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博劍仙鐵雨

第94章 九曰慳貪(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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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無名氏對這長在身上、如同會說話的腫瘤似的東西開始感到有些不耐煩——從她嘴裏,似乎都吐不出什麽好話,對眼下的境況也沒有多少幫助:

“哎?不是,你是不是說得太誇張了啊?額,雖然我沒有記憶……但是吧,我覺得好像大部分人都過得不太快樂?畢竟我們又不是生活在什麽極樂世界裏。所以,我也沒脆弱到想在夢裏呆上一輩子吧。”

西河少女沒有再揮舞起她擬態出的葉片來威脅無名氏,而是支在該是下巴的位置、擺出沉思的模樣:

“話是這麽說,也沒錯——不過:我有一種預感。等你出去了,你就要麵臨更多更大的問題;而且你需要找到一個真切的解決方案。最好是能解決所有人痛苦煩惱的方案……如果你打算出去的話,你最好現在就開始想。”

“不是吧,還有這麽具體的預感嗎?”

無名氏也學著她的樣子,把拳頭撐住腦袋——可是卻空空****、感應不到絲毫外界傳來的訊息:

“你的預感還挺複雜,還這麽明確?唬弄我的吧。我連明天要降溫還是升溫的預感都沒有,最多預感雨不會停。”

西河少女猛然舉起龐大的葉片、如同雙手似地攏向天空:

“那句話怎麽說來著?‘能力越大,能力就越大’——不是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啊!其實你不用承擔任何責任,完全可以為所欲為。不過吧,我看你這個樣子:心性太差,一點也不灑脫;還是好好想想未來該怎麽走吧。”

無名氏終於發覺西河少女大部分時候其實都在自說自話、根本沒有在回答自己提出的問題。作為一個漂流在這空**的天地裏、連些許記憶都沒有的人——無名氏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麽多麽龐大的能力:

“我怎麽覺得你有什麽東西瞞著我?不會你是有記憶的吧。怎麽順口溜這麽多?”

……

在無名氏的問題問完——

西河少女少見地沉默了。等雨滴又打落了不知多少,她才重新開口:

“我要是有記憶的話就好了。”

接著,她抬起鴨腳蹼、愈發用勁地拍打著周圍的水麵——甚至讓無名氏覺得她想要逆流而上,把兩人駛向紅河的上遊。

……

西河少女突如其來的反常反應,讓無名氏也感到疑惑:可或許是來自於先天的敏銳……令沒有記憶的他,也能夠在稍稍回想兩人的對話後、迅速地察覺到西河少女低落的原因。

無名氏意識到——即使有往日一無所覺、他仍舊可以算是真正的自己的延續,就算從這夢境之中醒來,也有著在某種角度上“繼續活著”的可能性:但眼前這位“西河少女”,不過是他幻想出來的些許形象、是徹頭徹尾的虛無。

等無名氏結束龜息醒來,她的存在自然也就不再有了:徹底湮滅進了空處。

“應該是這麽個回事吧……”

無名氏對於夢中的自己依舊跟隨著邏輯思考,感到有些好笑。

隻是——他也不喜歡這種壓抑的空氣。西河少女作為此時唯一的“同伴”、再保持如此的沉默;那就連帶著無名氏也變得低落起來。

在這龜息之中感覺不到光陰的流逝——所以再等上片刻,似乎也無妨。

“那再漂一會?”

無名氏撓了撓頭、用手肘頂了頂身後的西河少女。

“喔?喔……可以可以,那咱們再多泡泡。”

無名氏仰起腦袋,任由天頂中無窮無盡的暴雨打在自己的臉上。

也是就在這時:些許的靈光再次貫穿了他的大腦。

……

在這瓢潑的雨幕裏,他忽地萌生出了一個想法。

“對了——你前麵表演了這麽多奇奇怪怪的變形……”無名氏抬起手,敲敲刺進他肩膀肉裏的鳥爪;“那你是不是也能弄出來銳器?比如說像刀之類的?”

“你要幹嘛?”藤蔓帶有蛇一般的靈敏、探到無名氏的麵前;“我先跟你說清楚——我沒傻到變一把刀出來,然後借給你把我自己割掉啊?”

無名氏想要狠狠翻個白眼、卻被落下的雨水打進了眼睛——於是他用勁把西河少女的臉孔往外一推:

“想的怎麽這麽多?我是想讓你幫我個忙——你看看,能不能把我的頭切下來?”

……

“……哈?”

麵對這意想不到的問題——西河少女蠕動著“身體”、環繞過無名氏一圈;似乎是在想查看他的腦袋前後有沒有什麽傷口:

“你癲掉了?”

無名氏抓過她的葉片、在脖頸周圍比劃:

“嘖,你怎麽搞不懂我的意思呢?你看——雖然你說什麽我們在‘龜息’裏,但是你自己也不知道龜息具體是怎麽個意思……”

西河少女忽地開口,截斷了他的話頭——這是兩人對話中,她鮮有的打斷話題:

“我說了,大概就像做夢一樣。”

無名氏一拍西河少女轉到他身前的枝蔓、接著朝前一指,對準縱橫交錯的紅河河道盡頭:

“哎!你說的啊,跟夢境差不多是吧——但是你也說過,覺得我們如果掉到那個黑洞裏麵去,才會醒過來吧?”

西河少女旋動著腦袋,把麵孔轉去背後:

“喔……喔?到底什麽意思!你別老是問我,我懂什麽東西。”

無名氏撲騰著周圍猩紅的河水——就算天頂的暴雨並未停止、水位也沒有絲毫要上升的跡象:

“哎,我們對現在到底是個什麽情況一無所知、也不能確定這龜息到底是什麽——但是如果我們真的是在做夢、又隻有掉進瀑布才會醒的話……”

“我一直想試試隻有個孤零零的頭,到底是怎麽樣的感覺。我以前聽過一句電影台詞:‘如果刀快的話,血從傷口噴出來的時候像風聲一樣,很好聽’。”

“而且如果這不是所謂的‘龜息’,隻是個夢的話——那在夢裏死掉,不就能醒過來了嗎?”

說完,他環抱起雙臂、微微低著頭——做出一副正在沉思的模樣。

西河少女若有所思地打量起了無名氏。忽地,她狠狠豎起眉頭、一根枝芽如手臂似地直指朦朧的天空:

“媽的,你在唬我!你其實是覺得我之前騙你了是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