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把年華贈天下

第662章 三日三生三世(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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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低頭,目光凝在她的臉上,唇角揚起,側過身緊緊擁住她,捏了捏她瘦削的身子,又嫌棄般低低道,“早說過讓你多吃一點,把身子養好,你看挨不住餓了吧?就爺這身板,餓上七天不是問題。”

她再次朝他咧了咧嘴,可因為臉兒瘦了,下巴更尖了,一雙眼睛顯得更大,黑幽幽的兩汪潭水,眼眶略略陷下,看上去極是可憐。好在,仍是神采奕奕。

“那再來?”

他眉梢揚起,一下子把她拽到懷裏。

“你這吃不飽的小婦人。”

“嗬,那爺你管不管飽?”

她低哼一聲,伸手纏住他的手,蔓藤似的緊,整個人軟在他的懷裏。他的吻落了下來,從她的眼,到她的唇,一點點憐惜的吻。

他親得很快,親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那籲在臉上的熱氣,帶著一種奇怪的溫暖,比沸湖之水更熱,燙得她心驚緊緊一縮,眼眶紅成了一片。

“阿七,怎了?”

“沒事。我是……太快活了。”

她吸了吸鼻子,輕笑一聲,緊緊環抱住他。有了今朝,沒有來日的恩愛,掐著時間在算計,她不願意浪費一點點的時間去傷感。

回光返照樓到底已經下沉了多久,誰也不知道。

在這短短的時辰裏,他們歡好了很多次,可以說是毀天滅地一般的瘋狂。也說了數不清的話,可以說是掏心掏肺的真話。不過,即便到了生命的終結,二人也是沒有忘了互相貶損。

他說她又瘦又小話又多,就連睡著了還會磨牙,就像一隻嘰嘰喳喳的老鼠。她就諷刺他,說他竟然喜歡上一隻老鼠,還和老鼠做那種事,不是傻子就是癲子。他說她貪財好色,她說這樣才叫得償所願,財色兼得。她比他更加不要臉,說話肆無忌憚,他每每說不過她,便親她啃她,用男人的方式懲罰她。她掙紮不了,便大聲叫他壞蛋。在她心裏,他是真的很壞。可壞蛋這個詞,一般女人也不會隨便用在男人的身上。壞蛋,壞蛋,壞蛋,這是極恩愛的一個稱呼。

她想,這是真的。

這是一個即將與她共赴黃泉的壞蛋。

在共赴黃泉之前,每一天,他們都要當成一生來用。

於是,從來沒有哪一天,像這般有意義。

往常的每一天,他們都有太多的欲望。唯有此刻,變得這般純粹。在他們所有的欲望裏,都隻有彼此。除了彼此,再無其他。

可是,夏初七不怕死,卻怕趙樽死。

她心底存有僥幸,她想,她若是真的死了,說不定還能回去,回到屬於她的那個時代。可趙十九若是死了,又會去哪裏?他這樣的一個男人,不該就這般葬送在這個地底,被黑暗永遠的掩埋,就連陵墓都是別人的。

在又一次精疲力竭的歡好後,兩個人吃力地爬到了回光返照樓的平台上。空氣悶熱得幾乎令人發狂,但是在這個平台,有一縷淡得不能再淡的微風輕輕掃過。對他們來說,這已經是至高的享受了。

四周黑壓壓的,什麽也看不清楚。夏初七吃力地將從石室裏麵帶出來的兩顆夜明珠擺放好,然後坐在平台的中間,看明珠閃爍,看霧氣熏染,將身體靠在趙樽的身上,笑吟吟地喊他。

“爺……美不美?”

“美。”

“你快活嗎?”

“嗯。”

她咽了一口唾沫,盡量忽略掉那讓她頭暈眼花的饑餓感,側過臉來,一眨也一眨地看著趙樽仍舊雍容高貴的麵孔,眸子裏略略閃過一抹遺憾,不甘地咬了咬唇,看向平台對麵的石壁。

“你說,真的就無法可想了嗎?”

趙樽蹙起眉頭,掌心攬在她的肩膀上,“這個地方離地太深,整個石樓除了正在不停下沉的石柱支撐,別無它物,無可攀爬。今日……”

他側過眸子,看向對麵半隱在霧氣裏的石壁。

“約摸又下沉了好幾丈。”

石樓下沉的速度其實不算快,身處其間的人,若不是仔細感覺,根本就察覺不到在下沉。隻有溫度的差別,人體最能體會。這會兒的熱氣,比她睜開眼的時候,更加灼人,感覺就像整個人都處於沸水的上頭,那霧氣讓他們的衣裳根本就沒有幹過。

“爺,你看對麵的石壁是不是在上移?”

她偏著頭,睜著對麵的石壁,虛弱地開口。

“是,石樓在整體下沉,而石壁沒有動,這般看上去,便像是對麵的石壁在移動一樣。”

夏初七瞥他,“想不到爺也懂得參照物。”

“參照物?”

他不解地看她,她吐了吐舌頭,正準備解釋,突然愣了愣,微眯起眼,指向對麵的石壁。

“爺,你快看。”

回光返照樓在下沉,但過去的十來個時辰裏,四周石壁的場景卻從來沒有變化過,永遠的光滑平整,但就在這時,似乎是石樓下降到了一定的程度,平台與石壁錯開的時候,她發現石壁上有一塊長方形的碑文。

拿起夜明珠,她看向上麵的鑿字。

“金玉滿堂,財富滿倉,不可守,不可用,無可奈何。精確計算,第二日已經過去了。再過十二個時辰,回光返照樓就要整體陷入沸水湖。到了交代遺言的時候了。”

交代遺言?

該說的話,都說過了。還能說什麽?

再說,交代遺言又能說與誰聽?

夏初七看著那石碑,微微翹了翹唇。

“你這個惡毒的女人。”

她低低地罵了一句,可這輩子第一次覺得罵人的無力。因為她罵的人早就作了古,骨灰都不知道哪去了,永遠也不可能聽見她說的話。再說,人家防的是盜墓賊……她自己,好像差一點點,也成了盜墓賊?

咽了咽唾沫,她強忍著饑餓感,笑著看趙樽。

“爺,說說唄。”

“說什麽?”

她潤了潤喉,低低一笑,“遺言。”

趙樽目光微微一暗,將她環抱在懷裏,手臂微微一緊,“我沒有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