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願哥斯拉

第二百二十七章 磨牙吮血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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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三百萬人口的傷亡預估。

沃克很不願意相信......不!這麽說有點太輕巧了。

——是他極其!極其的不願意相信!

沒有任何一任合眾國總統能夠承擔這種程度的傷亡數據!

沒有!

二戰時的羅斯福不行,南北戰爭時的林肯不行。

就連建立了這個國家的人,那個喜歡拔掉黑人牙齒的他媽的華盛頓本人都不行啊!

沃克雙眼無神地看著空了的總統座椅,茫然的扯了扯領帶。

三百萬的傷亡數字。

當這個數字乘以十倍,出現在歐洲大地的時候,合眾國沒什麽感覺。

因為他們離得太遠、合眾國政府也不會著重報道這些損害市場的新聞。

所以普遍精致利己的合眾國人沒什麽感覺。

但是當它出現在華盛頓......這是什麽概念?

這是二戰時合眾國傷亡總數的三倍!

是死亡人數的十倍!

而這一切據那位白堂鏡所說......會在接下來的數個小時裏發生?

小板凳上的沃克總統,修長的手指狠狠抓緊了自己的頭發。

此時,他麵對的巨大壓力在曆任合眾國總統之中是獨一檔的存在。

羅斯福、林肯、華盛頓,三個人的至暗時刻加起來都沒有他此刻崩潰程度的一半!

但......他逃不掉的。

冰山就在眼前,不是蒙上眼睛“國家”這艘大船就能猛的一下受主恩賜,自動繞開它。

自小被培養出來的堅固心智在此時被沃克發揮到極致。

他穩住了自己的思緒,雖然眼神依舊慌亂而渙散,但他好歹是回神了。

“我要行使總統權力。”沃克緊張地咽著口水,對已經在消息下癱軟在地的白宮管家說。

他這輩子都沒感覺自己的嗓子會這麽幹渴。

“我要緊急召集議會!”

會議,是的。會議。

在這個緊急的時刻裏需要一場會議。

會議,是所有國家的行政基礎。

很多人不喜歡它,乃至唾棄它為“浪費時間和生命卻讓人原地打轉的冗雜程序”。

但是,哪怕是精簡到極致、獨裁到極致的軍政府,腐朽惡心的他們在推出一項壓榨人民的行動時,也需要幾個人開一場會議。

人類的力量,在此前數萬年的時間裏來自於團隊。

沒有團隊支持的人類,哪怕他的血管裏流淌著這個世界最尊貴的皇室之血,那也比荒塚裏的螞蟻還要無力、還要脆弱。

而會議的作用就是消除分歧,團結思想。

簡單來說——會議是“形成”團隊的過程。

排斥開會就像是排斥社交,這取決於個人的選擇。

但你必須清楚,與此同時,你的決定是在拒絕影響力!你在拒絕掌握力量!

在團隊的“成型”階段不出來說話,你還想讓自己舉足輕重?

你怎麽不打個響指讓太陽熄滅呢?

參加會議的各方勢力會將自己的訴求、能量擺上桌麵。

然後針對會議的內容和目標互相推搡、拉扯,乃至互相折磨、敵對。

己方的能力、己方的困難、事後己方所要求的報酬、對於其他勢力代表的要求......林林總總,不一而足。

但是在最終,團隊的基礎,所謂的“共識”,就是在這種拉扯中誕生。

沃克明白自己國家的德行。

他明白自己國家民眾對於政府的極度不信任和安全感缺失。

如果事急從權,繞過議會直接在華盛頓發布避難通告,那麽就不是沿河三百萬人的事情了。

恐慌的人群會暴動、搶劫、殺戮、**......秩序一旦崩盤,可不會有“下限”這種東西的存在。

人踩螞蟻的殺戮效率,比起螞蟻種群之間的捉對廝殺差遠了!

對於即將來襲的穆托,華盛頓的人類也是這樣的情況。

“人人持槍,他才不亂”......像個笑話,但是沃克現在笑都笑不出來。

現在擺在沃克麵前的當務之急,是怎麽讓國會的這群老爺接受事實。

華盛頓最西北的一處地下防禦設施。

這裏是距離軍事港口最遠的位置。

“一群蟲豸!”沃克在心裏吐了口吐沫,惡狠狠的咒罵。

“我的一生都跟這些東西糾纏在一起,怎麽能搞好政治!”

但他在麵上還是要維持自己的形象。

“女士們,先生們。我們麵對的是合眾國曆史上從未有過的挑戰,在不到一個小時內疏散三百萬民眾,這對於華盛頓特區的政府管理能力和基層執行力度的考驗前所未有。我們需要解決的,是真正係統性的,決定性的行政管理問題。”

沃克努力不讓自己的憤怒從麵具之下泄露出來。

“我再次懇求各位,請為了三百萬華盛頓沿河居民的安危,做出迅速且有效的決斷!”

“我們正在為能夠拯救人民的決斷搜集信息,總統閣下。”議會的議長不耐煩的看著沃克。

“我們都知道,人在沒有數據支持的情況下所做的決定,可能比什麽都不做還要糟糕,我們正為防止此類事件的發生而努力!”

“這正是開展會議的必要性。你知道強行疏散命令會對華爾街造成什麽影響嗎?會對國際油價造成什麽影響嗎?難道你以為經濟失控之後的慘烈後果會比失去三百萬人小嗎?”

“而且食物、能源、管製、轉運......這些都需要各部門的計算、溝通、配合!單純一股腦的把民眾從家園裏趕出來,後勤跟不上、安置下不來、財產損失理不清......你知道那些民眾的脾性,在泰坦真的出現,降臨到他們頭上之前,他們會因為對政府的不信任和緊張而先殺了國民警衛隊!”

“然後再自相殘殺。”一個會議參與者如同捧哏,自以為幽默的接了個笑話。

但隨即總統和議長同時投過來的冷冽眼色,就讓他學會了如何審慎地閉嘴。

議長嘴角**著把頭轉回來,麵對沃克。

要不是剛才那小子手裏還握著華盛頓警局的兩支快反部隊,自己現在就把他踢回娘胎裏!

連這點眼色都沒有你玩什麽政治?

“總之,總統閣下。”

議長頭疼地看著已經快要繃不住怒火的沃克。

“在這個係統性難題之下,我們的議題還很繁重,請你別打亂會議進程好嗎?各位,現在進入下一項......”

“我什麽時候說,要在乎民眾的感受了?”

專家學者爭論不休,政客議員互相扯皮的會場,一片沉重的寂靜之幕突然降臨。

他們不約而同,全都睜大了眼睛看向說出這話的沃克。

就像是看到了一隻反殺了人類的觀賞猴!

我瘋了?還是世界瘋了?

議長在高台上張著嘴說不出話。

而沃克則表情狠厲,聲音更加洪亮,毫不猶豫的接著說了下去。

觀賞猴那流著人血的嘴角還在呲牙呢!

“白堂鏡先生,又什麽時候說要在乎華爾街銀行家的感受了?!”

沃克陰狠的眼神掃視過整個會場。

“你們,一個個把‘文明’當成外皮,穿傻了嗎?”

每一個和他對視的人都從心底裏散發出一股寒意。

——這不是那個“好人”沃克!

這是他們此時唯一反應過來的東西。

“合眾國因何而強大?在座的每個人、每個家族都心知肚明!”

“掠奪!殘殺!排除異己!炮製政變!”

一個個血淋淋的詞匯,從總統嘴裏毫無遮攔的蹦出來。

這裏的每一個詞匯都能在明天,整個星球的報紙上得到最大的版麵!

在場的專家學者不提,政客議員們卻大多在手足無措的尷尬中,或是做出防衛姿態的雙手抱胸,或是拚命整理原本就幹淨整潔的外貌,當沒聽見。

加勒特·沃克,這家夥吃錯藥了嗎?他怎麽敢把這些......

“你們在驚訝,我怎麽敢?”

沃克一步邁上議長所在的高台,奪過了他手裏的木槌。

“幫幫幫”狠敲三下。

他的表情凶狠的就像是剛剛不是在敲桌子,而是在敲人的腦殼!

“醒醒!各位!都他媽的給我醒醒!”

“世道變了!”

嘶吼聲中,原本溫文爾雅的白人精英連脖子都爆出了青筋。

“泰坦!這些神一樣的野獸!怪物!隔三差五就會跑到人類的世界大鬧一通!”

“鬧完了,開心了。就丟下不分貴賤、傷亡慘重的人類,像是丟下了一個玩膩了的螞蟻窩!”

他刻意在“不分貴賤”這個政治不正確的詞上讀了重音,全場議員們卻也因此而神情鄭重起來。

“高貴”的性命和“低賤”的性命......雖然近幾十年嘴上誰都不能說,但是不礙著大家在心裏分得明白。

“全球經濟沒救了,尊重現實吧!”

鎮住全場後,沃克的聲音放低了些,但語氣卻依舊冷到了所有人的骨子裏。

“金融的發展,本質是大眾對未來的樂觀預期。但現在......”

“人類從食物鏈的頂端跌落了,沒人能在大眾隨時可能受到生命威脅的情況下搞好經濟。沒人!”

“這是一場變革!一場前所未有的變革!”

“自邁入石器時代以來,人類要再一次去奮鬥、去廝殺!不是為了財物,不是為了權力,不是為了那該死的、管不住的下半身!”

“而是為了最基礎、最簡單的訴求——生存!”

沃克再次環視所有人,而這一次即使心底依舊毛骨悚然,但沒人敢避開他的視線。

“你們以為,那位值得尊敬的先生和穆托的戰爭是為了保護合眾國?”

“為了‘自由的燈塔’?為了數之不盡的錢財、豪車、遊艇?為了好萊塢裏人美波大,坐在你身上能把腰都搖斷的甜心美人?”

地下傳來隱約的哄笑。

低俗笑話是演講中常用的手段,他們以為這是沃克想要緩和氣氛的標誌。

而聰明的人卻皺著眉頭......現在的講話內容,可和普通的演講扯不上半點關係。

沃克配合的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盯著所有人。

但在下一刻,他的笑容就被冰封在了深沉的怒火之中。

“你們的腦子裏裝的是狗屎嗎?!”

毫不修飾的惡毒咒罵,讓會議室內所有聽眾都身子一震。

“那位值得尊敬的先生,他想保護的是世界第一工業國!是世界前三的糧食生產國!是能擁有幾十上百所高等院校,能夠批量輸出高級人才的科技強國!”

“豪車、遊艇、美女......動動你們那小到可憐的腦仁吧!你們以為這些東西在他眼裏有哪怕那麽一點,就那麽一丁點的價值嗎?”

沃克嘲諷似的拚命地用自己的指節,想要比劃出一個足夠小的概念,他把指節都捏到發白了。

“是為了保護這些脆弱的、互相連接的生產關係,他才會去和那頭該死的穆托開戰!”

“誰他媽的要去在乎那些平民的意願?誰他媽的想要去拯救華爾街銀行家的資產?”

“就算現在雷曼兄弟把他們那狗娘養的公司給我,在我眼裏都不如孟山都公司的控股權!哪怕就1%!”

說完之後,沃克看著鴉雀無聲的會場,吐出口氣。

接著他悠然的放下了木槌,整理了領帶和袖扣。

他在講話時那歇斯底裏的狠厲和凶惡好像在一瞬間就消失無蹤。

就像是又回到了白宮,又變回了那個溫文爾雅的“好人”沃克。

“各位同僚,會議的目的是達成共識。”

“金融業的毀滅已經無可挽回,大家已經殫精竭慮的嚐試了拯救它,但可惜,我們束手無策。”

沃克向台下露出了諒解的表情,議員們則互相看看......他們“殫精竭慮”了嗎?

不管了,點頭!

於是一片讚同。

“但是,未來的世界總該有個基調吧?”

所有人的眼睛都期待地看著台上的沃克。

他也沒有賣關子。

“在未來,第二產業將會旺盛,因為它是人類生存和發展的基石。第一產業也將旺盛,因為我們需要它為我們的第二產業供養人口,它也是這個世界上所有普通人的安全感來源。但第三產業......”

沃克矜持而高傲的微笑,就像個歐洲的老牌貴族般體麵。

“它會存在,但也僅是存在。因為在座的各位都需要樂子,人民也需要樂子,更重要的是巨獸強者,他們的欲望仍舊炙烈如火,我們無論如何都該滿足他們。”

台下的議員們讚同的點頭。

“而至於人權?歧視?這些話術大家都知道,也都清楚。”

“毫無疑問——它們都是些妨礙我們在未來那艱苦世道生存的垃圾!”

驚世駭俗的發言從沃克的嘴裏輕描淡寫的說出,而這時的台下,已經沒人會為此驚詫。

“民眾也不會說什麽,因為他們到那時,早就會被‘屋外世界’那殘酷的狂風驟雨嚇得像是隻鵪鶉。缺少力量和庇護之人的慘狀會讓他們保持清醒。所以......”

沃克向台下一個西裝革履的黑人示意。

“開始行動吧,麥倫先生。”

“總統閣下,‘行動’是指......?”黑人手足無措的站起來。

他如果腦子沒糊塗的話,那麽他的權力是關於軍隊。而總統在這時提起他......

“國民警衛隊出動,全副武裝,全彈,裝甲車、戰鬥機、武裝直升機。”

沃克毫無波瀾的話讓黑人冷汗直流。

“您在說什......”

“我給你五十萬的傷亡指標。在這個指標用完之前,你要把那三百萬人安全轉移。”

沃克靠在議長桌子邊,那雙冰冷的眼睛讓黑人說不出半個“不”字。

“沒什麽‘人權’了,麥倫先生,落難的人不如狗啊。我們可是在救他們,不是嗎?”

“合眾國此前唯一一次本土受到空襲,是白人轟炸了黑鬼社區,現在你可以轟炸白人社區了。”

沃克若無其事的說出了今天之前還被列為禁忌的詞匯。

“不,總統閣下,我不是種族主義......”

“我不在乎!麥倫!”

黑人愣愣的看著打斷他的總統。

“我他媽根本不在乎你這個黑鬼是不是種族歧視者,我隻需要你讓他們明白,想要用他們手裏那幾杆呲水的玩具保衛自己的財產和自由就是個笑話!”

“連一架F22都沒有,他們也配?!”

“我要你開槍、放火、轟炸!把那些固執的平民趕出他們的屋子,然後塞到遠離河道的避難所裏!”

“我得向你強調一點:這是白堂先生交給我的活兒,而我不想辦砸了,一點都不想!可是如果你敢辦砸了......”

“完、完全明白!”

黑人幾乎是小跑著離開了座位,路上還慌亂地撞倒了一個書記員。

在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時,沃克身邊議長蒼老的聲音傳來。

曆經風雨的老人早已恢複了鎮靜。

“你確定自己清醒嗎,沃克?你現在的樣子不像是僅僅死亡三百萬人,倒像是太陽明天就要熄滅了。”

“這兩者對我的政治生涯有任何的不同嗎,杜邦先生?”

“......確實沒有。”

議長饒有興致的盯著沃克瞧,像是第一次認識他。

“我也聽了白堂先生關於‘分裂’的講話,沃克。”

“那又如何?”

“不,在那等人物的意誌下,老杜邦和家族跟小蟲子沒什麽區別,什麽都做不了。隻是我之前還想要去南方看看唐納德的奢華酒店來著,可是如今......好像沃克家的北方莊園,在去掉表麵的繁雜雕琢後,也有遊覽的價值啊。”

老狐狸。

沃克心裏暗罵。

但隨即,他冷笑一聲,在議長愣神的目光中,沃克端起了他手邊的咖啡杯。

高雅地像是端著一杯香檳一樣,向他致意。

“‘表麵的繁雜雕琢’......很好的比喻,我們都穿著這身‘文明’的外套太久了,杜邦先生。久到我們都忘了,在一個蠻荒的時代該如何生存,如何發家。”

“看起來,沃克家族找到了回憶?”

議長還在試探,但沃克隻是一笑,飲下了咖啡。

將還帶著咖啡汙漬的杯底,直接印在了議長之前的會議記錄上。

那上麵滿是讓人眼花繚亂的數據,和代表貨幣的符號,繁複的財政分析。

沃克兩手撐著桌子,笑著俯視老人。

“歡迎回到磨牙吮血的大時代,杜邦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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