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撥浪鼓的來曆
兒子見事情敗露，哭著承認是自己見老爹老娘快要餓死了，所以偷了逃荒婦人的孩子，燉來吃了。
陳老伯把兒子一通好打。
但打歸打，那畢竟是自己的親兒子，而且也是逼不得已而為之。
他想來想去，良心不安。於是就來找村長自首。
不過他也想求陳興發網開一麵，饒過自己兒子一命。
陳興發聽完心裏“咯噔”一下子，完全沒了主張。
他知道，在這樣的災年，發生人吃人的情況在所難免。
對於那個逃荒的婦人，他完全可以置之不理。
可逃荒的人也是人，孩子被自己的族人吃了，不給人家個交代，也說不過去。
正在左右為難之際，自己家的門忽然被撞開了，那個婦人發瘋般地闖了進來。
原來她隔著門縫，聽見了剛才陳興發兩人的對話。
她瞪著血紅的雙眼，衝過來揪住陳老伯的衣領就要跟他拚命，嘴裏一邊喊著“還我孩子，還我孩子”。
這時村民都被驚動了，圍到陳興發家門口。
大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議論紛紛。
當得知是陳老伯一家吃了逃荒女人的孩子時，大家都不說話了。
過了好一會兒，人群中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不能白收留他們，吃了他們的孩子，總強過我們自己餓死！”
此話一出，立即得到了一眾村民的支持。
甚至有人提出，現在就到破廟去，把他們的孩子搶回來吃掉。
麵對一群餓瘋了的村民，陳興發再說什麽都已經不管用了，場麵完全失控。
那一晚，下塘村家家戶戶都吃上了熱騰騰香噴噴的燉肉……
老頭說到這裏，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不久以後，天降大雨，旱情得到了緩解。義賑的口糧也放到了村裏，我們下塘村算是得救了。”
“大家都明白，是那幾個孩子救了全村人的命啊！”
老頭接著說，村民們因為心存愧疚，準備把當時草草埋葬的孩子骸骨重新厚葬，還請了道士過來做法。
不過道士一看，可不得了。
說那幾個孩子的怨念已經聚集成煞，要不了多久，整個村子都會遭殃。
村長陳興發嚇壞了，趕緊請道士給指點。
道士說，隻有用那些孩子的皮蒙一麵鼓，把怨氣包裹起來，一同下葬，才能化解劫難。
但是當時很多人家都是連皮帶肉吃個精光，到哪裏去找小孩的皮呢！
陳興發就發動全村，好在有幾戶人家把孩子的皮和骨頭一起埋在了地裏。
就這樣，東拚西湊，蒙一麵鼓還是不夠，不過倒是可以將就著蒙一隻撥浪鼓。
於是，村裏重新安葬了這些屍骨，把那隻撥浪鼓也深埋進了土裏。
過了將近百年，當時知情的村民，幾乎都已經去世了。
前不久，村裏要挖魚塘。
好巧不巧，就選中了那塊埋屍地。
機器一開工，就把幾具小小的屍骨挖了出來。
不過大家誰也沒在意。
因為村子裏早年間隨地埋葬的情況很普遍。而且又沒有人報失蹤，所以根本不用理會屍源的問題。
年輕的村長倒是很好心，找了小樹林裏的一塊空地，把屍骨重新埋了進去。
但是那隻撥浪鼓，沒人留意，就散落在了路邊。
正巧那天陳虎在外麵玩的時候，就發現了這隻撥浪鼓，高高興興地撿了回去。
然而當他太爺爺看到他手裏的東西時，立刻毛骨悚然，後背一下子就被汗打濕了。
因為當年負責蒙這隻撥浪鼓的，正是老頭的爺爺，村長陳興發。
老頭當時雖然隻有十來歲，但是既懂事、也記事了。
所以那撥浪鼓他一眼就認出來了。
老頭顫著聲音嗬斥自己重孫子陳虎一頓。
“大力，你馬上把這東西給我扔得遠遠的，有多遠扔多遠！”老頭的拐棍用力砸著地麵。
“不對！不能扔了，給我埋起來！”老頭又喊道，“深深地埋起來！快去！快去！”
陳虎和爸爸陳大力雖然不明白老頭為什麽對一隻撥浪鼓這麽深惡痛絕，不過也不敢惹老頭生氣。
於是陳大力就帶著陳虎走到村口。
不知為什麽，陳虎特別喜歡這個波浪鼓，說什麽也不肯把它給埋了。
他動起了小心思：“爸爸，我把撥浪鼓就扔在樹底下，讓別的小孩撿去玩吧！”
陳大力想了想，沒反對。
於是陳虎就把撥浪鼓扔在了大樹低下。
他盤算好了，等會兒假裝回家，自己再偷偷跑出來，把撥浪鼓撿走藏起來玩。
不過當他再次跑回大樹下的時候，發現撥浪鼓已經不見了。
後來有一天老頭問起自己孫子有沒有處理好，陳大力實話實說，說扔在了樹底下。
老頭著急地跑去看，但是哪裏還有撥浪鼓的影子。
聽老頭說完這樁陳年舊事，萬禦丞不禁深深地呼了口氣。
這場悲劇應該說是天災呢，還是人禍？
他一時間也說不好。
千歲歲小臉蛋兒也有點沉，心情不太好。
那幾個小孩子太可憐了！
她簡直不敢想。
歲歲噘著小嘴兒，說道：“老爺爺，歲歲都明白咯。那就請您帶我們到那幾個孩子下葬的地方去吧！”
“歲歲要超度他們哦！”
老頭抹了抹眼角。
“好，我現在就帶你們過去。”
老頭把一直也沒有點燃的煙袋鍋放在桌上，拄著拐棍站了起來。
萬禦丞領著歲歲，跟在後麵走出了屋子。
“老爺爺，歲歲還需要一把鏟子哦！”
老頭點點頭，從院子牆邊拎起一把鐵鍬，遞給了萬禦丞。
老頭在前麵帶路，三人一直走到一片小樹林裏。
“前陣子村長埋他們的時候，我也跟著過來看了。就在那兒！”老頭伸手一指。
歲歲點點頭，朝萬禦丞一揮手：“開挖咯！”
萬禦丞用鐵鍬在泥土裏挖了起來。
果然，沒一會兒的工夫，泥土裏就出現了白森森的骨頭。
把幾具骸骨都挖出來之後，歲歲圍著他們轉了一圈。
嘴裏念念有詞，燃了符紙，終於把這幾個可憐的小孩子都超度了。
而與此同時，歲歲手裏的那隻撥浪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風化瓦解，分崩離析。
最後隻剩下了一截木頭杆兒。
老頭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好半天才回過神兒來。
他滿臉驚喜地朝歲歲豎起了大拇指：“小寶貝啊，你可真厲害！”
歲歲嘿嘿一樂。
老頭又長歎了一聲。
“這件事情，困擾了我一輩子啊！今天，總算是解決了。我老頭就算死，也瞑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