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9章 三公子與狼(6)
“一丈!”
趙樽突地沉聲一喝,以排山倒海的壓倒之勢,與大鳥一同撲了出去。大鳥淒厲的嘶吼著,趙樽身形一閃,夏初七並未看清他如何動作,隻覺腰上忽鬆忽緊,人也隨著他在馬上做了一個百八十度的轉體大回環,第一回合,就在他一氣嗬成地廝殺中結束了。
她吐了一口氣,隻見地上的狼屍多出了幾具。
在月下,鮮血不是紅的,帶著一點暗沉沉的烏黑。
死亡是世上最為震懾的東西,不管對人,還是對動物。狼群看見同伴的屍體倒在地上,氣勢便有片刻的凝滯。但狼這種動物,不僅凶殘,也勇猛,加上忽遠忽近的口弦聲,它們很快便組織起了第二次衝鋒。
近了!它們再一次壓近了,黑壓壓一片,鋒利的牙,殘忍的眼睛,看得夏初七心髒一縮,飛快把手伸入了懷裏。可未及她出手,趙樽不退反進,長劍如虹在空中揮出一個劍光便奔了出來。
他劍光閃爍下的麵孔,戾氣極重。
狼、馬、人是怎樣戰鬥在一起的,已經看不太清。
一條血路就這般殺了出來,但趙樽並非與狼纏鬥。在大鳥左奔右突的障眼法裏,他突地一抖馬韁繩,雙腿夾了一下馬背,同時抱緊了夏初七。
“大鳥!”
“嘶——”
大鳥得令,狂嘶一聲,高高躍起,跨過狼群的包圍,疾奔出去。
狼群始料未及,但幾乎沒有猶豫,就緊追了過來。
大鳥速度極快,過山披,淌小溪,奔騰在黑幕裏。
夏初七不時回頭看一眼狼群,見他們速度雖快,但要想輕易的追上大鳥,明顯不能夠。她不免鬆了一口氣,濕透的手心鬆了鬆,不再緊緊拽住趙樽的腰,長歎。
“逃出升天!趙十九,你真帥。”
她毫不吝嗇的誇著,趙樽卻麵無表情。
甚至於比起先前的從容來,他的臉色更添幾分凝重。
夏初察覺到他的情緒,微微一怔。
“怎麽了?”
這時大鳥已經停下了腳步,她轉身往前方看了一眼,登時明白了。
這一帶的地勢他們不熟,這麽逃出來,竟然走上了絕路。
就在前方一丈開外,有一道深深的壕溝,黑壓壓的,看不到底,而壕溝的對麵雖是平地,但卻距離很遠,朦朦朧朧看去,她相信這般距離不是人和馬可以躍過去的。
難道真是天要滅人?
他們已然被逼到這般境地,可狼群也在這時逼近了,他們呼朋喚友,攜妻帶子,煽動同類,逼近壕溝的數量比之先前更為龐大,放眼望去,簡直就是滿山遍野,趕集吃肉似的絡繹不絕。
夏初七微張著嘴,苦笑一聲。
“這陰山哪來這麽多狼,這是要命的節奏?”
趙樽靜靜看著前麵的壕溝,並未吭聲兒。
夏初七沒看見他回答,也不介意。隻覺得陰山這個地方,與他們可能是相克的,總是需要讓他們在生死麵前來選擇。第一次,趙樽騙了她,這一次,她得贏回來。
眉頭蹙了一下,她把兩隻手從他解間解開,輕輕勾了勾唇。
“爺,把大鳥給我,把狼引開?”
“不必。”趙樽聲音放冷,厲了一瞬,突地低頭,“阿七可相信我?”
夏初七看著他,微微點頭,“自然是相信你的。”
“那便好。”趙樽冷肅的麵孔上浮出一抹怪異卻堅毅的笑容,在狼群越發逼近壕溝的時候,他還劍入鞘,沒有後退,反倒向成群結隊的狼群逼近了過去,慢慢的,他定了下來,撫了撫大鳥的背,臉上的寒氣一寸一寸擴開,帶著一種勢在必行的冷硬。
“大鳥,我也相信你。”
夏初七想,大鳥絕對懂他,因為它狠狠蹶了下蹄子,嚇退了兩隻小狼。
她又想,太有默契了!不行,回頭一定要看看它是公的還是母的。
這般無厘頭的想著,也不知怎的,她下意識便想到了嘎查村裏圈養的那些狼來。可不等她想明白,就在這一瞬,身下的大鳥突地轉身,躍起,發出一聲震破天際的怒嘶聲,仿佛帶著一種地動山搖的力道,借著一股子俯衝之勢,奔向了深深的壕溝。
“呀!”
後世時的汽車想飛越黃河,大鳥也要玩飛越?
壕溝的距離,她看不清楚,到底有多遠,到底有多深,她更是不知道。在這呼呼風聲刮臉的騰空一瞬,她在想,要是落下去,會不會摔得粉身碎骨?不過想想,摔死也比被狼撕碎啃噬,骨頭都不剩要好。
“劈啪”一聲,天際仿若有驚雷擊下。
不,其實不是,是大鳥的馬蹄衝過壕溝時,後蹄撂在了懸崖邊上。
隻差一步,就要掉下去,但這般姿勢,隨時可能滑下。
“阿七小心——”
在馬兒落地那一瞬,趙樽飛快將她往上一托,丟向平地。可夏初七壓根兒聽不見,隻能憑了他的力道,憑了方向,條件反射地往前方撲去,再一個前滾翻,便以一個“狗吃屎”的優雅動作,完成了她的落地演出。
然後她聲嘶力竭地喊了一聲,“趙十九——”
她不敢去想象他掉下去是什麽樣的場麵。
可傳說中的狗血情節沒有出現,很快,大鳥前蹄不停的刨動著,便躍上了山崖,它的背上,馱著威風不減的十九爺,他手上的長劍砸破了懸崖上的岩石,像一個托手似的支撐著他的身子。借了它的力,他飛躍而上,像一個從天而降的天神,落入了夏初七的眼簾。
整片天地,仿佛都在為這一躍而傾倒。
四周靜靜的,狼嗥聲停下來了。
夏初七仰著脖子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眼眶火熱火熱的。
“還不起來?”
趙樽淡淡地說了一聲,夏初七看見了,“哦”一下,慢悠悠爬起。
“趙十九,你沒事吧?”
趙樽搖頭,仔細檢查了一下她的身上,很是欣慰的點了點頭。
“很好,你這皮糙肉厚的,也沒摔著。”
這是表揚她嗎?夏初七欲哭無淚,想要說幾句“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的感慨,卻見趙樽已然轉身,麵對著壕溝對麵的狼群,莫名其妙的說了一句蒙族話,還是一句夏初七完全看不懂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