變革始於18世紀的英國，以哈格裏夫斯、塞繆爾和瓦特的發明為標誌。在過去的歲月長河裏，人類的生活沒有這些奇跡。然而，發明一個接一個，以令人驚奇的速度產生，創造了一個完全不同於以往存在過的任何形式的全新文明。

你可能還記得在華盛頓·歐文的小說裏，瑞普·凡·溫克在喬治三世統治著北美殖民地的時候睡著了，他一睡就是20年，當他從山上下來，看到世界的變化時，就被徹底搞暈了。在他睡著的時候，美國獨立戰爭已經發生了，北美殖民地也變成了一個國家。如果瑞普睡到了現在——隻不過200多年——我很好奇他會想些什麽！

想象一下僅僅200多年前世界是什麽樣子吧。世上沒有一條鐵路，沒有蒸汽船，沒有電報，沒有電話，沒有電燈，甚至沒有火柴。當人們想要點火的時候，他們隻能靠打火石和金屬撞擊來製造一些火花。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是農民，他們自己種植食物，自己紡紗織布來做衣服，自給自足。農民自己不能製作的東西，他們就寧可沒有。人們的出行很漫長，在陸地上乘坐笨重的馬車，在水上乘坐帆船。因此，大部分人都待在家裏，在他們出生的土地上生存、死亡，對外麵的大世界所知甚少。

機器的出現幾乎立即就改變了人們的生活方式。人們不再像之前一樣在家工作，他們不得不外出找工作。新機器的價格遠非一個工人可以負擔，新機器的尺寸也遠大於一座普通房子的容量；另外，新機器還需要蒸汽動力。因此，人們必須籌集資金，為它們建造專門的建築。廠房建好後，當然是同時放置100台機器更加劃算，一個工人可以確保好幾台機器同時運轉。就這樣，第一批工廠建立起來了。隨後，工廠在各地如雨後春筍般湧現。工匠不再在家為自己工作，他們成了熟練的技工，來到工廠裏為拿薪水而工作。工人住在工廠附近更加方便，於是，小屯變成了村莊，村莊變成了城鎮，城鎮也變成了製造中心和交易中心——城市。

羅伯特·富爾頓把瓦特的蒸汽機裝到了船上，製造了蒸汽船。喬治·史蒂芬孫在鐵軌上裝了一個蒸汽機，發明了機車。但是蒸汽機非常重，並且需要大量的煤炭。於是，內燃機出現了，它體積更小，可以裝在小一點的車輛上，這就有了汽車。就這樣，陸地和海洋上的快速交通工具都逐漸問世。

每個國家都在生產本國有天然優勢的東西，並把多餘的產品發往全世界，以換取他們需要的其他物品。人們不再依賴於自己的近鄰，因為很容易就能獲取來自全國，甚至全世界的豐富物品。每一天，我們都在使用著全世界的資源。我們吃全世界生長的食物，我們穿全世界製造的衣服，我們使用來自全世界的各種物資。

不同工業之間的依賴程度越來越高，形成了循環鏈。沒有工廠，就沒有機器生產出各種各樣的東西；沒有機器，就沒有工廠；沒有鋼材，就沒有機器；沒有鐵，就沒有鋼；沒有煤炭，我們就不能從鐵礦中煉出鐵；沒有鐵路和蒸汽船等運輸工具，我們就沒有以上任何東西。因此現在的狀況是，沒有人是獨立的。一個人不能再自給自足，人與人要聚集在一起，去滿足整個世界的需求。人與人之間，社區與社區之間，國家與國家之間，聯係越來越緊密。整個世界迅速成為一個大社區，每個人都在不斷地與他人交換物質和想法。隨著機器的數量越來越多，生產效率越來越高，商品也越來越多，交換量也隨之漸增。

現代發明已經把世界各地更加緊密地聯係在一起。當各個國家被廣闊的水域和陸地隔開時，他們不知道彼此的存在。但是有了鐵路、蒸汽船、電報、電纜和無線電之後，人類已經在地球上環繞了一條腰帶，迅速地把世界上所有國家聯合成一個整體，互相之間可以進行資源共享。

進入工業時代以後，人們不再像以前那樣，隻有高階層的人才能享有文明的饋贈，機器贈予的厚禮是超越了特權的。你發現了嗎？在歲月前行中，地球的恩澤和資源正在向越來越多的人開放。這種新的大批量的生產方式，能更多地滿足人們的需求。人們需要的東西可以通過大機器被快速地、大量地生產出來，並且還大大節省了成本。所以窮人現在也能享有很多物品，而這些之前還是隻能被富裕階層享受的奢侈品。今日的世界對於普羅大眾來說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美好。

但是這種新的生活方式也帶來了很多問題，且直到現在也沒有得到解決。人們不再是大機器的主人，他們需要保持機器持續運轉，此外還得做許多機器做不到的事情。因此，許多人都在長期從事單調的勞動。有時候甚至像是機器把人轉化成了一台機器，控製著人應該做什麽。人要維持機器的運轉，還必須跟上它們永不停歇的節奏。

機器不僅僅影響著操作它們的工人們，還影響著所有使用它們產品的人。機器大批量生產的產品都很相似。所以往往每個人都穿著同樣的衣服，讀著同樣的報紙，聽著同樣的廣播……這種標準化的生活方式與人類世代傳承的追求自由的冒險精神格格不入。

但是機器隻是在過去幾百年間才出現的，這在世界發展進程中隻是一個瞬間。每個時代都有自己的問題，人們又及時解決了它們；毫無疑問，我們也會及時解決我們這個時代麵臨的重大問題。我們必須解決，因為我們不能再退回到舊的生活方式中；我們必須展望更新、更好的未來。機器已經讓節省人類勞動力來生產東西變成可能。

如果機器的工作範圍能夠進一步擴大，那麽人類將得到極大的解放！人們不用再被迫每天花費幾個小時，去喂養永遠吃不飽的機器；也不用再為獲得時間自由想破腦袋。人們的時間不用再為了生計而消耗在無休止的苦差事中。他們將有時間去進行偉大的思考，編寫或者表演戲劇，去畫畫，去歌唱，去譜寫動人的音樂，去旅行，去在自己的祖祖輩輩們創造的精彩世界裏，盡情施展自己了不起的天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