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得起放不下的趣味史(套裝共18冊)

恐怖襲擊

字體:16+-

公元前554年春天,打完平陰之戰後的中行偃,由於年紀大再加上鞍馬勞頓,死在了回國途中。作為當年弑殺厲公的凶手,他的死要比失蹤的欒書幸福得多。

繼任中軍將位置的是範匄,他就是在鄢陵之戰中向厲公提議,在軍營裏擺開軍陣,與楚軍決戰的小範。當時他還是個少年,現在已經是國家的二把手了。由於晉平公還是一個小孩,國家大事都由範匄說了算,所以範匄成了晉國實際的一把手。

老範家為人處世一向很低調,遇到大事能躲就躲。範會請辭、範燮祈死,“不爭而爭”是範家的政治智慧,確保了他們家能在血雨腥風的晉國朝堂上平安無事。然而範匄卻不是一個忍氣吞聲的人,絕不允許有人在他麵前造次。

可是晉國朝堂卻有這麽一個人,他有一些任性還有一些囂張,有事沒事罵罵同事、懟懟領導,也沒人能管得了。他就是欒書的孫子——欒盈。

欒家是晉國曆史上僅次於郤家的超級老貴族,老牌貴族裏的活化石。欒家要封地有封地,要私卒有私卒,實力也算得上一個小諸侯國。

囂張慣了的欒盈,始終沒有察覺到危險。如果欒盈見過二十年前,同樣是貴族活化石的三郤被晉厲公誅殺後,被放在朝堂展覽的一幕,他打死都不敢囂張。

從晉景公開始,國君重點打擊大貴族。曾經的趙、郤、欒三家同盟,在國君的打擊下,瞬間瓦解。趙家大宗被滅,郤家全滅,隻剩下欒家一枝獨秀。剩下的中行、智、範、趙、韓、魏六家對欒家虎視眈眈。

還沒等到別人打擊欒盈的時候,他自家後院卻起火了。隻能怪欒盈命不好,攤上了一個奇葩的媽,實力坑兒。

欒盈的爸爸欒黶死得早。欒盈的媽媽欒祁按捺不住寂寞,與管家私通。那時觀念也比較開放,寡婦與別人好,也是人家的自由。可是欒祁把兒子欒盈名下的財產轉移給了管家,欒盈得知後,要找老媽與她的情夫算賬。

欒祁一聽說兒子要來找自己麻煩,頓時慌了神。欒祁打算去找自己的父親來教訓不聽話的兒子。而欒祁的父親正是欒家的死對頭——範匄。雖然欒範兩家是親家,但不妨礙他倆成為敵人。比如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時候,英國、德國、俄國的國王都是表兄弟,但是打起仗來,一個比一個狠。

欒祁向父親範匄誣告,說自己的兒子欒盈要造反。為了讓自己的謊言更有說服力,還拉上自己的弟弟範鞅作證。

對於範匄來說,自己的外孫欒盈是真造反還是假造反不重要,他隻需要一個鏟除欒氏的理由,況且有欒盈的親媽說出來的證詞,沒人會去質疑。

很快範匄向晉平公告發欒盈造反的陰謀,他要大義滅親,替國君鏟除反賊。此時平公才十三歲,和他人精的老爹悼公比起來差遠了,啥都不懂的他,批準了範匄誅殺欒氏的請求。

欒盈聽到風聲逃跑了。沒有抓到欒盈的範匄,下令誅殺欒氏黨羽。有十名大夫被殺,三名大夫被抓。

範匄並沒有收手,他以晉國國君的名義發出了江湖追殺令:

“任何諸侯國,隻要看見欒盈,無論死活,必須將他交與晉國。”

欒盈開始亡命天涯,他萬萬沒想到,把自己搞得狼狽不堪的,竟然是自己的親媽與親外公。麵對權力的**,他們的親情竟變得一文不值。

現在欒盈誰都不敢信,唯一敢信的就是晉國的敵人,敵人的敵人就是自己的朋友。他跑到了楚國,求見楚康王,希望能為楚國效勞。

楚康王看著身負血海深仇的欒盈,內心不想為了欒盈的複仇去蹚這渾水。但康王覺得這家夥可以給晉國製造大的破壞,於是康王給欒盈開了一封介紹信,讓他帶著介紹信去找齊莊公,興許齊國會幫他。

齊莊公正是平陰之戰時怒斥老爹齊靈公的太子光。齊莊公比他老爹要務實得多,想讓齊國回到齊桓公的霸主時代根本不可能,還是洗洗睡吧。平陰之戰後,齊莊公放下臉麵,主動向晉國求和,願意回歸老大手下,繼續擔任二長老職務。

雖然霸主當不了,但是大國的臉麵不能丟,這一點是齊莊公的底線。他一直尋求向晉國複仇的機會。剛想睡覺,就有人遞枕頭過來。欒盈帶著楚王開具的介紹信來了。

齊莊公很高興地接納了欒盈,兩人商量了一出針對晉國君臣的恐怖襲擊計劃。

公元前550年,機會來了。晉國正好嫁女兒給吳國,作為二長老的齊國,看到老大嫁女兒肯定要上份子錢,於是給晉國送禮的過程中,把欒盈裝在車裏,偷運回國。

欒盈潛逃回國,跑到了自家的老巢曲沃。那是曲沃桓叔起家的地方,後來封給了欒氏,可見欒氏家族的實力之強大。雖然欒盈在首都新絳被政治迫害,但是由於欒家樹大根深,自家的封地卻未受影響,自從趙家大宗和郤家被滅後,欒家的封地成為晉國最大的。

造反畢竟是件風險極高的事,欒家很多人的心裏很難邁過那道坎,於是欒盈把家裏人和所有的私卒召集了起來,開辦培訓班,組織訓練營,展開洗腦宣傳,進行恐怖活動訓練。

由於組織嚴密,在沒有透露風聲的情況下,欒盈組建了數量可觀的造反大軍。欒盈也不傻,他知道光憑自己的實力去攻打新絳,與精銳的公乘交戰,無異於雞蛋碰石頭。最好的辦法就是裏應外合,來一出迅雷不及掩耳的恐怖襲擊,將討厭他的君臣全部送上西天。

人際關係不好的欒盈,找來找去,隻找到了一個死黨,這人就是魏舒。欒盈當年擔任下軍佐的時候,與下軍將魏絳關係不錯,所以欒、魏兩家走得很近。現在魏氏的族長是魏舒。

欒盈派人私下跟魏舒溝通,隻要魏舒跟他一夥,事成之後,就許給他高官厚祿。看見欒盈給自己畫了一塊巨型大餅,魏舒心動了,然後開始行動了。

周曆四月,一場國內外反動勢力勾結的恐怖襲擊即將爆發。

清晨,天剛蒙蒙亮,月亮還高掛在天上,欒盈帶著自家私卒已經潛入到新絳城外。很快內鬼魏舒派人把城門打開,欒氏私卒迅速突入新絳城內,朝著王宮一路殺去。

麵對突如其來的恐怖襲擊,新絳城內一片驚慌。反應最快的就是範家父子,範匄第一時間帶人去宮裏,保護國君;範鞅第一時間去找魏舒,憑他的直覺,欒盈能突入新絳,一定是有內鬼,而內鬼嫌疑最大的就是魏舒。

範鞅跨入魏家大門的第一刻,就明白自己的判斷奇準無比。映入範鞅眼簾的是一排排裝備精良的甲士,而魏舒馬上要登上戰車,去與欒盈會合。

範鞅眼疾手快,登上了魏舒的戰車,他搶過韁繩,用劍抵住魏舒,對著車前的眾多甲士喊道:“國君讓我接魏將軍去宮裏商量大事。”話音剛落,範鞅就把魏舒劫持走了。

到了宮裏,魏舒以為自己會被砍死,但是範匄對他說:“魏將軍是被奸人蠱惑,隻要魏將軍替國君平叛,欒氏的封地曲沃就是你們魏家的。”

魏舒聽見後,立馬反戈,跑回家裏,帶著自家私卒在城裏與欒氏廝殺。可是欒氏造反大軍,計劃充分,組織完備,已經開始攻打宮門。

欒氏手下有一員猛將叫督戎,在督戎的指揮下,叛軍已經登上宮門。眼瞅宮門即將失陷,範匄要放出大招了。

範匄大喊道:“把裴豹帶上來。”隻見數位甲士用粗黑的鐵鏈拉扯著一位身形似泰山的猛士。範匄抬頭仰望著站在麵前的裴豹,說道:“隻要你能把敵將督戎幹掉,我就把你奴隸契約證明燒掉,還你自由身。”

“當真?”裴豹麵露殺氣地說道。

“當真!”範匄說完,讓甲士給裴豹卸掉鐵鏈,然後給他穿上鎧甲,佩上盾牌和一把殳(矛與狼牙棒的複合體)。

“想獲得自由,就看你的表現!”範匄說完,用手指著宮門上的敵軍。

話音剛落,裴豹朝著範匄手指的宮門方向衝了過去。他如入無人之境,所到之處殺得人仰馬翻。裴豹一邊殺,一邊喊著督戎。

督戎一看自己手下被一位狂暴巨人殺得節節敗退,為了穩住陣腳,督戎對著裴豹大喊:“我就是督戎!有種……”

“哐當”一聲,督戎話還沒說完,裴豹一個箭步衝了過去,一殳砸死了督戎。叛軍一看將領死了,立馬作鳥獸散。

這次恐怖襲擊,給新絳造成了巨大的危害,但好在範家父子反應及時,爭取了魏舒倒戈,又守住了宮門。很快公乘進行反撲,打退了叛軍。

欒盈帶著殘餘的叛軍逃回了曲沃,中軍將範匄召集全國兵馬圍困曲沃。

就在欒盈在新絳發動恐怖襲擊的時候,他勾結的境外反動勢力,開始向晉國直撲過來。

齊莊公禦駕親征,挑選全國精銳的武士編成六隊。分別為先驅隊、前隊、中央隊、左翼隊、右翼隊、後衛隊。每隊各自分工,確保行軍途中的安全。

齊軍趁晉國內亂之時,以閃電般的速度攻占晉國的東方軍事重鎮朝歌。然後兵分兩路,一路翻越太行山,另一路沿太行山南麓掃**,最後兩路大軍會師熒庭。

熒庭是新絳的門戶。就在齊軍會師後不久,晉軍進行反撲,兩軍大戰於此。齊軍一改往日恐晉症,竟然奇跡般地把晉軍壓著打,最終大敗晉軍。

揚眉吐氣的齊莊公,將晉軍將士的屍體築成京觀。

就在齊莊公準備下一步端了新絳的時候,他收到一則令他不安的消息:晉國大軍攻破曲沃,欒氏被滅族。

齊莊公長歎一聲,望著近在咫尺的新絳,他知道不可能拿下來了。此時的晉軍主力應該正往他這個方向奔來。而齊軍與晉軍主力正麵對決,幾乎沒有勝算。既然惡氣出了,就回國吧。

雖然齊軍撤軍回國了,但是把沿途的晉國城鎮全部夷為平地,也算是報了當年平陰之戰的大仇。

這次晉國遭遇前所未有的恐怖襲擊,首都新絳被欒氏殺得是血流成河,齊國還在晉國領土上如入無人之境,險些兵臨新絳。

齊軍靜悄悄地來,轟轟烈烈地去,留給晉人的是像月球表麵一樣的國土。可笑的是,天下老大晉國,麵對齊國的離去,既沒有追擊,也沒上門討要說法,而是眼裏滿含酸楚的淚水,目送齊軍滿載而歸。

經過這場恐怖襲擊,晉國元氣大傷,君臣都需要精心調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