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最毒婦人心
第250章最毒婦人心
邯鄲驛裏逢冬至,抱膝燈前影伴身。想得家中夜深坐,還應說著遠行人。
朱老太太的日子是越發的不好過了--杜氏三天兩頭的過來找茬,冷嘲熱諷不說,張口還便是錢,日子確實是沒許氏在的時候舒心,至少借許氏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堵門挑釁。
不得不說,朱老太太有生之年頭一回後悔所做的決定了。
杜氏端著一簸箕的豆子,冷聲說道,麵孔上的笑意卻是很足,堪稱皮笑肉不笑:“喲,娘,起這麽早啊?我做的早點,要不要和寶官萬金一塊吃?”
朱老太太老雖老矣,但並不糊塗,她才不肯吃虧呢!臉上露著笑,也是笑得很假:“臘梅兒啊,我昨日老寒腿的毛病犯了,實在沒胃口,早點……還是你自個去吃吧!”
婆媳二人你來我往,笑裏藏刀,一字一句,堪稱媳孝婆和,其實全是表麵上的功夫,誰也沒個真心。
對方不吃這一套,杜氏心裏有一點恨,麵上卻沒表露出來,仍是笑得滿麵春風:“娘,你既然犯了老寒腿,那就快回屋裏歇著去!”
朱老太太嗬嗬一笑,擺擺手:“娘不是那個享福的命,還是出去走走的好!”說著,扭身出了院門,一雙小腳走得慢吞吞。
望著她的背影,杜氏險些沒氣出個好歹來,她狠狠的一跺腳,兩排牙齒咬得咯咯響--死老太婆,有種一輩子別上這邊吃!
自從她推脫家裏沒米下鍋,想讓老東西掏錢以來,朱老太太當即與兒子分家過,各吃各吃的了。
這可苦了杜氏:劉萬金有個屁能耐,光靠打一點短工度日,不過糊口罷了,每頓雜合麵都不敢敞開了吃!
日子過得苦不堪言,偏生朱老太太是個精明的,是的油鹽不進,軟硬的不吃,隻一心把棺材本給攛穩當了,旁人是半分碰不得。
越想越氣,杜氏端著簸箕,氣哼哼的進了屋,一見劉萬金和兒子蹲在火盆邊伸著兩隻拳頭烤,這火就更大了。
杜氏兩道眉毛全豎了起來,很有點不怒而威的氣勢,她問父子倆:“咋?沒瞧見時候不早了嗎,不出工了?”
劉萬金是個心不在焉的態度,兩隻手在火上來回烤了烤,他一抬眼皮子,掃了一眼院子,道:“天這麽冷?還去什麽去?”
寶官也跟著附和:“天這麽冷,出去不得把人耳朵凍掉。”
這父子倆倒是很合得來,天造的一對地設的一雙!杜氏險些沒氣出個好歹來:“隔壁鄰居大娘仨兒子,個個天沒亮就上鎮裏做短工,怎麽他們就沒凍死啊?”
寶官最煩他娘說教,兩手一擺,是個帶搭不理的態度:“你懂個甚,人家那是勞碌命,你兒子我,天生的富貴命!”
話至此處,杜氏受夠了氣,她把手裏的簸箕一扔,實在忍不住還想再罵幾句:“也不撒泡尿,瞧瞧你這個樣兒!老的老的給我氣受也就算了,小的大的都不省心!”
說完,杜氏一屁股坐在板凳上,低著腦袋,嗚咽咽的哭起來。
劉萬金最煩的就是女人哭,若是換做以往的許氏,少不得要甩一巴掌過去,可這人是舊愛新歡,他隻有上前去安慰的份:“哎喲,臘梅你哭個什麽,娘,又怎麽招惹你了!”
把人往外一搡,杜氏並不搭理,還是哭,大有不哭出個水漫金山就不罷休的架勢。
換了個方向,劉萬金耐下性子,柔聲勸道:“莫哭了,又不是不曉得娘是個甚性子,娘老了,你多讓讓她!”
杜氏這回不哭,開口了:“說的倒是容易,你怎麽不去讓著她?老東西從東家坐到西家的不管,咱家都吃不上喝不上了!”
劉萬金訕訕一笑,又賠了個笑臉,道:“你跟她計較甚麽?我娘都七十多了還能活幾年?暫且忍忍,等老人去了,什麽東西還不是咱們的。”
杜氏把嘴一撇,不以為然:“你說的我可不信,老東西一蹺腳,咱們能得個啥好?別忘了她還有個大孫子呢,我就不信她舍得把東西都給咱們。”
從劉萬金的口中,杜氏影影綽綽的聽到了點風聲,果然不出所料,朱老太太手裏至少還有三根小黃魚,不為哄著她把錢吐出來,否則憑甚這麽費盡心思?
寶官也不是安分的,開始添油加醋,唯恐天下不亂,他把嘴一撇,抱了兩隻手:“就是,奶奶多疼大哥,都不拿我當親生的!”
一言一句,劉萬金不說話了,自家親娘是個什麽德行,他還不清楚嗎?無非是不想讓這兩個“外來”的占便宜罷!但他不好的直說,索性閉了嘴。
寶官還在煽風點火:“一個傻子也值得這般對待,簡直沒拿我兒當親生的。”
見他不說話,杜氏自有辦法,冷哼出聲:“若沒把我兒子當親生的,我領著寶官走就是,何苦在你這受閑氣?”
這話算是踩了劉萬金的尾巴,人頓時就跳了起來:“不成,寶官是我兒子,劉家的種!能要去哪兒!”
可杜氏把眼睛一斜:“可你娘把他當親孫子了麽?”
“那你要我如何?”
劉萬金沒法子,隻得投降,他算是怕杜氏--兒子是他的心,是他的肝,是他的寶貝疙瘩,沒了兒子要怎麽活?還指著寶官替他養老送終咧!
杜氏眼珠子一轉,抬頭向他一笑:“好說,沒了那傻子,你娘的錢就隻能給咱們寶官!”
這話說的玄妙,劉萬金不是很明白,兩隻眼睛瞪得大大的,幾乎有一點害怕了:“你這是啥意思?”
杜氏眼中跳著凶光:“趁你娘不在,把這傻子給扔進山裏了!”
劉萬金聽罷妻子的話,倒吸一口涼氣,簡直給駭了個魂飛魄散,他四下望望,壓低聲音,道:“這話怎麽好的說!一條人命啊!”
杜氏一張臉隱在暗處,眼中凶光閃爍,三分像人,三分又不像人:“一個傻子養著吃幹飯麽?”
劉萬金衝她攤開兩手:“可那是我兒子啊!血溶於水!”
杜氏冷笑出聲:“寶官不是你兒子麽?一個傻子,就是個累贅,將來老太太蹺腳,誰養,讓寶官養他一輩子?”
手心手背都是肉,到底手心要比手背後,劉萬金的喜歡是寶官更甚於劉頂柱的。平心而論,寶官活蹦亂跳一個大兒子,是要比癡癡傻傻的劉頂柱要討喜歡。
劉頂柱猶豫了:“這……”
杜氏像條蛇一樣纏在他身上,柔聲細語,句句入心:“寶官哪一點比不上你那個傻兒子?有舍才有得,拿個傻得換個聰明的,你這麽聰明,怎麽會想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