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章 老人與海
眾人又愣了兩秒鍾。
第五秒，阿彪頓時反應過來，率先衝向門口的麵包車，於是風風火火而來的一群人，又瘋狂逃竄，灰溜溜而去。
院裏隻剩下了傷了肩的二麻子，死去的老爹，咬著牙紅著眼的胖妹。
以及，心中無限愧意的楚隨風。
這時候，沙灘上一個單薄的身影走到近前，手裏還把玩著一把看似匕首，又像飛刀的兵器。
除了周楚還有誰？
周楚走到院子裏，看了看四周的情況，但是沒有和楚隨風說一句話，隻是將那在地上疼得打滾的二麻子提了起來。
走出院子的時候背對著說道，“我去處理一下。”
二麻子聞言又瘋狂亂叫，不過被周楚一頭撞在了木柱子上，頓時頭破血流，昏厥過去。
楚隨風不看一眼，也沒說話。
他蹲 來，將老爹已經冷透了身體翻過來，讓他靠著牆根，呈現出一個坐著的姿勢。
“對不起。”楚隨風對胖妹說道，“雖然對不起沒用，還是想跟你說。”
胖妹哼了一聲，“沒事，反正老爹有病在身，又有頑疾，活不過冬天。一下子死了，也是解脫。”
這當然不一樣。
可是胖妹越這麽說，楚隨風越是心疼。
胖妹也蹲 來，看著老爹閉著眼睛的樣子，心想以後沒人給她熬魚湯喝了。
楚隨風皺眉道：“需要我做些什麽？你開口。”
胖妹不耐煩道：“讓你複活我爹？你不能吧。讓你還命？人也不是你殺的？讓你以身相許給我？你怕是寧願你選擇第二條是不是？”
楚隨風啞口無言。
胖妹終於哭了出來，不過很快將眼淚抹幹淨。
“你朋友都來了，就走吧，反正在這破地方，活著和死去也沒什麽區別。像我和老爹這樣的人，活著和死去也沒什麽區別。”
“救你是老爹心甘情願的，我也覺得挺好。再來一次，我們還是會救；你愧疚個什麽勁？”
“滾滾滾，晦氣。”
胖妹推了推楚隨風，“你又不是這破地方的人，還蹲著幹嘛？從這裏到省城很遠，沒車的話，等會黑了就不好辦了。”
楚隨風點了點頭。
這時周楚也走了回來，說道：“喂魚了。”
說的自然是二麻子。
楚隨風對此並不關心，
周楚看了看胖妹蹲在門前的樣子，竟然也覺得有些心酸。以前他從來不會有這種憐憫的情緒，今天卻很泛濫。
或許因為胖妹是他朋友的朋友。
“我開車來的，葬了老頭，帶她走吧，挺可憐的。很多人在等你回去。”周楚說。
楚隨風驚訝的看了周楚一眼，有些好奇。
周楚撇嘴道，“我又不是機器人，也不全是冷血。”
楚隨風嗯了一聲，掉頭回去，將老頭的屍體抱在懷中。
胖妹說道：“老爹生前說過，如果哪天死了，就不入土為安了。他在海上漂了一輩子，對他來說，海洋才像是故土，陸地反而讓他不舒服。”
“他說，死了就放進那條破漁船裏麵，放了拉倒。”
“一輩子吃魚，到頭來，也讓魚吃一回，這樣才公平。他去了陰間碰到被吃過的魚，才能硬氣些說話。”
聽到胖妹這麽說，楚隨風和周楚兩人也不免動容。
於是三人將老頭的屍體放在了他常用的那漁船上，又拿來了漁網和魚叉。趁著海上風起的時候，胖妹麵無表情的將漁船推入了退潮的海水中。
然後胖妹就蹲在一顆礁石上麵，遠遠的望著碧藍海水上麵那一艘枯黃色的小舟，海風將她額頭前粗糙的頭發吹得更加淩亂，顯得尤為寂寥。
周楚在一旁默默抽煙。
楚隨風則蹲在胖妹身邊，一句話都沒有說。
等到漁船終於被海風刮著，消失在了海平麵的時候，胖妹突然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打了哈欠，然後朝著海麵吼道：“糟老頭子，走了！我也走了。”
胖妹似乎顯得特別開心，但其實並非是這樣的。
楚隨風問道：“你要去哪裏？”
胖妹好奇的看了一眼，“當然是跟你走啊，不然我能去哪裏？你可要對我負責。”
楚隨風有些驚訝，她本以為胖妹至少會消沉很久。於是楚隨風笑著點頭，“我會對你負責的。”
胖妹羞赧道：“人家是說的，那種負責喲？”
楚隨風又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盯著胖妹說道：“大姐，你能再多悲傷一會兒嗎？其實你悲傷的時候，挺好看的。”
胖妹搖頭，說道：“我老爹雖然年老不中用了，可是年輕的時候就是捕魚的高手，高手中的高手。他說人啊，麵對苦難要逆流而上。到那時心態要隨遇而安，就像打魚的時候，順著洋流，總能獲得更多。可是逆著洋流，也會有驚喜。”
胖妹說道：“我總要樂觀一些。”
楚隨風笑了，望向海麵，似乎能夠看到一位老人撐船，以自己那單薄的身軀，麵對著大海的狂風驟雨。
“原來能有這樣的赤子之心的女兒，還是老頭你教得好嘛。”
楚隨風抿嘴一笑，將胖妹的手拉上，和周楚一起上了車。
胖妹臉都紅了，於是臉上的五指印更紅了，甚至想入非非，難道楚隨風真的對她有了意思。
但是楚隨風卻正兒八經說道：“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表妹！”
胖妹大叫了一聲，一腳踹在了楚隨風的屁股上。
“滾你丫的犢子，臭男人，還我老爹。”
周楚也破天荒，笑了起來，還是哈哈大笑。
車上。
胖妹看都不看一眼即將離去的家鄉，對她來說，這裏就像是牢籠。
“所以你們到底是什麽人啊？”胖妹道，“不會賣了我吧。不過有一說一，能將我賣了，應該能賺不少，我有一百八十斤欸。”
楚隨風驚訝道：“我一直以為你至少兩百斤。”
胖妹扯了扯嘴角，“屁股癢癢了？再踢一腳？”
楚隨風急忙投降。
“所以我為什麽是你表妹？不是妹妹，也不是堂妹？”胖妹問道，“你有表妹情節?”
楚隨風沒想胖妹在這個問題上居然還較勁，說道：“隨口一說。”
胖妹惡 的瞪了楚隨風一眼，躺在車的後座上，一個人坐出了兩個人的效果，然後閉眼說道：“我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