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節 討伐司馬冏

大司馬司馬冏想長期獨霸朝政，就需要排除障礙。雖然惠帝司馬衷的子孫都死了，但司馬衷的第十二個弟弟司馬穎過去深受晉武帝司馬炎的喜歡，民望也一向不錯，是帝位的有力競爭者，而清河王司馬覃是司馬遐（司馬衷的第九個弟弟）的兒子，剛滿八歲，容易控製，於是司馬冏上書請求冊立司馬覃為皇太子。

永寧二年（302）五月二十五日，惠帝下詔立司馬覃為皇太子，並任命司馬冏為太子太師，東海王司馬越（司馬懿四弟司馬馗之孫，司馬泰之長子）為司空兼中書監。

司馬冏生活奢華墮落，沉湎歌舞酒色，他住在他父親司馬攸原來的王宮裏，又不滿足地大規模擴建了府邸，北邊占到了糧市，南邊拆毀數百間房屋，修整後的宮宇規模比肩皇宮。他經常不上朝見駕，坐在自己府內接見百官，隨意發號施令，還搞小圈子，任用親信，排斥異己。殿中禦史桓豹越過司馬冏直接向皇帝上奏，惹得司馬冏大怒，竟把他殺死了。侍中嵇紹、戶朝掾孫慧、記室督曹攄（shū）、南陽隱士鄭方等寫信苦苦規勸，但司馬冏依然我行我素，孫慧因此憤而辭職。經過這一係列折騰，朝中眾臣終於對司馬冏大失所望。

東朝掾張翰、主簿顧榮都擔心災難即將來臨。一天秋風吹起，張翰突然懷念起故鄉的蓴菜羹和鱸魚膾，感歎道：“人生在世就要隨心所願，不能勉強自己，富貴與否又有什麽關係？”隨即辭職歸鄉。顧榮則選擇整天喝得酩酊大醉，不理事務，長史葛魚把他不務正業的行徑匯報給了司馬冏，顧榮被貶為中書侍郎。潁川隱士庾袞也有著同樣的隱憂，他聽說司馬冏行事跋扈，長期不上朝拜見惠帝，歎息道：“晉室衰微了，禍亂即將發生！”之後帶領妻兒逃到林慮山（今河南林州市）中避難。

主簿王豹給司馬冏寫信，建議他按照周朝時周公、召公分治的辦法，讓成都王司馬穎為北州伯，駐守鄴城，司馬冏自己做南州伯，駐防宛城，兩人以黃河為界，分權而治，各自統領一部分官員，共同輔佐皇帝。司馬冏當時也表示讚許，但不久後長沙王司馬乂看到了這封信，他對司馬冏說：“這小子是在挑撥我們兄弟之間的感情，為什麽不把他拖到銅駝下打死！”於是司馬冏上奏惠帝司馬衷，命人用皮鞭抽打王豹，王豹被打得皮開肉綻。臨死前他掙紮著說：“我死後，把我的頭懸掛在齊王府的門前，我要親眼看到齊王府被攻陷！”

有時候，人閑了就容易無事生非。司馬冏清閑下來的時候，就會想起過去的種種不愉快，比如河間王司馬顒曾經依附司馬倫，這讓他心生怨恨。

司馬顒的長史李含跟梁州刺史皇甫商一向不和，後李含被司馬冏征召擔任翊軍校尉（雜號將軍，大概是五品官），這時的皇甫商則在司馬冏手下做參軍事。此前，司馬顒采用李含的建議，殺死了夏侯奭，而夏侯奭的哥哥也在司馬冏府中任職，同時李含和司馬冏的右司馬趙驤也不和。李含內心很不安，怕被這些人報複，於是他單人獨馬逃回河間王司馬顒府上，還編了一套說辭，騙司馬顒說自己接受了惠帝的密詔，讓司馬顒起兵除掉司馬冏。他又對司馬顒說：“我們現在給長沙王司馬乂發出討伐檄文，讓他先起兵討伐齊王司馬冏，但他實力沒有齊王強，一定會被殺死，這樣我們就有了出兵的口實，可以趁機興兵。罷免齊王後，咱們再擁立成都王，這可是大功一件！”

李含是一肚子壞水，但你不得不承認，有時候這樣的小人也能改變曆史走向。司馬顒對李含的建議深表讚同，他向惠帝上表陳述司馬冏的種種罪行，並說：“我將帶領十萬精兵，同成都王司馬穎、新野王司馬歆、範陽王司馬虓（xiāo，司馬炎族弟，此時任都督豫州諸軍事）在洛陽會師，到時候請長沙王司馬乂逮捕司馬冏，讓成都王司馬穎輔政。”司馬顒調兵遣將，命李含任都督，率領振武將軍張方等向洛陽疾馳，又派出使者邀請司馬穎一同出兵。司馬穎手下的谘議參軍盧誌勸他不要參合此事，但權力的**在前，司馬穎根本不聽。

永寧二年（302）十二月二十二日，司馬顒的奏章送達洛陽。司馬冏看到後非常緊張，趕緊召集文武百官商議對策：“現在兩位親王聽信讒言，興兵發難，這當如何是好？”尚書令王戎建議道：“目前軍中還有立功沒有受賞的，所以人心浮動。兩位親王實力強大，如果您交出權力，辭官回家，大概可以保全性命。”從事中郎葛魚聲色俱厲地說道：“論功行賞遲緩的責任不在齊王，尚書台等也有推卸不掉的責任，怎麽能憑一封奏書就讓齊王下台！近世以來，王侯被迫回到自己宅第的，有幾個能獲得保全？誰再提出這個建議，就應該被處死！”百官被鎮住了。王戎借口五石散藥力發作去上廁所，此時他已經顧不上形象了，縱身跳到糞坑裏，做出一副藥物發作胡言亂語的樣子，司馬冏見狀沒有追究他，他方才保住了一條小命。

李含率兵行進到陰盤（今陝西西安市臨潼區），張方率兩萬部隊在新安（今河南澠池縣）屯紮，他們給長沙王司馬乂發檄文讓他出兵逮捕司馬冏。司馬冏得到消息，決定派董艾先發製人，帶兵襲擊司馬乂的車隊。司馬乂身高七尺五（大概一米八），臂力過人，他帶領一百多人不斷衝殺，砍斷車前的帷幔減少風帶來的阻力，乘著敞篷車向皇宮的方向一路疾馳，進入皇宮後他命人關閉宮門，與司馬冏的部隊展開對攻。

司馬冏命黃門令王湖拿來騶虞幡，派人舉著高聲道：“長沙王假傳聖旨！”司馬乂一方則呼喊：“大司馬謀反，幫助他的人誅滅五族！”當天夜裏，洛陽城內喊殺聲震天，箭矢如雨點般密集，整個城池火光衝天。司馬衷上到東門，箭都落到他麵前，差點射到他身上，群臣紛紛上去救，一個接著一個被箭射中倒下。大司馬長史趙淵一看司馬冏大勢已去，於是反水，殺了中領軍何勖，生擒了司馬冏，向司馬乂投降。

司馬乂把司馬冏押解到金鑾殿上，惠帝司馬衷可憐他，本想放他一條生路，但司馬乂嗬斥左右，叫他們趕快把司馬冏拉出去斬首。至此，八王之亂中第四王的時代終結，司馬冏當權一年零九個月。

司馬冏的人頭被展示六軍，同黨都被滅了三族，總共有超過兩千人被殺。司馬乂把司馬冏的兒子司馬超、司馬冰、司馬英囚禁在金墉城，還廢掉了司馬冏的弟弟北海王司馬寔的王爵。惠帝大赦天下，改年號為“太安”。

李含等人聽說司馬冏已死，主要的作戰對手沒了，也就率兵掉頭回去了。

長沙王司馬乂有自知之明，對朝政不敢私自做主，事無巨細都要派人到鄴城向實力、民望都更高的成都王司馬穎請示，然後再發布。司馬穎任命孫惠擔任參軍，陸雲擔任右司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