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博劍仙鐵雨

第135章 群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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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嚕嚕嚕……

那布滿獠牙的呼吸器裏,忽地響起好似水燒開般的沸騰聲——

霎時間,那些青綠的煙氣一齊轉為深紅、像是有蒸發出的血霧繚繞於空氣中。

小新一腳蹬住牆麵,將身軀猛然卷動。他那隻未經改造的手臂五指並起、豎掌成刀朝被安本諾拉抓捏住的肋部劈去。

指端不知何時延長出了尖銳的指甲,劃過自己的肋側——

安本諾拉五指深陷其中的那塊肌肉,被小新自己齊齊割下。奇怪的是,其中卻沒有飛濺出鮮血。

呼!

擺脫禁錮的新在空中轉過脖頸:呼吸器中像是吹泡泡般,分離出球形的黏稠煙霧。

撲!

那通紅的煙團黏上了安本諾拉的麵罩——她猛地抬起雙手,朝自己的臉前揮去:從那有些不知所措的動作來看,這煙霧竟然能阻擋住麵罩中的好幾種常駐偵查機製。

普通的煙霧,可遮擋不了她的視線。

“斬她!”

小新仰起頭,呼吸器發出歌唱般的喊叫。

不知何時,二妮已經躥到了安本諾拉的身後。她緊握著原本放在店鋪角落的環首刀,姿態因尚未適應“玉筍芽”的配重而有些變形。

兩隻虎牙釘進下唇,滲出的血絲一路延到下巴。“玉筍尖”的上下臂彎曲成了一個奇詭的角度——人類的正常肢體,無法折疊成那個樣子。

方白鹿的肉眼完全看不出二妮是如何斬出這一刀的——

上一瞬間,二妮還在收臂蓄力;下個刹那,長刀的刀刃已經斬到了安本諾拉的脖頸處。

“玉筍尖”的肘關節必然儲存了極為可怖的動能。這姿勢笨拙無比,卻能斬出比她以往都要快的刀。

叮!

隨著清脆的炸響,安本諾拉的麵罩被這一刀“打”得飛了出去——或許是因為二妮還沒完全掌握“玉筍尖”,或許是因為安本諾拉偏頭略微躲開了刀路,這次斬擊未能一擊建功。

那團深紅的濃霧如影隨形,隨著滾飛出的麵罩一同撞上牆麵,接著緩緩消散。

安本諾拉的臉龐重新暴露在空氣中:她本就有如刀片般銳利的薄唇緊緊抿起、碧綠的眸子燃燒著熊熊的怒火。

二妮揮出的一擊雖然沒能砍中安本諾拉的頸椎,但巨大的衝力還是將她撞得微微搖晃、險些被腳邊的義體絆倒——

“現在是時候了……”

方白鹿睜圓了眼。

義體的食指指身如花蕾般綻開,獨獨留下尾端的最後一個關節。

那指頭的尖端悄無聲息地彈出,後頭連著一束纖細的神經管線。它晃晃悠悠地飛行,朝著安本諾拉的後頸衝去。

哢噠——

指端嵌進了練氣士的靈竅,隨後向外張開、卡死。

“連上了!”

雖然時間、地點、人手都不盡人意,但最後還算是完成了方白鹿計劃中的戰術目標。

像是有人按下了動作電影的暫停鍵,這一小段凶險猛烈的打鬥停了下來——

這在方白鹿的預料之中:隻要“壽娘”是他所推測的那個人,此時安本諾拉就必然會停手。

“小鬼!不會死吧?”

二妮麵無表情,眼也不眨一下地盯緊了安本諾拉。一簇簇微小的血花,正有節奏地從“玉筍尖”和肉體的連接處冒出。

貿然使用還未完全掌握的義肢,不會沒有代價。

小新搖了搖頭:他的肋側缺了一塊,粉色的肌肉中夾雜著些許淡白——那不是筋膜或肌腱,而是被安本諾拉捏碎留下的骨片。或許是遺物呼吸器的玄妙作用,肌肉正微微蠕動著、一塊塊地擠出那些碎片。

安本諾拉晃了晃腦袋,抖開擋住視線的淡金短發。她似乎放棄了繼續動手的意思:

“你把我跟你鏈接在一起了。”

義體所射出的尾指並不是多麽可怖的兵器,僅僅不過一根簡簡單單的神經管線、再配上快速連通的接入插頭罷了——但隻有溺鬼,能將它做得如此精細。

方白鹿敲了敲正貼合在太陽穴上的電極片,向安本諾拉示意。

“‘她’應該告訴過你了……我在數字空間裏是什麽東西吧?”

他靠住樓梯的扶手,將因為過度緊張而不住顫抖的雙手揣進褲兜。

“冷靜一下,我們好好談談。不然,我就要拉著你一起‘神遊’了。”

幾天前,方白鹿就有了要“製服”安本諾拉、並切斷她與壽娘間聯係的打算……為此,他準備了三套方案,這是其中之一:

經過溺鬼的改造後,方白鹿能將義體作為一個中轉節點,與另一連接方共同“上網”——以此迫使對方在數字空間中直麵他的電子身軀,與那無匹的信息量。

方白鹿是從自己的超級“迷弟”蒼陽子身上得來的靈感:這練氣士的身外化身,據說在直視自己時像個氣泡般“撲”地碎成了粉末。

如果連它的陰神都抵禦不住,那並不精擅陰神修行的安本諾拉,就更加無法抵抗了。

但她極有可能因此受到永久性的腦部損傷——所以這個“招式”原本想要破壞的目標,是受“招靈”而來的“壽娘”。

當然,該是在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下……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迫不得已出手,艱難僥幸成功。

此時雖然局麵慘烈,但安本諾拉還算是留了手。要是她一開始突擊的目標是自己,現在戰鬥已經結束了:方白鹿的原生肉體,在她手中不會比玻璃堅韌上多少。

隻是這練氣士鐵了心,一定要殺死小新。

……

安本諾拉狠狠咬了咬下唇,搖了搖頭:

“……你啊,每次都有點新鮮的鬼花樣。”

那冰冷的聲音被惱怒燒出了些許的溫度,比原先帶上了些人氣。

她瞪著方白鹿,眼中的火焰還在不停燃燒:

“たわけ(混蛋),我是為了救你!你根本都不懂——”

“救我?”

方白鹿一愣,旋即再也忍耐不住心頭的氣憤:這種自以為是的行事手段,他真的是受夠了。

他狠狠砸動牆壁,用更大的怒吼蓋過安本諾拉:

“他媽的,那你倒是說清楚一切都是怎麽回事啊!還是你隻會聽命令做事,當提線木偶?!”

忿怒像是炸彈一樣,在方白鹿的心頭爆開——明明溝通和交流就有可能解決大部分的問題,為什麽都要一意孤行、不聽人話?

他歪歪扭扭地走下樓梯,將手指惡狠狠地指向安本諾拉:

“真是夠了!如果不是——”

嘎、嘎嘎……

話還沒有說完,忽然有怪響伴隨著簌簌落下的灰塵,從天花板上傳來。

方白鹿抬起頭:

義體之前在二樓地板鑿開的大洞,正像向四周裂開——

咚!

那台嶄新的觀想機拖著無數的管線,從空洞中墜了下來、砸落在一樓的地板上。

五金店本就年久失修的天花板,再也承受不住連番的折磨了。

還處於暈眩狀態的方白鹿再也站立不住,跪倒在重重的管線上。

“你要是說不清楚,就讓‘她’來說啊!告訴我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拾起滾落在膝頭邊的頭盔:雙手傳來堅實的觸感,冰冷而沉重。

方白鹿抓起光滑的麵罩狠狠搖晃,鏡麵材質反射著他那張青筋暴起、唾沫飛濺的臉:

“這裏就有觀想機!招靈啊!讓‘她’出來說清楚!”

膝蓋被圈圈盤繞的管線硌得生疼,麵罩頂端的道士髻隨著自己那粗暴的動作而散開。

暴怒令他滿臉發麻——恍恍惚惚中,方白鹿覺得眼前的這一幕似曾相識。

“……知道了,我來行法。”

猶如冰片交擊的聲音從身邊傳來:那來自於脫下麵罩的安本諾拉。

“第三次觀想:無所得。”

啊……

方白鹿想起不久之前,在觀想機中見到的那一幕:明明已經知道了走向,可怎麽竟然還是實現了?

他呆滯地看著觀想機,不知所措。

安本諾拉的聲音似乎從幽幽的遙遠處傳來:

“不然這次,你直接跟‘她’說吧……很多事情,我說不清。”

“隻要把觀想機的神經管線,連上麵罩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