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定親◎
許盛傑拎著兩斤五花肉和一斤桃酥和一斤雞蛋糕來到大麵村。
路上村民們大多在地裏幹活,有人探著他的身影不免多打量幾眼,有些好奇。
他和董佳燕的婚事鬧得不愉快,也就他脾氣好沒鬧騰一場,村民們背後都說他憋屈了。不過許盛傑早把這事兒拋到九霄雲外,直直朝著梁家屋裏去。
宋春花一大早就起來準備,家裏蔬菜有,隻差新鮮豬肉,上回運氣好借著一斤吃了,這回沒那麽好運,前一天便讓梁寶軍下河去撈魚,大草魚,足足有三斤多重,切成小塊給紅燒了,再煮了些土豆片,黃瓜片進去,味道飄香,也是個正兒八經的葷菜。
再做了個酸菜粉絲湯,夏天喝正好解了一身的暑氣,另外炒了茄子豆角,醋溜白菜,整上一屜饅頭,也是滿滿當當一桌菜。
她備得豐盛,見著許盛傑備的禮也豐盛,是實誠實心的,有肉有零嘴,想得周到。
再看看那人,身材高大,濃眉大眼,很有些英氣,尤其是一雙眼睛清明,真不愧是軍人,她自來就對保家衛國的軍人有股子崇拜之情,現在見著人一身正派模樣,又在心裏啐了一口陳思明。
“小許同誌是吧?快進屋坐。”宋春花見他遞過去的幾袋子東西,嘴上推辭兩句,“你來就來,還帶這麽多禮,真是有心了。”
“應該的,春花嬸兒。”
看著許盛傑被梁誌高梁寶軍迎進去,她轉頭拎著東西放到自己屋裏,糖和糕點得鎖櫃子裏,肉是新鮮的,今天中午沒個正經肉,她提著草繩拎著肉去廚房,招呼正在炒菜的梁寶英,“老大,切一斤下來燒個紅燒肉,剩下一斤拿鹽抹了醃了放著。”
一斤肉已經夠多,得省著些吃。
“行。”梁寶英做事利落,轉頭拿著菜刀切肉,一刀下去幾乎分得正正好,又彈又滑的五花肉被放到一旁,她拿著鹽抹上一半。
梁寶珍剛把魚燒做好,起鍋裝盆,沒想到又來一個大菜,還真是解了急。
她媽昨晚還發愁,沒借著豬肉擔心許盛傑對自家有意見,覺得待客不周了,現在倒好,讓他拎來的肉招待自己。
“寶珍,你燒吧,做好吃點,多放點油也成。”宋春花有心讓閨女在姑爺麵前露一手,她可不是吹的,寶珍做飯的手藝好,花樣也多,要不是讀書厲害,她高低得把閨女送去當廚師。
這年頭,其實廚師不比讀書人差,讀書再厲害吃不飽飯也白搭。
要不說國營飯店的大廚吃香呢,上門做媒的是一茬接一茬。
“好,寶玲,再去地裏掐點兒辣椒和蔥進來。”廚子的一個本事就是愛使喚人。
梁寶玲已經習慣了,跑幾趟能多吃點肉,值!
“三姨,我呢?我幹啥?”夢夢眼巴巴望著梁寶珍,廚房裏每人都有事兒幹,就她閑著,小丫頭不樂意了。
“你跟著你小姨去,監督她摘辣椒。”梁寶珍想揉揉外甥女的頭,又想起自己一手油煙隻能作罷,“去吧,你別碰啊,小心辣了手又辣到眼睛。”
“好。”夢夢點點頭,邁著小碎步往外跑。
梁寶珍動作麻利,一會兒功夫就將豬肉切成塊,整整齊齊碼在盤裏,把辣椒薑蒜給切好備著,冬瓜切塊洗淨,準備好幾門香料,最後端起一碗凝結的豬油。
宋春花一臉肉疼地看著閨女拿著鍋鏟鏟了一勺豬油,心疼地直嚷嚷,“死丫頭,咋挖這麽多啊。”
沒辦法,現在村裏吃不起菜油,這一碗豬油可是家裏寶貝,平日炒菜也隻舍得放一點兒,梁寶珍心知母親心疼油,天地良心啊,想著五花肉能爆出油,她便隻挖了那麽一小塊兒,誰知道還是被念叨了,鍋鏟抖了抖,又給抖了一小半下去。
宋春花這才滿意了。
少許豬油在鐵鍋裏燒得化開,梁寶珍生著火,不時探頭往鍋裏望,一塊塊肥瘦均勻的五花肉爭先下鍋,和化開的豬油相遇的時刻發出刺啦刺啦的聲響,不多時,肉香四溢,堪比過年的時候。
堂屋桌上,眾人已經坐齊,梁寶珍把著菜盆把最後一個臨時加的菜放上桌,半分沒往許盛傑那頭看,隻察覺道一道視線在自己身上劃過,轉瞬又劃走了。
紅燒肉燒得軟糯,泛著金黃的色澤,又彈又滑,散發著誘人的香氣,就連那褐色的湯汁都饞得人快流口水了。
“來,小許,你嚐嚐看,這紅燒肉是寶珍特地燒的,丫頭做飯手藝好。”宋春花招呼客人吃飯。
許盛傑夾起一塊肉放進嘴裏,燒得軟爛的五花肉仿佛一嚼就化,香氣撲鼻,看著眾人望向自己的眼光,他毫不吝嗇誇讚之詞,“很好吃。”
梁寶珍握著筷子的手一僵,是不是太言簡意賅了?
天知道,這已經是許盛傑難得的高度評價,一般人還得不到。
飯桌上,梁家人少了些拘謹,之前陳思明來吃一頓,念著他的身份,大夥兒說話有些注意,可退伍軍人不一樣,軍人那是最可愛的人,和大家挨得近。
梁誌高喝上兩口酒就和人侃起大山,一個勁兒打聽許盛傑當兵訓練和上戰場的事兒,當然他也有數,不該問的不問,就聽個熱鬧。
許盛傑原本以為自己這趟來是被梁家人考察的,結果一不留神成了參軍工作匯報?幾年當兵經曆被梁誌高搜刮得絲毫不剩。
男人誰沒有個當兵的夢想?梁寶軍當年也想去,奈何自己是家裏唯一一個男丁,宋春花舍不得他去,這會兒聽著未來妹夫的話,興致大起,菜也不想吃了,專心和人聊起來。
“許同誌,你這些年可真是沒白活啊,能上戰場打敵人,這輩子就值了!”梁寶軍發自肺腑,桌上其他人也聽得津津有味。
饒是宋建國也抬眼看了看對麵的男人,沒想到這人家底一般,人倒是很有氣勢,說起話來不像上回來的陳思明那般巧言,但是卻讓人想聽下去。
桌上隻有梁寶珍安靜吃著菜,這是她聽許盛傑說話最多的一次,講起了一個個當兵時候的故事,跌宕起伏,她沒有往那頭看,耳朵卻沒耽誤,隻默默聽著。
“姐夫,你真厲害!”梁寶玲越聽越激動,直接開口叫了一聲姐夫。
宋建國條件反射般看了過去,沒明白小姑子為什麽突然誇自己,等看清梁寶玲的視線是對著許盛傑他才明白過來,撇開了頭。
桌上的人因著小丫頭的這一聲姐夫,突然安靜下來,也沒人說話。
梁寶珍伸出手指在桌下戳了戳旁邊的妹妹,暗忖她亂叫人,這才哪兒到哪兒啊?就叫上姐夫了。
“哈哈哈哈。”宋春花的笑聲打破了安靜的氛圍,一頓飯下來,她對許盛傑很是滿意,這人有問必答,從不藏著掖著,從不說什麽漂亮話,可讓人覺得真誠。又是個能擔起家裏重擔的人,當即就順著小閨女的話開口,“寶玲,過陣子再改口,到時候讓你姐夫給改口費。”
村裏的規矩,家裏人改口就散幾顆糖,權當是改口費,討個彩頭。
宋春花一句話終於是給這回許盛傑的上門相看給徹底定了下來。
...
飯後,其他人都去外頭忙活,隻有梁誌高和宋春花和許盛傑沒下桌,就連梁寶珍也被“趕”了出去。
“叔,嬸兒,我奶奶年紀大了,身體不好,按理說這回應該和我一塊兒上門來的,我擔心她身子骨經不起折騰,就沒讓她走這一趟。”許盛傑先向梁家父母說了情況,“我家裏爸媽都不在了,我自己能做主。”
周雲來不了,上頭也沒別的長輩,許盛傑開門見山倒沒含糊,梁誌高聽著心裏有數。
“小許啊。”梁誌高幾杯酒喝下去和人熟識不少,“這回相親是你和寶珍兩人談的,既然你們都滿意,我們做家長的也沒有意見。”
宋春花接著道,“就有一點兒,我不求別的,結了婚一心一意對我們寶珍,我們寶珍是個實心眼孩子,別讓她遭罪。”
她現在的想法也簡單,人好才是最重要的。這嫁漢之前千挑萬選,也不知道選得是個啥樣的人,以後會變成啥樣,她隻能相信這回的判斷。
許盛傑想起幾回和梁寶珍的偶遇,心裏像是有顆破土而出的種子在生長,他點點頭,鄭重許下承諾,“我會的,你們放心。”
...
“寶珍,你摘點菜給盛傑帶回去。”宋春花一嗓子把在屋裏待著的閨女喊了出來,事情定了,她現在拿許盛傑當自家人看。
“好。”梁寶珍拿著砍刀和一個網袋往院裏去,許盛傑站在院中,無言地看著她靠近。
就這麽幾步路,梁寶珍生生走出了些緊張,心砰砰狂跳起來,滋味怪怪的,隻覺得今天日頭太曬,把自己的臉曬得發燙。
兩人沉默不言,一道往自留地裏去,梁寶珍摘了四五個番茄,四根黃瓜,兩根茄子放進袋子裏,又準備拿起砍刀朝藤上的南瓜下手。
“我來吧。”站在身側的許盛傑示意自己來砍。
“不用。”梁寶珍十分熟練地拿著砍刀哐哐哐砍了幾刀,眼見著藤條要斷裂時準備伸手一接,旁邊的男人更加眼疾手快,單手把南瓜接在手裏。
“看看,寶珍和許同誌真般配。”梁寶英在院裏打掃雞舍,偷偷往自留地那頭瞄了幾眼,那頭的兩人動作還挺默契,轉頭和自己男人說話。
宋建國掂量一番,覺得這個妹夫對自己沒有太大幫助,也懶得過多搭理,隻敷衍一句便過去了。
許盛傑和梁家人眾人道別離開,梁誌高和宋春花回屋一合計,對人挺滿意,雙方定好的彩禮和嫁妝,準備再找賴鳳霞看看兩人八字定下結婚的日子。
這幾天何大壯那個二流子還時不時在自家院子附近轉悠,宋春花吼了幾回把人攆走了,可人啥事兒沒犯,她也不能真拿他們怎麽著。
不過想到隔壁村有個姑娘被村裏二流子趴窗戶偷看洗澡給鬧沒了名聲,差點被逼得去跳河,她現在隻想趕快讓閨女定下來。
“當家的,我明天就去找鳳霞看看日子,能抓緊就抓緊。”
“行,你去吧,記得帶兩雞蛋過去。”這是謝禮,等結婚的時候再給賴鳳霞包個紅包。
喜事兒敲定,梁家人高高興興下地裏幹活,隻留了梁寶珍在家,一路上不少村民問起來,宋春花大方說了親事,惹得眾人連連道喜。
村裏大部分人還是更厭惡陳思明和董佳燕的行為,覺得梁寶珍這回重新找個好男人是天大的喜事兒。
...
許盛傑從梁家離開,先去賴鳳霞家報了情況,作為極力想撮合兩人的媒婆,賴鳳霞一臉欣慰,她保媒多年,沒有比看著一對新人從陌生到結親更高興的。
“行,你快回去跟你奶奶說說,好好準備,禮數得周全,你年紀輕不懂那些,多問你奶奶啊。”
“好,我明白,嬸兒,那我先走了。”
許盛傑從賴家出來往村口去,再次經過梁家院子,這時的梁家安安靜靜,村裏大部分人都下工去了,不過他耳聰目明,沒走幾步就發現了不對勁。
梁家院子左側有一片樹,下頭是個坡坎,隻有很窄一條土,一般就種了些蔥,這會兒幾株蔥被踩得陷進泥土裏,而院牆上正趴著一個人,探頭探腦往人屋裏看。
作者有話說:
許盛傑:讓我看看誰敢偷看我媳婦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