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參加婚宴◎
許盛傑父母是國棉廠工人,十三年前因意外去世,當時許盛傑才十二歲,一對龍鳳胎弟弟妹妹才一歲,三人靠著許奶奶拉扯長大。
當初國棉廠留下的工作名額被人覬覦,許盛傑三叔看著這四人孤兒寡母的,家裏隻有自己的老母親,便想搶了二哥的工作名額,眼看就要成事,卻被年僅十二歲的許盛傑給攔了下來。
那時候才半大的孩子看著三叔吼自己奶奶,還敢上廠裏搶自己爸媽的工作,當下就把人趕了出去,又找了廠領導,這才把許家的工作保了下來。許奶奶找了個本家親戚先頂著班,想等孫輩大了再接班。
“哥,你快給我們找個嫂子吧。”許盛雅手捧著瓷碗,聞著泛著酸苦味的中藥看了一眼大哥。
“快喝藥。”許盛傑衝著妹妹點了點下巴,小雅一向很聽話,除了喝藥的時候,總得磨蹭一會兒。
許盛雅從娘胎裏帶出來的毛病,心髒不太好,長期得服藥,小姑娘手肘枕在桌上,小腦袋像是要埋進碗裏,小口喝著黑乎乎的藥。
周雲看著孫女喝藥喝得辛苦,忙起身佝僂著背去鬥櫃的抽屜裏掏出一張手帕,她存起來的幾顆糖,味道可甜,“小雅快喝,喝了奶奶給你顆糖。”
“好。”許盛雅仰起脖子,咕嚕咕嚕喝完藥,嘴裏可真苦。剛放下碗,奶奶布著皺紋的手就拿著顆剝了糖紙的糖,舌頭一碰著瞬間甜了起來。
許盛傑看著妹妹含著糖,勾了勾唇,起身把桌上幾個碗收拾起來拿去院裏衝水洗。
“好吃嗎?”弟弟許盛偉看著小雅,問一句。
周雲準備再拿顆水果糖給小孫子,許盛偉卻連連擺手,“我不吃,奶,你給小雅留著。”
許盛傑手腳快,不一會兒便衝幹淨,水龍頭一關,弟弟許盛偉從屋裏跑了出來,直接接過大哥手裏的碗,倒著瀝瀝水,“哥,你娶個媳婦兒吧。”
他圍在高大的哥哥旁邊,小嘴不停念叨,“上回那個對象是不是嫌我和小雅啊?不行咱們分家過,你別擔心。”
昨晚許盛偉和許盛雅湊在一塊兒商量了半天,覺得是未來嫂嫂嫌棄家裏有兩個小的,這話他們聽大伯說過,說他們兩個是拖油瓶,導致大哥一個退伍軍人,還是城裏人都不好說親。
兩人琢磨一下,不能拖累大哥!
分家?許盛傑笑笑,揉揉矮蘿卜頭,提醒一句,“碗拿好。”
“啊?”
許盛偉看著大哥,自己把碗拿得可穩可好了,還沒想明白呢,突然感覺自己騰空而起,被大哥給扛上了肩頭。
許盛傑單手扛著弟弟,拍打兩下他的屁股,“還想分家啊?真是皮癢了是吧。”
許盛偉雙腿踢了踢,吼幾嗓子,“哥,我錯了我錯了,不分不分。”
“你們兩兄弟真是。”周雲把孫輩拉扯大不容易,雖說家裏早年不幸,但萬幸的是孩子們都聽話,不像她另外兩個兒子,真是作孽。
奶奶出來才解救了許盛偉,小夥子蹦躂著回屋,院裏隻剩下兩人。
“盛傑啊,奶知道你之前日子苦,那麽小就去參軍,回回我都夢著你上戰場,就怕出事兒,現在回來了就好,咱們好好過日子,至少健健康康的,也安全。你也這麽大了,我也不逼著你,但是咱們就相看相看,找個合心意的姑娘成不?”
許盛傑低頭看著奶奶,年輕時漂亮的老太太臉上爬上了皺紋,一頭烏黑的秀發也染上白絲,拒絕的話再難說出口,“行,奶奶,都聽你的。”
“好,我再跟你嬸娘說說,讓她這回把眼睛擦亮些!”周雲心裏高興,咧嘴一笑。
*
今天是村裏辦喜事的日子,李秀娟和二牛牛和誌結婚。
牛家院裏擺了四桌,村裏每家每戶都來了一兩個代表,一時喜氣洋洋。
梁寶珍和李秀娟關係好,梁家自然是她來。一大早她就幫著李秀娟穿戴好紅衣裳,忙前忙後,看著新郎新娘給長輩敬茶。
“寶珍。”一扭頭,見到賴嬸子也來了,正進屋,“喲,今兒可真熱鬧。”
“賴嬸兒,剛秀娟還是要找您呢,給您準備了紅包,謝謝您保媒。”
李秀娟和二牛都是大麵村人,從小就認識,等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雙方也有些意思,牛家便找著賴鳳霞上門保媒,順利定了親。
“賴嬸兒,你咋才來啊?都找你呢。”
牛家人把人迎進去,給了個紅包,裏頭放了一塊錢,是重禮了,也討個好彩頭。
牛家院子裏陸續上著菜,大夥兒紛紛入座。村裏來的多是叔嬸兒輩,四五個小輩便坐到了一桌,見梁寶珍旁邊還有空座,賴鳳霞一屁股坐了過去。
興許是職業病犯了,賴鳳霞打聽幾嘴梁寶珍馬上要結婚的事兒,得知人去城裏國營飯店辦酒,不禁咋舌,陳家是真大方。
“咱們就是少了點兒緣,哎呀,可惜了。”她看著梁寶珍今天穿著一件白色襯衫配上黑色長裙,幹淨漂亮一姑娘,真是可惜,怎麽就沒說給自己侄兒。
反倒是董佳燕,作為她十多年保媒生涯的滑鐵盧,想起這個名字就不舒坦。
“寶珍,你可有福氣啊,嫁城裏去,以後可別忘了咱。”
“我看寶珍這模樣就知道不能嫁村裏,早晚得出去的。”
嬸子們你一句我一句,又連著說起大麵村喜事兒太多,今天是李秀娟,過陣子是梁寶珍,還有原本也該定親的董佳燕。
“對了,佳燕今兒不來啊?”胡大娘東張西望看一眼,一琢磨,好像是有幾天沒見到董家閨女了。
“我昨兒可見著她,哎呀,打扮得漂亮,身上還一股香味兒呢。”
說曹操曹操就到,董佳燕姍姍來遲,坐到了小輩那一桌的空座上,笑盈盈對著眾人問好。
一陣子沒怎麽見到,眾人發現董佳燕是有些不一樣,小臉白淨,不知道抹了什麽東西,真有股香味,看著滑溜溜的。
因著本人在,大夥兒也沒揭她退親的事兒,隻讓她好好重新找個對象。
“好,到時候我也擺幾桌請嬸兒們來喝。”
菜上齊了,大夥兒紛紛開動,喜宴總是比往日的菜豐盛些,這時候也顧不上說話,筷子四處夾,間或說兩句喜慶話。
梁寶珍上城裏供銷社的時候聞到過櫃台賣的雪花膏的味道,和身邊董佳燕身上的一樣,雪花膏在供銷社可賣十塊錢一盒,哪是舍得買的。
“寶珍,你們是二十八結婚?”董佳燕停下筷子,突然側頭問梁寶珍。
“是。”
“那是快了,還有一星期。”董佳燕碎碎念一句,眸光閃了閃,“你最近進城嗎?能不能幫我點些東西。”
“好啊,二十一那天,我要去,你想帶什麽?”梁寶珍想起前幾天大姐說的話,疑惑地看著董佳燕,不動聲色道。
“幫我帶條絲巾吧,謝謝你。”董佳燕在心裏默念二十一那天,覺得這是自己最後的機會了。
從李家離開,董佳燕上了一趟公社,給公社會計散了幾顆糖,這才借到了電話,一通電話過去,約好和陳思明在二十一那天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