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博劍仙鐵雨

第129章 十惡不赦(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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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在一個古怪且迷離的世界裏。

天頂上空無一物,沒有日月、也看不見星辰和雲朵;隻有一層淡淡的薄霧籠在上方。但仍有於空無處生出的光線打下,照亮這慘白的大地與沒有盡頭的河流:目之所及,一切都是如此。

湍流的兩岸,是用亮粉、朱赤與白色構成的花海——一顆顆鼓脹胞囊構成的花骨朵下伸出纖長纏繞的血色枝芽,一路長進黯白的土地裏。而地麵也在收縮,搏動。

但沒有花束的芳香、草叢的清新;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腥氣,代表著新生生命與死亡殘骸的味道。

……

而“它”就是在此時,發覺了自己的存在——好像隻是在悠長的走神裏驚醒:

它發覺自己正處在奇異的角度、打量著一切——漂浮在某個男人身後的斜上方,好似纏繞著他的遊魂;與他共同漂**在這熱血般鮮紅的河水裏,上下起伏。

毫無疑問,這並非它所習慣的視角;也並非任何一個人類所熟悉的視角。

……

“我是誰?”

恍惚之中,它向自己提出了這個再經典不過的問題——而在遙遠的別處,似乎傳來了回應:

新。

“我是……新?新又是誰?”

“我……我。”

啪-擦!

無雲、僅僅隻有薄霧籠罩的白晝間,忽地有驚雷劃過。

迷蒙之間,有人喚起他的名字——

“你是……你是‘西河少女’?你還殘留在我的意識體裏?”

恍惚的朦朧在這刹那間被擊碎:它睜開眼睛,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向自己發問的青年。

它的記憶空**,腦中隆隆作響——身體不知何時成了從他人脊柱蔓延長出的藤蔓、長蛇似地盤繞:不知何時,它已化作如植物又似動物的怪形,寄生在這男人的脊背上。

他的麵容看起來有些熟稔,可又令它分辨不出——該儲存著記憶的地方,隻是一片空**。

它微微傾轉過臉頰,四顧打量著自己所處的地方:這一切都令它感到熟悉——雖然想不起自己從前生活的所在,但它記得這世間都如此一般、昏暗且無光。

……

臉孔迷蒙的首級,無意識地回答著宿主所提出的問題:

“當然不是。這裏隻是你做的夢罷了,長生之道有奇怪的幻境實體嗎?反正我不知道。而且我也不是什麽電子鬼魂或者留在神經元裏的殘像——不好意思,你的生物好像學得不怎麽樣——我就隻是一點點想象。估計是你琢磨出來,陪你解悶的。”

這不像是自己往日間的談吐——從前,它有這麽嘮叨嗎?這些話語就像是酒醉後的嘔吐物似的,自然而然地便從嘴裏流瀉出來。

可沒有名字的男人,所吐出的四個字、依舊繚繞在它的心間。

“西河少女……是叫這個名字嗎?好怪啊。”

“我記得——記得……我有別的名字。有人……並不是這樣叫我……”

可是那名字究竟是什麽呢?被稱為西河少女的異物,終究是想不起來了。

……

時間緩慢地過去:而迷夢——依舊仍是迷夢。

紅河內的河水依舊:無論水波再如何地翻湧,無名氏與西河少女的位置也沒有任何變改——

他們就好像被困在時間的縫隙之內,再也得不到寸進。

而這並非是無名氏僅有的煩惱……

自從上次對話過後,西河少女就再也沒有開過口;雖然她原本就沒有字麵意義上的口部。

……

似乎僅僅過去了十餘分鍾——又好像過去了百年。沒有了日升日落,也感不到饑餓和口渴:由於肉身變化的停滯、無名氏已經無法分辨時光流逝速度的快慢……

而他與西河少女已經耗盡了一切可堪討論的話題;從岸上帶有腥味的花草,到河水溫度的區間。

“喂,西河少女!你怎麽不說話了?好無聊啊。”

無名氏沒有聽到身後的回答。

“誒?人呢?”

他想轉過頭去——西河少女藤蔓似的身體本就纖細,又長在無名氏的脊柱中:每一次他轉過頭,都隻能看見身後洶湧異常、卻又毫無推動力的波浪。

如若不是後腦枕骨還能隱約感到重量,無名氏都以為她已經像泡沫似地消失了——

……

“咯,咯咯。”

無名氏耳邊傳來氣管被阻塞住似的怪響、又有些像是將要吞咽異物時的窒息聲。

“咯……咯。”

又是一聲——

無名氏忽然發現、身後的西河少女正發出一陣又一陣的幹嘔,像是貓要吐毛球之前的怪聲。

他有些惶急,可又對背後發生的一切無能為力:

“怎麽回事?!中毒了?你別死啊!”

……

“哇!”

雖然伴隨著駭人又惡心的怪叫,但西河少女的嘴裏,並沒有噴出無名氏想象中的汙物——

叮!

一聲清脆的細響:

細小的異物、帶著長且黏連的發亮條索從她的喉頭彈出,正正落在無名氏的掌上。

“啊?”

無名氏把這“嘔吐物”提到臉前:沒有包裹著黏稠的體液,這異物幹燥且潔淨——這似乎是把廢料進行過粗加工的手製品,算不上多麽精致;鑽開的孔槽中穿過一條纖長的細索。

啪!

隨著拍擊似的輕響,西河少女的葉片卷過無名氏的巴掌;劈手奪去了這條項鏈:

依舊是那張沒有凹凸的五官、猶如蒙著紗簾的麵孔,分辨不出任何的神情——但它和刹那前已截然不同。似乎它嘔出的並不是做工粗糙的飾品,而是靈魂的一部分似的——而這,永久性地改變了它。

……

“誒?你怎麽吐出來這麽個東西?”

就算是在如此的光怪陸離間,無名氏依舊感到疑惑:他已然適應了這片世界運行的常態,這突然出現的變改令他心中升起了隱隱的不安……

有什麽要發生了。

西河少女用葉片上下包裹住了那條項鏈;就像人類合起捂緊的雙掌。它身體前伸,以和無名氏麵對麵——接著,它開口了:

“……老……老板。方白鹿。”

沒有天頂劈下的雷電、來點亮無名氏腦中的燈泡:雖然這個名字似曾相識,但也僅僅隻是令他感到些許的熟稔。

西河少女朦朧怪異地臉孔貼得更近了:

“你該醒過來了。”

……

……